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帝廟中尋出被囚困的幾人,獨沒有林婉與亦兒,石晏黯然垂下頭,在那夜,宗城桓曾揚言,不隻要帶她走,還要帶亦兒走,如今,他沒有帶走她,但還是帶走了亦兒。
當領著幾人前往景仁宮稟報時,她隻是靜靜的聽完,紅腫的眼看了一下幾人,澀澀的笑了。
“屬下一定會將小公主帶回大晉朝!”見她神色不甚好,石晏小心翼翼的補了一句:“娘娘且放心,皇上自有安排!”
不是不放心,是揪心,他帶走的是她的女兒,那纏在心頭的結何時能解開?
正煩擾不已,趙乙興致勃勃的進了殿,也不管裏頭默默站立著的幾人:“哎呀,好消息,好消息,皇後娘娘已被尤公公遣出宮了!”
石晏的臉刹那就鐵青,皇後之事他並非是不曉得,但也並未像趙乙那般興高采烈道出口,畢竟這不是他能開得了口的,以為由皇上親自開口會比較好,料不到這趙乙竟全兜了出來。
見殿內氣氛突然壓抑起來,趙乙偷瞄了眼半坐在**的沉默不語的她,嘴角抽搐了幾下,斂起笑意,默然垂下頭。
“綠萍留下!”
她遽然出聲,遣散了眾人。
“娘娘——”見她掀背正欲下床,綠萍忙上前扶住她。
殷翩旋冷著臉甩開她的手,聽聞曼瑤已被遣出宮,說不清是何感覺,或許真正該被責罰的人是她吧,她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冷眸盯著綠萍,質問出聲:“你又是何人?小皇子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綠萍垂下眸,沉默片刻,似鼓足勇氣道:“娘娘,他們是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殷翩旋冷冷笑了笑,得知事實後,唯一能想到的人是她,是她:“果然是你!”
她抬眸,定定看著殷翩旋:“你下不了手,我替你下手便是!那孩子,本來是不能活著出生的,當初那隻白貓,足於令曼瑤腹中的孩子夭折,若不是陰差陽錯,讓那白貓逃跑出去,又被你從中搗了一局,令事情急轉,使曼瑤心生戒備,哪能容夏侯家的孩子出世?”
“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無辜的?!”綠萍冷譏一聲,搖搖頭:“她的孩子無辜?!你那流失的孩子呢?想不想知道她是怎樣操縱著一切,指使程福,利用那道士,陷害路紫芙,最終殺了你腹中的孩子?光憑這一些,還不夠你動殺心麽?你太軟弱,太優柔寡斷,深陷男女之情,當初若不是我尾隨你出宮,暗中換下你身上的毒藥,你怕是在二公子墳前喝了毒酒吧!”
殷翩旋詫異的看著她,毒酒,她幾乎是要忘了她是要喝下毒酒的,隻是沒想到,一杯玉唇香,她醉了,而後,她做了一個夢,長長的一個夢,夢醒後,似脫胎換骨般,她沒有再逃避,提著玉唇香去了醉香樓。這其中的一些,是她萬萬不敢跟他提及的,隻要一想到因自己的一念之差,會永遠錯失他之時,她就害怕的全身發抖。
“你到底是何人?”
“還記得巧大娘麽?她姓陳,叫陳翠,之所以稱她為巧大娘,除了因為她心靈手巧,更是她因為有一個女兒,名喚巧巧,剛開始別人總是喚她為巧巧她娘,後來不知怎地,叫著叫著,就把她叫成了巧大娘!你見過的,不是嗎?很久以前你就見過,見過巧巧了,可惜你忘了,到現在依然不記得了,不記得巧巧了!”
“巧巧?!”
“當時的你與二公子總是形影不離,你的眼裏除了你娘親就隻有二公子,別的人你又記得多少呢?但我記得,記得你的一切!”
綠萍笑了一笑,見她一臉茫然,她真的不記得了,不記得當時年幼的她手叉著兩腰替自己強出頭,不記得她答應過,要留自己在身邊,更忘了,當年,有一個奉她為神的奴婢,名喚巧巧。
而後,她被娘親送到了一戶人家,那是她第一次見他,自此他主宰了她的命運,猶記得他慈愛的看著她,問她,是不是很喜歡殷翩旋,願不願意為她做一切事?她點頭了,自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殷翩旋幽幽躺下,她所不能去更改的,太多,她無能為力:“你走!”
“巧巧告退,娘娘保重!”
她怔怔的看著頭頂的紗帳,晦澀的笑笑,這其中,到底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呢?一直以為,她可以決定自己的去路,不想,兜兜轉轉,繞不出的是那一方棋盤。
“娘娘?!”蘭心嘴角的肌肉不斷跳動著,肌膚掠過毛毛的感覺,撓了撓頭,試探的問道:“娘娘,怎麽了?”
“你是蘭心?”她繞著蘭心轉了一個圈,半信半疑的問道。
蘭心臉色全變了,慌慌張張道:“娘娘,您別嚇我!是不是想小公主了?還是傷口又犯疼了?奴婢馬上傳太醫!”
“你真的是蘭心?”
“是啊,奴婢就是蘭心,這可是您取的名字啊!您認真瞧瞧啊,我是蘭心啊,一直侍候著您的蘭心啊!”
殷翩旋微搖搖頭,目光移向胖丫,又繞著胖丫轉了一圈:“你是胖丫?”
無一例外,碧雲、趙乙都遭此懷疑,直把幾人弄得糊裏糊塗,見她終於在榻上坐下,不約而同的偷偷舒了口氣,卻又在聽見外頭尖銳的喊聲時倒吸了口氣:“哎呦,魏王妃,這可使不得,不能進去啊!”
哪去管那些人的阻擾,冉慕蕊直衝進殿內,一把拽起榻上的她:“走,夏侯家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殷翩旋蹙起眉頭,正納悶著,尤回已氣喘籲籲地的進了殿,顧不上許多,硬將冉慕蕊拉開:“魏王妃,您和魏王爺有啥說不清的呢?回府說說便罷了,何必到景仁宮折騰呢?”
“哼,夏侯羽,卑鄙無恥的小人,我要把他千刀萬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在她恨恨的數落著夏侯羽怎樣利用她差點將哈必國吞並之時,殷翩旋一下來了精神,既然冉慕蕊能進得了城進得了皇宮,無疑是勝負已定,她提著裙擺,直衝了出去。
迎麵而來的是鐵青著臉的夏侯羽,甫啟唇,殷翩旋已嗖的一聲自他身畔竄過,讓他又癡愣不已。
哼,冷冷的聲音傳來,冉慕蕊高抬著下巴近前:“怎麽,魏王爺久不見心中的佳人,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冉慕蕊——”他咬牙切齒,這個女人,是該好好教訓一下她了,眯起雙眼:“冉慕蕊,你會知道惹怒本王的後果的!”
“誰怕你?!”她直接扔下一句話,甩頭就走。
她怔怔站在皇宮大門處,自景仁宮到皇宮大門,一路穿行,隻有來來回回的宮人、將士,獨不見他,一時不知該折返景仁宮,或是出宮尋找他。
“叛軍潰敗,斬趙方首級後,皇上隻身一人騎馬離去,而且不讓任何侍衛跟隨!”
出聲的是常笑,夏侯宸的舉動著實讓他好一陣憂心,想必是不願別的人知道的事,是宗城桓,抑或是夏侯澤,還是那死心不息的楊子希?他無從知道,隻能守在宮門處,等待著。
殷翩旋黯然垂下眸,想到他如今竟還有事在瞞著她,心頭又是一陣委屈,她想要的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哪怕是一滴點的隱瞞,她都不想。
她和他,是不是有一些距離不能逾越?鳳羿族、宗城桓、夏侯澤、曼瑤……
突然之間,她竟沒有把握,阻隔的東西太多太多,有一些,始終會是無法逾越的。
她回眸望了眼那輝煌宏偉的宮殿,笑了一笑,幽幽往宮外走去。
常笑並未攔下她,隻是出手攔下了急跟出來的尤回、蘭心幾人:“讓她去吧!”
“讓開!”蘭心冷喝一聲,怒瞪著他。
常笑皺了皺眉,卻依言讓開了道,見她快步跟了上前,暗吸口氣,這是第二個他惹不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