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疾行的腳步被這溫柔的呼喚扯住了。

他緩緩轉過高大的身子,赫然瞅見她手裏的灰色圍巾。

眼睛一陣刺痛。

“沈小姐,有什麽事嗎?”,他嗓音微啞的。

“沒事 ,看到你就想打個招呼。”

沈初韻說著,眼神卻不住地往他肩背上瞅,像在測量著什麽。

顧北笙淡漠一笑:“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沈初韻朝他點點頭,在他身後自言自語著:

“這肩真寬啊,還得再多織半米才行。”

回到病房,沈初韻向媽媽說起了自己接下去的打算,既然她們母女如此不受繼父一家待見,海城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她想到帝都開始新的生活。

媽媽出乎意料讚同女兒的想法。

“孩子,我們娘倆照樣能活得好好的。”

沈初韻抱住了媽媽瘦弱的身軀。

午後,沈母小睡,沈初韻為了不打擾她,一個人來到花園裏的葡萄架下打毛線。

秋風舒爽,陽光暖暖,久違的輕鬆。

一個40歲上下,打扮得靚麗富貴的女人慢慢向她靠近,柔聲地:“初韻,我們聊聊好嗎?”

是她,繼母林小姐。

沈初韻淡漠的掃了她一眼,並沒停下手裏的活:

“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

“你還在生氣,今天我是替你繼父還有繼妹賠不是的。”

沈初韻直覺她不安好心,拿起毛線就走。

“初韻,有個東西我想你會感興趣的。”

沈初韻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盯住繼母那張脂粉濃厚的臉,不知她要玩什麽花樣。

繼母輕輕點著高跟鞋走到她身邊,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

鏡頭裏,高俊被打得昏迷在床,臉腫的豬頭一樣,怪不得他這幾天這麽老實。

沈初韻暗罕:顧北笙下手真狠啊!

耳邊,傳來繼母陰柔的聲音:

“初韻,你和高俊交往三年總有愛,就算分手了,也不該找人打他,你也看到了,這多嚴重。”

發覺到眼前“X”射線般銳利的目光,沈初韻驚覺她在套話,要是被她看穿,就坐實了故意傷人的罪名,連累了顧北笙。

她故作驚訝地:

“怎麽回事?他被誰打了?”

繼母冷眼瞧著她:“初韻,別裝了,除了你,還有誰對他有那麽深仇大恨。”

找不出她的破綻,繼母也不再假意周旋,幹脆明說了:

“你氣不過被你繼妹搶了男朋友,找人揍了他一頓出氣,按傷情,已經是故意傷人了,你還是老實交代,你找了誰?”

沈初韻“嘖嘖”兩聲,似笑非笑地:“林小姐,你說話是要講證據的,沒有證據就是汙蔑,我可以告你。”

想不到一向溫柔乖巧的沈初韻突然變得牙尖嘴利起來。

繼母手上確實沒有證據,一時怔住了。

沈初韻目光清冷地看著她:

“林小姐,你今天是來給誰當說客?你以為你這麽殷勤能落個好?哄得我繼父把財產給你?他怎麽對前麵兩個老婆的,要我告訴你嗎?”

一番話就像連珠炮,說得繼母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

“你別想攛掇,我在沈家過得錦衣玉食,你繼父對我很好。”

沈初韻卷好毛線,懶得再搭理她:

“那你就該好好做你的沈太太,管你老公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幹嘛!你沒聽過一句話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繼母聞言,惱羞成怒:

“你別得意,證據會找到的,你逃不掉。”

沈初韻站起身,比穿著高跟鞋的繼母還高出半個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小心被人當槍使,還什麽好都撈不著。”

說完,她慢悠悠地走開。

繼母氣鼓鼓的,對著她的背影,抓了幾下空氣,心底又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

沈初韻緊握著手裏的毛線,臉上像籠罩了一層灰霾,很擔心顧北笙會因此暴露。

如果這樣,她會萬分自責。

就這麽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著,不妨一頭撞進一高大挺拔的男人懷裏。

“想什麽呢,這麽投入?”

顧北笙那張英俊立體的臉就在眼前,他嘴角帶著淺淺笑意。

而他身後不遠處的葡萄架下,繼母陰險的眼眸死死盯住他倆。

沈初韻頓覺不妙,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語氣涼的似秋風:“讓開。”

顧北笙一愣,被她這突然的冷淡搞得摸不著頭腦。

他還想追問,沈初韻快步走遠。

男人目光逐漸變得冷厲,渾身都縈繞著一股怒氣。

沈初韻掏出手機,看到屏幕裏反射出繼母一臉失望地轉身,這才鬆了口氣。

沒有被她看穿,就懷疑不到顧北笙頭上。

過後,沈初韻四下裏尋找著顧北笙的身影,看到的隻有一片空****。

“他不會誤會了?”

沈初韻懊喪地低了頭,眉頭慢慢擰緊。

突然她像又想到了什麽,打了一個電話:

“喂,律言,我想晚一天走。”

那頭語氣急切起來,沈初韻隻拿媽媽當幌子搪塞過去。

放下電話後,她如釋重負地長籲一口氣,嘴角浮現一個笑容。

她不想與江律言同天飛機被繼父一家懷疑。

這一切,都被遠處的顧北笙看在眼裏,他攥緊了衣兜裏的手機,再也等不來她的電話。

也等不來她的溫柔。

之後的幾天,沈初韻都沒再見到顧北笙,想著他是太忙了,就沒好意思打電話打擾。

到了離別的這天,沈初韻將熬了幾個夜晚織好的圍巾精心打包起來,來到醫院頂樓的辦公室。

“顧先生?”

她喊了幾聲,裏頭沒回應,隻好打電話,一連幾個都是不通。

沈初韻又想到顧氏集團總部。

地鐵口,人群熙攘。

她小心翼翼地抱著禮物盒子,快步跑向那棟大樓。

明亮的高樓裏,一雙深邃的眼睛跟隨她小鹿般快跑的身影移動,嘴角緊抿著。

顧北笙撥通了前台的號碼:“今天要是有人來找,就說我出去了。”

沈初韻被前台禮貌地拒絕,失落布滿心頭。

兩人之間意外產生了這個誤會,就好像橫亙著一條銀河,你過不去,我過不來。

遙遙期盼著,沈初韻在大廳裏等啊等。

顧北笙任由她的電話一再響起,就這麽淡然地翻著資料,不去理會。

周助理走了過來:“顧總,沈小姐都等了一上午了。”

“她等不到自己就會走的。”

周助理不知道兩人之間鬧了什麽別扭,前台送來一個禮物盒子。

顧北笙隨意拆開,是那條灰色圍巾。

拿在手裏看著,濃眉漸漸皺起,他終於回撥了過去:

“這個不是送給男朋友的嗎?”語氣不知是傲嬌還是卑微。

“是送給你的,我沒有男朋友。”她平靜地回複。

像受冷已久的人突然被火苗燙了一下,顧北笙攥緊了手機:

“你現在在哪?”

“機場,飛機還有半個小時就要起飛了。”

“等我!”

他掛斷了電話,轉頭對周助理沉聲命令道:

“封鎖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