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唇香來得真是濃醇!”他淡笑著搖晃著杯中的酒,微抬眸看著對麵一直默默無語的人:“翩旋呢?”

“暖香館!”昨日得知謝翎和擎宇已回暖香館後,直接將意猶未盡的他扔在竹屋,至今未見人影,他暗暗發誓,決不再被她迷惑,關鍵時候更是不能鬆口。

夏侯澤了然的撇撇嘴角:“那日你離開就是為了帶謝翎和孩子回來,你很了解她,也很在乎她!”

“珍重!”夏侯宸飲盡杯中的酒,千言萬語,濃縮成最後的兩個字,他沒再說一句話,起身出了香雲樓。

站在香雲樓前的大街上,夏侯宸左右各瞧了一眼:“尤回,你到暖香館一趟,接丞相大人的小公子進宮!”

“皇上,是接小公子進宮與小皇子作伴麽?”

“不!”他搖搖頭,如今殷瀟庭的兒子回京,亦兒又不在身邊,她定會直接撂下他住到暖香館的,他怎麽能允許此事發生呢?而瑾兒,是拖不得了。

隨著最後一縷頭發滑落,一切,世間的煩惱及習障皆不再有,老方丈一手撫著那光滑的頭,喃喃道:“阿彌陀佛!茫茫人世,不必苛求。”

咯咯,他脆聲笑出。

老方丈咧嘴笑笑,將瑾兒交給了塵:“了塵,他就是你的小師弟,了因!”

“是,方丈!”

寺門外,他雙手負背,靜立許久,直至午課的鍾聲響起,方回眸看了一眼,輕吸口氣,沿著長長的石階而下。

唱誦聲、木魚聲,穿透屋簷,盤旋於淨空,佛前,是一方淨土,那樣的樸素無華或能許他一生的安然。

夏侯宸翻身上馬,瞥了眼山門,策馬疾奔而去,他也有一方淨土,是他畢生不願舍棄的淨土,隻是那方淨土,開著燦爛的桃花。

顏茹竺冷冷的哼了一聲,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既已決定了,又何必假情假意來征詢哀家的意思?哀家還能阻止得了你不成?還能指望你們兄弟倆聽哀家的話嗎?”

“謝母後成全!”

“哀家看淡了,真的看淡了,哀家前世就是欠了殷翩旋的債,她今生就來討債了!罷了,罷了,欠她的,就都還著吧!”她歎了口氣,抬眸看向他:“哀家不管你怎麽折騰,先把亦兒給哀家找回來!”

亦兒?!夏侯宸扯扯嘴角,亦兒怕是一時半刻還要不回來,定了定氣:“母後,兒臣已將丞相大人的小公子接進宮,如今安置在萬春殿,甚是得意的一個孩子,待會兒臣令尤回帶來給母後瞧瞧!”

“夏侯宸,你別以為一個小毛孩就能收買哀家!找不到亦兒,你別再見哀家了!”顏茹竺氣呼呼往外走,忽又停住腳步,撂下話來:“一年之內,哀家若抱不到一個皇孫,哀家定將你的後宮塞得滿滿的!最好讓你的殷翩旋爭氣點!”

英姑快步跟上她,小心翼翼問道:“太後,這是要去何處?!”

“萬春殿!還能去哪?莫不成還看著那逆子將後宮嬪妃一一遣送出宮麽?”

“去找她又有何用呢?即便她請求皇上收回成命,留我們在皇宮又如何?”她輕輕扳開賀語蓉的手,笑了笑:“他的心是不能更改的。你還要在這皇宮虛耗下去嗎?等到老死的那一天,也等不到他!這樣真的是你所想的嗎?”

“隻要我們留在皇宮,我們就有希望,是不是?”

“不,我的希望不在皇宮。這些日子來,你看得還不夠清楚嗎?何必將自己困住呢?”呂秋素搖搖頭,她是要離開的,不管去何方:“成全了他們,解脫了自己!”

賀語蓉深吸口氣:“我寧願老死在皇宮,也絕不離開!”

何苦呢?她沒再勸說什麽,或許賀語蓉可以得願留在皇宮,但不會再是嬪妃,宮女也好女官也好,如果真的是她想要的,隨她!

“在瑨王府的時候,殷翩旋曾吟過一句,紅塵如虛空幻地,蒼天做主,緣淺緣深,奈何青塚;俗世似水月鏡花,滄桑一夢,情淡情濃,樂悲笑痛。”

呂秋素幽幽閉上眼睛:“我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現在把這句話送給你,望你好自為之!”

謝翎柔柔替她梳著頭,望著鏡中的容顏:“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你我分別尚不足一年,能期望有何變化?”指尖繞過一縷發絲,殷翩旋自鏡中看著身後的她:“不過,感覺你穩重了許多,不再冒冒失失了!”

謝翎輕哼一聲,不滿的皺起眉:“殷翩旋,你是說我以前冒冒失失咯!別以為你現在是貴妃我就怕你,我一樣敢收拾你!”

她不以為意的笑笑:“你想得可真美,盡管放馬過來,看誰收拾誰!”

“行行行,你厲害,你是貴妃,又有皇上撐腰,如今整個後宮可是你說了算,我可惹不起你!我會躲,躲得遠遠的!”

殷翩旋的眼眸倏然暗了下來,如今整個後宮,曼瑤已遣出宮,遠送邊疆;林婉為了保護她的亦兒,毅然與亦兒一同離開;路紫芙仍在牢中,不見天日;而,賀語蓉和呂秋素以及那些嬪妃即將被遣出宮。真的隻剩她一個了,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怎麽了?”見她有些不對勁,謝翎輕聲問道。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殷翩旋垂下眸,有些迷茫:“我不該奢求太多的對不對?他是皇上,不能隻屬於我!”

“不!你沒有錯!有這樣的一個男子如此為你,你該由衷的去回報他!”

謝翎深吸口氣,當他們幾人遭霍水燕的人馬囚禁,想過許多個人,來解救他們,獨沒有想到是夏侯宸,他孤身一人,不知用了怎樣的法子,將他們解救出來。對他來說,他們的生死與他無關,他之所以會出手,皆是因為心係的那個女人,這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明白的。

當時夏侯宸與薑澈足足深談了兩個時辰,而後,薑澈辭別他們,不再與他們一起回京,啟程去了狄丹國。也未曾多留意,如今回京方知薑澈去狄丹國必有深意。隻是,殷涵旋隨他一起前去了,還有雲娘、從柳。

“他會是大晉朝的好皇上,也會是你的好夫君!翩旋,放下所有的一切,去把握值得擁有的!”

“謝翎,你真是愈來愈不討人喜歡了!”

謝翎輕輕笑笑:“行,行,你不要我說,我便不說,我去萬春殿看著擎宇,不然還真怕太後搶了我的兒子!”

謝翎已告退出去,她癡癡的望著鏡中的自己,紅唇勾起淺淺的笑,她知道他的在乎,所有才敢如此肆無忌憚,所以才能忘乎所以。她一早深陷其中,固執的去對抗他的倔強,最後依然將自己困在他的手心,一層一層的束縛著。

她手攥著發簪,是綠檀木,在雲悅軒找到的,是當初她留在竹屋還給他的,撅起紅唇:“不就是一根檀木發簪麽?我才不稀罕,二哥訂做過好些個給我呢!”

“你二哥給你的和我給你的是不一樣的!”他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門口,有些無奈的近前,拿過她手中的發簪,替她插在發髻上:“你二哥可以給你的,我一樣可以給你,但我能給你的,你二哥給不起!”

殷翩旋募地睜大眼睛,不悅的瞪著他,毫不遲疑的反駁道:“沒有什麽是二哥給不起的,我二哥可厲害著呢!”

他極淺的笑了笑,一手攬過她的腰,將兩人之間的空隙完全填滿:“想不想知道有哪一些是你二哥給不起的?”

她清晰的感覺到他的胸膛起伏的愈漸劇烈,噴灑在她脖頸間的氣息愈發灼熱,而後,耳畔傳來蠱惑的低語:“若你能讓我滿意,我就告訴你。”

“我又不稀罕知道!”她的頭往他的胸膛靠了靠,說得很是倔強。

“朕想好了,你必須知道,而且一定要銘記於心!”

殷翩旋抬起眸,看著那堅毅的下頜,淡淡的笑了,任他托抱起她往裏走去,幽幽的靠著他的肩,沒有告訴他,其實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