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兩兄弟在前引路,展璿帶上盧靈兒、白玉堂和艾虎三人跟隨前往,而何緒則被她派遣帶兵往附近的駐兵處暫歇,聽候消息。

南宮世家,不止是金陵的名門世家,更是整個武林翹首以望的武學大家。

青瓦紅牆,飛簷鬥栱,典型的江南建築風格。

兩頭石獅子仰天長嘯,雄渾大氣,威風凜凜。拾階而上,兩扇朱漆大門並立,大門上端,掛著一幅匾額,上書“南宮世家”四個燙金大字。

大門兩邊的角門旁站有幾名灰衣小廝,見到兩位公子回來,立即迎了上來,牽馬引路。

“展姑娘,這就是南宮府了,我帶你四處轉轉。”南宮劍回到家,性子也變得活潑許多,又回歸初見他時的清爽灑脫。

展璿隻頷首淡笑,她也很有興趣參觀一下名門世家的風景。

亭榭疊嶂,峰巒如畫。

假山回廊,布局錯綜複雜,又有序可循。

一處繁花簇錦的花園,幾株海棠花引起了展璿的注意,它的顏色半黑半黃,十分罕見。平常也見過兩色的海棠花,但大多是是半白半粉,稍稀有的也就是半綠半紅,而半黑半黃的,她還是頭次見到。

出於好奇,她屈身湊近,多觀望了幾眼。

“奇怪,這海棠花怎麽變了顏色?我記得前天我回來路過時看到的還是橘黃色的,這兩天的功夫,就變色了?”南宮劍也跟著湊近研究起來。

南宮迪上前道:“這也沒什麽稀奇的,天地萬物的造化往往出人意料,誰能想得到呢?”

“會不會是染色上去的?”艾虎十分感興趣,湊上去就要捏那花瓣。

“不要碰!”南宮迪伸手拽住了他,艾虎詫異地抬頭迎向他,被他拽過的手臂微微發抖,他擰眉,陷入沉思。

“二弟,帶展姑娘往別處看看吧。”

“好,那我們去別處轉轉吧。”

展璿點頭,隨著他往別處去。

艾虎若有所思地盯著南宮迪看了許久,也隨後跟上。

待幾人走遠,南宮迪微微蹙眉,眼神有些複雜,回頭吩咐著下人道:“把這幾株花拿去埋了,記住,不要碰到花瓣。”

下人一臉迷茫,略略點頭道:“是,大公子。”

一路上,艾虎一直在思索著方才之事,當南宮迪的手拽住他的瞬間,他感覺到了異樣,究竟是什麽異樣,他說不上來。

“姐姐,我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展璿回頭,不解道:“什麽不對?”

艾虎有些費解,撓頭道:“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展璿以為他沒事找事,沒好氣地賞了他個爆栗子,嗔道:“小孩子別胡思亂想了,這裏是別人家裏,記得要守禮。”

艾虎努了努嘴,什麽時候她變成長輩似地開始教訓起他來了?不過在江湖上漂泊了這麽久,他也想安定下來,或許跟著她也不錯。

幾人繼續尋路探奇,經過一處正在翻新的小花壇時,聽到一個喝罵聲和哭聲,幾人不由地頓足觀望。

“臭丫頭,你打碎了我的玉鐲子,還敢狡辯?看我不打死你?”

一名華衣錦服的貴婦人正刮著一名丫頭的耳刮子,下手極狠,啪嗒作響。小丫頭捂著臉,眼圈熏紅,好不可憐。

南宮劍見狀,上前詢問道:“二娘,發生什麽事了?”

貴婦人轉了身,容貌豔麗,雖已上了年紀,但華韻猶存。但見來人後,她的臉上立時浮現笑容:“是劍兒回來了。沒什麽,就是個丫環把老爺送給我的玉鐲子給摔壞了,我正教訓她呢。”

“二夫人,奴婢真的沒有。”小丫環似豁出去了,狠咬著下唇,跪身道,“請二公子為奴婢作主,奴婢冤枉。”

“死丫頭,你還敢嘴硬?”

“啪!”又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小丫環的臉上又多了一道紅掌印。

南宮劍微皺了下眉頭:“二娘,或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問清楚了再罰不遲。”

二夫人斷然否決道:“劍兒,這等小事,你不必過問,二娘自會處理。”

“敢問這玉鐲子是在哪裏摔的?”

展璿看了稍會兒,但見那小丫環著實惹人憐愛,不由地出聲相問,想為她討個公道。

“你又是什麽人?這是我們南宮家的私事,容不得外人插手。”二夫人的語氣極為跋扈。

展璿蹙眉,心中有些不悅,她不過是隨口問一聲,對方為何如此激動?莫非這其中真的有貓膩?

她輕笑著,盡量不動聲色:“二夫人,我不過是想弄清事實的真相。若玉鐲真是這丫環摔碎的,那就該罰她一輩子在南宮府為奴為婢,來償還玉鐲子的損失,您說是嗎?”

二夫人聞言,臉色頓時變化,喜上眉梢,忙應和道:“那是,這丫頭欠著咱們南宮世家,這輩子也別想贖身出去。”

小丫環徹底絕望了,癱軟在地上,哭訴:“二夫人,二少爺,奴婢真的冤枉。”

南宮劍詫異地望著展璿,沒料到她居然會落進下石,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展璿繼續淡笑著,暗中留意著各人的神情變化,又說道:“二夫人,可否將玉鐲放回方才摔落的地方,我們有證有據,也好讓這丫環無法否認?”

“就在這裏。”二夫人忙不迭地踏入正在翻新的花壇中,在一處地方將碎成兩半的玉鐲放下。

展璿牽唇一笑,心中已有了計量:“二夫人確定此處無誤?”

二夫人肯定地點頭:“是的,就是這裏。”

展璿又繼續問:“除了二夫人和丫環,方才可有其他人在場?”

二夫人搖頭:“沒有了,就我看到她把玉鐲摔碎了,她還不肯承認。”

展璿彎身,上前將丫環從地上扶起:“我知道玉鐲是誰摔的了。”

丫環詫異地抬著淚眼望她,很是不解,她一會兒落進下石,一會兒又向她十號,她越來越糊塗。二夫人也聽出其中有些不對味,可又說不上來。

展璿盯著二夫人的眼睛,鄭重地說道:“摔玉鐲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夫人您自己。”

二夫人盛怒,哪裏知道她會反咬一口,大罵道:“你別血口噴人!你算什麽東西,竟敢汙蔑我?”

南宮劍也覺得苗頭不對,怕鬧出更大的矛盾來,忙調節道:“展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二娘又怎會是賊喊捉賊之人?”

展璿輕笑:“賊喊捉賊,這話形容得極為恰當。”

二夫人臉色煞白,氣急道:“臭丫頭,你出言羞辱老娘。來人啊,將她給我轟出府去。”

“慢著!二娘,展姑娘是爹邀請來的客人,我看此事就到此為止吧,大家都不要再追究。”南宮劍隻想息事寧人,不希望再鬧出大的麻煩。

二夫人聽是老爺子請的客人,也就不再趕人,狠瞪了展璿一眼,就想走人。展璿可不想這麽輕易就放過她,喊住了她:“慢著!二夫人難道就不想弄清此事的來龍去脈?”

二夫人駐足,回頭狠瞪她,一抹狠厲之色自眼底劃過。

展璿可不想就這麽草草了事,讓一個無辜的丫環平白受冤。她彎身拾起地上的稍許黃土碎末,娓娓說道:“大家看,這些黃土隻有花壇中才有。方才二夫人說玉鐲是在花壇中尋到,那麽也就是說摔玉鐲之人必定到過花壇。”她抬起自己的腳跟,上麵沾著些許黃土,因著新土濕度較大,所以很容易沾在鞋底。

她拉過丫環,彎身脫下她腳下的繡鞋,展現給眾人:“你們看,她的鞋底連一點黃土都沒沾上,也就證明她方才根本就沒有進入過花壇,那麽她又怎麽將玉鐲摔入花壇中呢?”

二夫人的臉色一變再變,丫環明白了她的話,臉上大喜。

原來她還藏了後著,在這裏等著她呢,南宮劍心中竊喜,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那麽,至於真正打碎玉鐲之人,我想一定另有其人。”展璿頓了頓,觀察著二夫人的神色,繼續說道,“這園子裏人來人往,說不定是哪個狡猾的下人幹了壞事,又怕擔責任,所以事後悄悄溜走也說不定。二夫人,您說是嗎?”

“是,一定是哪個奴才幹了好事,偷偷溜掉了。”二夫人的麵色無比得僵硬和難堪。

南宮劍出聲緩和氣氛道:“玉鐲既然打碎了,那就算了。我回頭跟爹說一聲,讓他再給二娘選個稀罕的。反正這次爹大壽,送來的禮單上有不少稀罕物,讓爹挑個好的送便是。”

二夫人的麵上終於露出幾分喜色,也不再說什麽,隨便打發了幾句,也就離開了。

待二夫人走遠,盧靈兒實在有些憋不住,不吐不快:“南宮劍,你娘人也太差勁了。自己打碎了玉鐲,卻賴給丫環,這算什麽事?還下這麽狠的手。”

南宮劍麵色一黯,遲疑道:“她不是我親娘,我親娘已經過世,她是我大哥的娘親。”

盧靈兒也不知安慰一下,沒心沒肺地脫口而出道:“好複雜的關係。”

展璿也甚覺詫異,直覺這二夫人和大公子的性格相趨甚遠,說他們兩個是母子倆,她還真有些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