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容抱膝縮在牆角,冷得直發抖。
重入死牢,其實也沒受太大的罪,獄卒每日都會過來巡兩趟,看他是不是安好?司獄長隔三差五也過來慰問,怕凍著他,還特意讓獄卒給生了爐子。隻是從昨日到現在,獄卒和司獄長影子都沒見一個,爐子早就滅了,牢裏冷嗖嗖的。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好起身跑跑跳跳,增加點熱量,可他是個懶骨頭,沒一會又坐下了,縮成一團苦熬著,心裏憤憤道,等將來他出去了,定要將司獄長和獄卒推到冰水裏去凍一凍,讓他們也受受他的罪。
萬籟俱寂中,任何動靜都被無限放大,是腳步聲,溫容霍地站起來,跑到鐵柵欄前。
“溫公子,”司獄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公子,大,大喜……”
溫容靠在門上,眼皮一翻,沒好氣道,“大什麽喜,再晚一步來,爺就被凍死了,成喪了。”
司獄長喘著氣賠罪,“是,是下官的錯,公子別,別生氣,立馬就,就放……”他哆嗦著開鎖,又衝後麵喊,“快著點,沒見,公子,冷,冷麽?”
跟來的是獄卒,手裏捧著一件厚實的大氅,嘩啦一下抖開,不由分說往溫容身上裹去,“公子快,快穿上,別,別凍著了。”
溫容見他們一個兩個說話都不利索,嗬嗬一笑,“怎麽,知道爺要放出去,怕了吧,不給爺生爐子,讓爺挨凍,爺饒不了你們!”
“是是是,是我們的錯,外頭一忙,就把公子的事給忘了,該,該打。”司獄長說完,給了自己一巴掌,又極快的瞟了獄卒一眼。
獄卒會意,“啪啪”,左右開弓往臉上招呼兩巴掌。打完堆起一臉諂媚的笑,看著溫容。
溫容心裏舒服點了,拿腔拿調問道,“外頭什麽事,比爺還重要?”
“變天了,”司獄長壓低了聲音,“肅王攻進來了。”
溫容愣了下,他困在死牢,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年,沒想到外頭已經變天了。
“陛下呢,是陛下讓放我出去的?”
“陛下應該被抓了吧,”司獄長道,“是肅王殿下的旨意,昨日就攻進了皇宮,今日下了旨……”
溫容一下抓到了話柄,“昨日就攻進來了,為何今日才放我,蕭言錦這個沒良心的,對得住本公子為他受的苦麽?”
司獄長嚇得要去捂他的嘴,“哎喲祖宗,您可小聲點,對肅王殿下不敬,是要殺頭的啊,您好不容易放出來,可千萬別再節外生枝了……”
溫容有些奇怪,“肅王素來愛民如子,寬厚待人,你怎麽怕成這個樣子?”
溫容在牢裏呆的時間長,司獄長知他為人,也不瞞著,左右看看,小聲說道,“昨日肅王殿下進城,我溜到外頭瞅了一眼,殿下神勇,一劍就將人劈成了兩半……”
小獄卒在邊上補充,“肅王一路走一路殺,怕是有好,好幾百人……”
溫容皺眉,蕭言錦雖殺伐果斷,但也沒有這樣嗜殺,出了什麽事?他沒心思再跟他們插科打諢,匆匆將大氅攏緊,“備馬車,我要進宮。”
宮門看守得嚴,守衛不認得溫容,死活不讓進,氣得溫容跳腳,指著自己的臉,“你不認得我?”
守衛,“認得也不行,閑雜人等一律不讓進。”
溫容鼻子都氣歪了,“爺是閑雜人等?”
正鬧著,遠遠有人喊,“陳將軍進宮,閑雜人等讓開!”
溫容,“……”
他當即立斷往路中間一橫,守衛忙去拉,“沒聽見麽,陳將軍進宮,快讓開。”
“不讓,除非讓爺進去。”
守衛也不跟他廢話,跟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架著他的胳膊,把人架開了。
眼看陳虎越來越近,溫容急得大喊,“陳將軍,是我,溫容!”
陳虎勒住馬,頭一偏,笑道,“溫公子,你出來了?”
溫容沒好氣,“昨日破城,今日才放我,我找蕭言錦算賬去。”
守衛一聽,狠狠一肘敲在他背上,“殿下的大名也是你能隨意亂叫的?”
這一下是真的疼,溫容咧著嘴,倒抽一口冷氣,扭頭指著他,“你你你,你等著瞧。”
陳虎瞧著他好笑,對守衛道,“還不快賠罪,這是丞相府的公子,殿下的座上客。”
守衛忙鬆開,低頭賠罪,“對不住溫公子,小的不認得您……”
溫容揉著後背,悻悻道,“要不是急著進去,爺非讓你們好看。”
陳虎叫隨從讓出一匹馬給溫容,兩人一同進了宮,陳虎道,“溫公子息怒,這兩日殿下實在太忙了,今日才騰出空來,想起公子還在牢中,立馬吩咐放人,殿下心裏還是裝著溫公子的。”
溫容,“打小他就跟我不對付,如今成了天子,不定怎麽欺負我呢,我算看明白了,待他再好,也捂不熱他的心。”
陳虎好笑,這話透著一股子幽怨,好像肅王成了負心郎一般,不知情的人聽了隻怕會誤會……他突然神色一黯,斂了笑,“溫公子與殿下有一起長大的情份,進了宮,好生陪殿下說說話,我們幾個是武將,隻知打仗,有些話不知該如何開口,公子是性情中人,心思細膩,會開導人……”
溫容莫名其妙,心想,都當皇帝了,還要怎麽開導?
他正要問,陳虎卻停步下馬,“溫公子,我要去值房,你自己去見殿下吧。”
溫容對宮裏很熟,不怕走丟,與陳虎道了別,去了承明宮,那是曆代皇帝的寢宮,蕭言錦既然是天子,理應在承明宮下榻。結果尋了過去,宮人告訴他,“肅王殿下在西行宮。”
西行宮曾是燈草住的地方,溫容也熟,二話不說,轉身又往西行宮走。
到了地方,門口站著守衛,那守衛認得他,微微躬身讓他進去。
總算沒人攔了,溫容大搖大擺往裏走,進了二道門,見蕭言錦背對著他,負手站在一棵樹下,他咳了兩聲,“言錦兄在這裏躲清靜呢,可知我差點在牢裏凍死了?”
蕭言錦轉過身來,溫容駭了一跳,也沒多久沒見吧,怎麽就成這副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