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衍期待的眼神,我卻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隻是喃喃地問:“還會有機會嗎?”

王衍的眼睛愈發亮了,堅定地說:“會的,一定會的。”

我的思緒跟著王衍回到了草原上,一望無際的草原,漫山遍野開放的杜鵑花,還有漫天飛舞的螢火蟲。

我畢生,還回得去嗎?

“好,若有朝一日,還能回到草原。我定與你並肩看月亮。”

王衍聞言十分高興,朝我伸出小指。

“一言為定!”

我伸出小指勾住王衍的手,“一言為定。”

宮裏的怪病來得突然,醫士人手根本不夠,許多染病之人無人照料,隻能待在宮裏等死。

這時,我得到消息,住在掖庭的李憐青也不幸染上了此病。

她如今已經不再是鸞雀閣的李夫人,底下的宮人哪個會管她的死活。可屬下好不容易給我送來了消息,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但是如今連我也被困在勤政殿裏,又如何去她呢?各宮之間全都在禁軍的看管之內。

傳遞點消息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何況將手伸出去救人呢?

偏此事還不能求王衍,因為我無法解釋,我是如何得到李憐青病重的消息的。

棠梨宮無人患病,但是每日每人供用的藥,卻是實實在在的上乘。畢竟,是在皇帝身邊伺候,萬一底下有人患病,因此損傷了龍體,整個少府何人擔待得起?

是以,生病的人得不到救治,沒病的卻要日日喝這苦藥。

我得想個法子將自己的藥省下來,給李憐青送去。

可是,如今這棠梨宮內外都有人看守,怎麽樣才能把藥給帶出去呢?

我在棠梨宮打點了兩日,都無人敢替我冒這個險。

“謝姑娘,您就別為難我了。這各宮的守衛,那都是嚴禁走動的。何況,這藥還是您自己省下的。我勸您還是將這藥給吃了吧。萬一,到時候因為你沒吃藥,這棠梨宮出了什麽岔子,那可就不得了了。”

我歎了一口氣,都怪這該死的疫病!不然,起碼紅豆能留在宮裏,以她的身手,跑腿送個藥的成什麽問題?

實在沒有辦法,我還是去求了王衍。

王衍在龍案前處理朝政時,見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了半天,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問我。

“說罷,有何事求我?”

我聞言很狗腿地湊上去,蹲在他旁邊,“現在宮裏的疫病嚴重,我有點擔心在掖庭受罰的李美人。她是被貶去掖庭的,下麵的人對她一定不上心。我想去看看她。”

王衍沉吟了一會兒:“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她了?從前,她不總是為難你嗎?你管她的死活作甚?況且掖庭如今疫病嚴重,如何去的?”

“李美人從前雖然跋扈,倒也沒真的對我怎樣。我們漢人講究,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這一次我能雪中送炭,她必然能與我冰釋前嫌。在這宮裏,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吧?”

王衍思索了一會兒,才點了頭:“好吧,待會朕會命人去掖庭看一眼,必不會叫人慢待了她。”

我這才喜笑顏開:“多謝陛下。”

王衍見狀也笑了:“原來,這兩日你一直悶悶不樂,是為了這個?”

我被王衍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得朝他訕訕一笑。

王衍將手掌貼在了我的腦袋上,胡**了揉。

“就這麽點小事,竟值得你愁眉緊鎖。”說著,他雙指點了點我的眉心。

“你看看你,小小年紀,川字紋比我的都深。”

我小小聲地回嘴:“那我就是操心的命嘛。”

王衍看著眼前的我,笑得有些寵溺。我與王衍之間,難得有這樣輕鬆愉快的時刻。

正在,我與王衍說笑的時候。

勞興旺來報,景縉在殿外求見。

如今整個宮城都在戒嚴,等閑小事,景縉絕不會冒險麵聖。

我此時再去看王衍的臉,果然見他嚴肅起來。

麵色沉重地吐出一個:“宣。”

景縉進殿之後,見我也在殿中愣了一下。

我看了一眼王衍,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正準備悄悄退下,卻被王衍一把攥住了。

王衍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我待著別動,我隻好杵在原地。感受著王衍與景縉的眼神,在這大殿之上激烈地交匯、爭鬥與碰撞。

“景卿在這個當口求見,可是朕要你查的事有結果了?”

就算在剛剛的眼神交錯中,景縉不肯服輸,可此時卻不得不低頭向王衍行禮。

他畢恭畢敬地說:“臣已經審問了,從臨安來的議和使團。他們仍是不肯承認,在這批入宮的禮物中做了手腳。”

王衍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左手支頤著下巴,右手不住有節奏地敲打在桌麵上。

“那也就是說,此事的源頭還是沒線索了?”

景縉的態度更加恭敬,“陛下,恕臣直言。此事,與臨安必定逃不了幹係,臨安使團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就是因為咬定了陛下,不肯在此時開戰。而他們身為使團入京,臣又不能對他們用刑。這才會連日來一無所獲。”

我聞言不由地蹙眉,心裏暗忖,景縉一定沒有說實話。若是當真一無所獲,他又為何一定要在此時入宮呢?

王衍沒有回應景縉的話,隻是看著我饒有興致地問:“納失失,你覺得呢?”

我有些惶恐,“我不敢說。”

王衍輕笑了一聲:“此處沒有旁人,你但說無妨。”

“臨安既然有意求和,又何必在禮物中動這種小心思?若是破壞了兩國議和,對臨安能有什麽好處?此事必有隱情。恐怕,這背後之人,另有圖謀。”

雖然,我按照王衍的話但說無妨了,可是他此刻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我在心裏納悶,這不是你讓我說的嗎?不由自主又擰緊了眉。

“景卿,你覺得納失失此言,可有道理?”

景縉沉默了片刻,微微歎了一口氣,才開口道:“謝姑娘的話,確實有道理……”

他停頓了一下,“可是,此事若不是臨安使團所為,那麽如今有嫌疑的,便隻有接觸過這些禮物的、謝姑娘了。”

景縉說完,直直地看向了我的眼睛。

“我……”我啞口無言、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