儲欽白的電影《我不是我》在國慶如期上映, 長假期間連續好幾天呈現持續性逆跌,吊打同期所有影片。從導演到幕後到演員,成了那段時間的高榜話題。
周聲在收集大眾意見後。
假期福利電影, 選的剛好就是這一部。
但周聲自己卻沒有去看過。
公司最近一直在忙和信誠的合作案。
劉勝史自上次迪康的事情後, 親自來了嵐城,聯係了周聲。
剛好就在國慶假期的第五天。
地點選在周聲第一次和儲旭明見麵的那間茶室。
“劉會長。”周聲把茶杯放到對方麵前, 退回去坐下說:“您這次過來,肯定不是單純敘舊和休假那麽簡單吧?”
劉勝史拿起杯子, 笑著和他賣了個關子:“你猜猜。”
周聲想了想:“現在是國慶黃金周,為了大匯城控股項目的落成?”
“算是。”劉勝史沒有直接把話說死, 順帶誇讚了周聲說:“我沒想到你能成長這麽快,咱們上一次見麵時你和盛宇的合作才剛達成不久,如今你對嵐城的整體形勢卻了如指掌。”
周聲笑了笑:“少不了劉會長的幫忙。”
細細回頭望,這一路確實走了很遠了。
和盛宇的第一步合作, 是周聲當時最重要也最正確的選擇, 這是一個讓企業緩慢恢複生機的過程。西部項目的經濟帶動,讓公司一步步走回了正軌。
現在做的所有決策和內容,隻是讓血肉重新凝聚。
在這副鋼架上,創造出能自動續航循環的能力。
劉勝史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也不再打啞謎, “這次約你, 確實有更重要的事。”
“您說。”
劉會長淡定喝了一口茶:“上邊的確切消息,嵐城差不多要再斥十一位數左右的巨資建設一個新的開發區。”
他說著吹了吹杯子裏的茶, 等待對麵的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但是比較可惜, 周聲並沒有多少情緒變化。
“你不驚訝?”劉勝史先忍不住。
周聲的食指摩挲了一下茶杯邊緣,放下, 淡笑:“據我所知, 嵐城東西兩園的設施和結構都很完善了, 唯獨北區一直因為地理位置原因沒能規範化,上邊這是想要三足鼎立?”
劉勝史愣了下,繼而笑出聲,“和聰明人說話果然是輕鬆。”
“那劉會長找我是?”
劉勝史意味深長:“周聲啊,你是有大前途的人。”
“會長不如明說。”
“話我就說到這裏。這是上邊的重點項目,多少開發商眼裏的大肥肉。有了西部戰略加持,整個嵐城北區的製造加工業遲早也會壟斷在你手裏,開發區能不能帶得起來,你在當中的作用應該不用我說吧。說不定以後我都得靠周總給麵子了。”
周聲並沒有接受這種畫大餅一樣假設。
更沒有劉勝史以為的欣喜若狂。
周聲隻是說:“我並沒有想要壟斷北區產業的野心。”
“那你……”
劉勝史像是皺眉。周聲一直以來攤子鋪得都不小,從和儲旭明合作,到甫城建設開發,帶動周氏在西部的經濟命脈。他不是什麽格局小的人。
眼界和能力相匹配的人,哪一個不是野心家。
周聲知道劉勝史在疑惑什麽,主動說:“周氏最初的問題適用於不少同類型企業,一旦被壟斷,這些中小型企業就真的徹底沒有了活路。”
劉勝史緩了緩才問他:“所以你是要放棄這個機會?”
“恰恰相反。”周聲說:“進駐開發區不是隻有一條路,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區別,不僅僅隻是承受力的不同。個人經濟利益和十個人百人的利益比起來,又不一樣。我隻是覺得,借此以打壓方式謀私利有悖於我的行事初衷,倒沒有其他特別的理由。”
劉勝史默默喝完了整杯茶。
最後挑眉說:“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周總不會不懂吧。”
周聲點點頭:“我尊重所有市場規則。”
尊重不代表自己會這樣做。
周氏發展到目前階段,不失為試探性擴張一小步的有利時機,用來檢驗成果也好,進一步往前走也罷。上邊投入資金建設開發區的消息會是最有利的前提。
大魚吃小魚是市場常態,但自己人打自己人,最後真的也就隻剩下野心家三個字而已。
周聲在茶室和劉勝史耗了大半天。
出門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劉勝史這時候才告訴他,開發區不止在提前物色企業,上邊主要還是想找代表性人物統籌市場。
找來找去,找了周聲。
劉勝史上車離開之前,看著他說:“上邊希望找人以部分投資人的身份,參與進這個項目的開發當中。不想找企業代表人怕的就是渾水摸魚,但周聲,我現在反而覺得,沒有人比你更合適。”
“劉會長。”周聲站在車邊,幡然醒悟:“這才是你這次找我的重點原因吧?”
劉勝史大笑。
“你也別怪我,我就是個考察先鋒。”
劉勝史最後告訴他,“最遲下周,會有人下來和你討論細節。”說著拍了拍他肩膀,“我之前說我以後說不定得靠周總的麵子,這話可不假。另外我跟你透露一句,上邊其實已經觀察你有一段時間了,最看重的就是能力和企業價值方向,你很符合代表人選。不然之前那些資源,你以為我一個榮譽協會會長真有那麽大權利敢直接給你?這個項目弄好了,你周聲的名字就算是上了功名簿了。好了,走了。”
劉勝史背著手,鑽進了路邊那輛黑色奧迪車內。
年近五十,深藏一切功與名。
周聲這個時候反而想起了儲欽白說過,這劉勝史以前是國資委的人,雖說是響應號召下放,但他在上麵的關係很深。
到底深到什麽地步,周聲現在有了一點感覺。
許朝一直在外邊等他。
這會兒見車走了,站過來。
“這劉會長到底找聲哥你什麽事啊?”
周聲看車街頭消失的車尾,收回視線:“最近行事都低調一些。”
“是出什麽問題了嗎?”許朝擔憂問。
周聲:“沒有,官方最近有動作而已。你著手把錢盛和朱勤的回調公告擬出來,差不多是時候了。”
許朝斟酌:“是不是再稍微等一段時間比較好,那邊的業務剛剛穩定下來。”
“沒事,基底固化沒有什麽再多餘的發揮空間,這幾個月各方麵都已經差不多了。嵐城有新的開發區要落成,他們有別的事做,回調吧。”
許朝愣了下,忙不迭點頭:“好,我盡快安排。”
雖然跟在聲哥身邊很久了。
但許朝自認沒有學到他三分之一的本事。
就像他剛剛口中的開發區。
他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覺得這是大事,但具體重要在什麽方麵,又抓不住關鍵。
“聲哥我送你回去?”許朝問。
周聲看了看時間,說:“不了,去儲家。”
“啊?儲家?”
“儲建雄生日宴,我受邀出席,得去一趟。”
請柬是幾天前直接送到公司的。
不是以儲欽白結婚對象的身份受邀,是以嵐城周氏總裁身份受到的邀請。大哥儲旭明擬邀,估計也是覺得他前一個身份不適合出現在這種場合。
不管怎麽樣,還是得去一趟。
周聲去之前去過的一家西裝定製店,重新選了一套衣服。
不功不過的常規套裝。
帶上禮物在四點左右登門。
說是晚宴,但以儲建雄在嵐城這麽多年的地位,來的人自然是選早不選晚。
太陽西移到中途,別墅門前已經是門庭若市。
周聲拾級上前。
對上正在門口迎客的儲旭明。
“大哥。”周聲打了聲招呼。
儲旭明笑道:“來了。”
邊說邊往周聲身後看了看,問了他一句:“我給欽白打電話,他說了會出席,沒跟你一起來啊?”
“這我不是很清楚。”周聲說:“電影上映期間,全國各地都有工作,沒告訴我今天會不會回來。”
儲欽白自從說了出門需要報備。
的確會告訴自己他去了哪裏。
但是事關他父親的生日宴,周聲猜他也不想跟自己提這個。
周聲問:“念念呢?”
儲旭明露出頭疼的表情:“保姆帶著在玩兒,哭了一晚上,鬧著要找你。”
周聲說:“行,那我先去看看他。”
小孩子是一天前儲旭明讓人來公寓接走的。
儲安南說是來接人的日期推遲,父親大壽,沒道理外孫在嵐城卻不照個麵的道理。這事兒儲安南都沒話說,儲欽白自然會讓張嫂放人。
儲旭明拉住周聲。
“等等。”
“怎麽了?”周聲問。
儲旭明讓旁邊的人先替他頂一會兒,把周聲帶到旁邊,想了想說:“周聲,有件事我先告訴你,你暫時別跟欽白說。”
“嗯?”
“老爺子生出了要一直把念念留在身邊的想法。”
周聲皺眉:“為什麽?”
“我不知道欽白有沒有告訴過你,爸和安南的關係其實也僵持了好幾年了,我覺得他是想用念念去挽回這段關係。但是你知道欽白那脾氣,和安南還不一樣,我怕他今天來,要是知道了,肯定當場就得發作。好歹老爺子壽宴,我怕場麵太難看。”
周聲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他蹙眉:“大哥,挽回關係不是這麽挽回的,哪一個做母親的受得了自己的孩子成為籌碼,還是被自己的父親要挾。何況念念才幾歲,這麽做太過分了。”
“也不能說要挾。”儲旭明一臉為難:“我也知道爸這麽做太過分,我就想先過了今天,其他的我們之後再慢慢談。”
周聲直視過去:“大哥我不說了解你,但也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既然都說了先過了今天,證明你根本沒辦法說服儲老爺子對吧?”
儲旭明摸了一把臉。
透出一絲狼狽。
“周聲。”他說:“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儲家真的毀了。”
所謂豪門秘辛。
正是因為不足為外人道。
周聲沒有窺探欲。
但是從儲旭明的態度裏,周聲仿佛能窺見儲家這本家一樣是藏汙納垢。
父子和父女之間,兄弟和夫妻之間。
周聲最終還是搖頭:“我隻能保證關鍵時候以小孩子立場為主要,其他的,大哥,你知道我不能做什麽。”
大廳裏賓客滿座。
周聲是第二次來,第一次還砸了一花瓶。
他問了保姆,見到盛念桉的時候,他正被人牽著在後花園的空地上玩兒。
撅著屁股,拿著個小鏟子在鏟泥巴。
牽著他的女人周聲還有些印象。
白芷,那個跟儲欽白母親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女人。
按說這房子裏也沒有多餘的女主人了。
即便沒結婚,她也是儲建雄現在唯一的女人,但在壽宴這種公開場合,卻沒有在前邊招呼客人,反而待在後園裏。
“念念。”周聲出聲。
小家夥一聽見聲音,啪一下就丟了鏟子,像個小炮彈一樣朝周聲衝過來。
周聲蹲到地上,任由他撞進自己懷裏。
“嗚嗚,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周聲把人拎起來,看他發腫的眼睛,故意逗他:“小男子漢怎麽哭鼻子啊,哭成這樣,都不可愛了。”
小孩兒一句話不說,又伸手摟住他脖子。
“周先生。”女人上來打了聲招呼。
她好像特別喜歡穿素雅的衣服,今天也是一身白裙,看起來還像個年輕的大學生。
周聲把小孩子抱起來,衝她點點頭。
白芷摸了摸盛念桉的頭發,笑說:“他哭了好久,誰都哄不住,還是周先生你有辦法。”
“多虧你照顧他。”周聲說。
女人搖頭,笑得勉強:“他……我是說念念他外公不喜歡我靠近念念,也就是今天前麵太忙了,顧不過來,我就帶了他一會兒。”
盛念桉抱著周聲脖子,也不知道是聽見了什麽。
就說:“外公是壞人,是壞人,他不許我走,還打大舅舅和姐姐。”
周聲抱著小孩子的手微微收緊。
眉心徹底蹙了起來。
上次短暫的見麵,他就知道儲建雄脾氣一般。
周聲看著麵前的女人,遲疑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年輕女人尷尬道:“念念誤會了,他外公昨天晚上和儲總發脾氣,嚇到了他。”
既然對方不願細說。
周聲也不問。
白芷不自在扯了扯袖子,問:“周先生,儲哥今天來嗎?”
“聽大哥說,會來。”
白芷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說:“那周先生你忙,我就先走了。”
周聲看了看女人離去的背影。
小孩兒悄悄在他耳邊說:“姐姐好可憐的,她一個人被關在小黑屋子裏,一直哭一直哭。”
周聲拍他後背:“好了,這事兒不要跟別人說,知道嗎?”
“嗯。”小孩子重重點頭,趴回去,軟軟問他:“小舅呢?”
周聲愣了下,然後露了笑。
好像全世界都在找他。
周聲側頭問:“你不是怕他嗎?現在又想他了?”
“他會不會來接我?”
“會。”周聲說:“他不會把念念留在這裏的。”
“為什麽?小舅說要把我丟到大街上。”
“不會的。”周聲說:“他那個人就那樣,逗你呢。他自己也不喜歡這裏,所以肯定會來接你的。”
“小舅也會來接你嗎?”
“我和念念不一樣,不用人接。”
小孩兒側頭玩兒著周聲的襯衣衣領,軟道:“可是媽媽說寶貝都是要人接的呀,結婚了,媽媽就是爸爸的寶貝,你也是小舅的寶貝。”
周聲失笑:“你小舅聽見真要打人了。”
“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