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遇見比我更好的人。”

安遠道沉默了許久。

終於說出話,

卻始終不知道跟慕容熙然說些什麽。

他在想,顧雨那個時候,究竟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態呢。

是難過,悲傷,還是解脫呢?

顧雨是不是,也曾經這樣卑微的瞞著所有人習慣著安國誠呢?

媽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安遠道隻是覺得心裏有些無力,這樣的事情,無論怎麽處理,對於慕容熙然而言都不是一個她可以接受的結果。

“可我覺得你最好了。”

慕容垂眸不敢對上安遠道視線,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這樣說好像顯得為難安遠道了,畢竟這樣的結果,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跟你說過,我有我喜歡的並且想要守護的人。”

安遠道皺著眉頭,頓了一頓,“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事情,可以牽連到她。”

慕容熙然有些怔愣,或許又是意料之中。

這樣的結果,

好像才符合她對於安遠道所有的認知。

慕容熙然隻是點點頭,帶著某種自嘲,輕輕的應了一聲。

“我也確實是不該,動這些小家子的心思。”

“還有事?”

安遠道隱約有些不耐煩,隻是教養還維持著站在那裏看著慕容熙然的耐心。

“沒事了,再也……沒有事了。”

慕容熙然有些無力的閉上眼睛,哭的紅腫的眼睛還有布滿淚痕的臉頰看上去都是那樣的讓人心疼,安遠道最後看都沒有再看過慕容熙然一眼,隻是嗯了一聲,直接離開了這個房子。

關門的動作像是被刻意放輕。

慕容熙然這麽仔細聽,也隻是聽見隱約一點兒落鎖的聲音。

終於整一個房間,又隻剩下了慕容熙然一個人。

她沒有忍住放聲大哭,長這麽大,上一次這樣大的悲傷和難過,還是母親離世的時候。

她差點以為,

好歹有張結婚證,安遠道還可以看自己一眼。

她甚至都不敢去羨慕林綿,被安遠道這樣偏愛著,喜歡著,連羨慕這樣的情緒,她都覺得奢侈。

隻是有的時候被慕容雲邀請去安家做客的時候,看著安遠道和黎若的時候,她就會想,就算沒有辦法成為林綿穩坐在安遠道心尖兒,成為黎若被安遠道保護著,又何嚐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可她隻是慕容熙然。

那個無論多麽努力,都沒有辦法吸引得了安遠道注意力的慕容熙然。

已經記不清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這樣一個好看的男孩子。

慕容熙然改姓慕容的時候,跟慕容太太的關係一度僵持不下,彼此互相看不順眼。

那會兒慕容熙然跟慕容雲這個姑姑,倒是走的親近了些。

最開始去安家大宅,僅僅隻是因為不想留在慕容家裏被欺負。

故事的發展總是千篇一律。

慕容熙然對於安遠道,也算是一見鍾情。

安遠道太冷漠了,對誰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幾乎不會離開自己的房間,連同著飯菜,都是讓人給端上去的。

偶然見到這位不露麵的大少爺,

其實是在安爺爺六十大壽的那一天。

她被慕容家的另一個小姐按著欺負,被她所謂親姐姐弄髒她的禮服,弄亂她精心梳理的妝發。

兩個人在後花園裏糾纏不下的時候,樓上某一個陽台裏忽然丟了本書下來,直接砸到了慕容姐姐的背上,慕容姐姐剛想罵,卻被安遠道一個厭惡的冰冷的眼神嚇住。

後來有保姆阿姨過來帶著她去換了裙子,又重新精心打扮了一回。

問起那個樓上砸書下來的男孩子,才知道那個是安遠道。

保姆阿姨,也是安遠道吩咐下來的。

那會兒安遠道說的話她都還記得。

隻是安遠道,可能早就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回事兒吧。

那個時候還算不上喜歡。

隻是很感恩那個不小心出手相助的人。

真正喜歡這個男孩子是什麽時候,

慕容熙然也說不清。

後來安遠道明裏暗裏幫了她很多回。

那會兒他們同一個初中,

慕容熙然跟黎若,是同班同學。

有時候高她們一個年級的慕容熙婷就會過來找點兒事,也無非不過就是嚷嚷幾句小三生的賤種,然後找了幾個人過來鬧一頓罷了。

來去也就是小事情。

現在想起來,可能覺得沒有什麽所謂了。

可是那會兒桌子被修正液塗滿,黑板寫上滿了“賤種”,筆記本和課本頻繁失蹤,走在路上總會被人無緣無故的撞,還有無論排在哪兒都會被插的隊伍。

都讓慕容熙然感到很難過,抬不起頭,也沒有能力反抗。

那會兒被針對的其實不止她。

還有黎若。

同樣都是私生子女的黎若。

其實後來想想,安遠道或許隻是幫著黎若吧。

幫著黎若找人欺負回去,幫著黎若把那些不安分的搞小動作的混混揍齊全,幫著黎若守著教室,幫著黎若把所有搞小動作的人的收拾了一遍。

隻是順帶,不小心,也幫了她。

最開始慕容雲說到聯姻穩固的時候,

想到的其實是慕容熙婷。

隻是慕容熙婷找了個自己真心喜歡的門當戶對的,也就這麽一不小心輪到了慕容熙然。

安遠道不知道,慕容熙然那會兒,高興的整晚整晚睡不著覺。

什麽搞垮慕容集團啊,母親仇恨啊,

全都是慕容熙然自己編的。

慕容熙然的媽媽死於難產,根本不存在什麽對於慕容家的怨恨。

隻至於所謂的合同婚姻。

隻是慕容熙然想要幫著安遠道,拿下慕容集團的控股權罷了。

她知道安遠道對於慕容集團的在意,也知道安遠道跟黎若對於慕容雲的厭惡。

也知道安遠道在懷疑自己母親當年的死。

安遠道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跟安家大吵一頓的時候慕容熙然在門邊聽著,不知道自己跑出安家大宅的時候慕容熙然在後麵跟著。

也不知道自己坐上去往C市的火車上,

他的後麵還坐著一個叫慕容熙然的女生。

慕容熙然悄悄去看過安遠道還幾次。

走過他走過的路,也去過他跟林綿愛去的那個圖書館,吃過他買過的路邊小吃,也騎著自行車跟在他的後麵漫無目的的閑逛。

見過他住的地方,待過他上課的教室。

趁著沒有人的時候,也會坐在他上課的位置上,走的時候還順帶帶走一支筆,或者是塊橡皮擦。

她瞞著所有人,悄悄的喜歡了安遠道,好多好多年。

說愛而不得有些不恰當。

悄悄的在C市的那段時間,慕容熙然安穩沉默的陪著安遠道,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春夏秋冬。

或許是她膽子太小了,每一次都隻敢背著所有人悄悄的來。

看了一眼,又悄悄的走。

慕容熙然想,她應該是一廂情願,有始無終。

向來就是自作多情,最惹動心。

整個房子裏隻有慕容熙然的哭聲,哭的嗓子都啞了,眼睛都腫了。

哭的累了,沒有力氣了。

又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今夜的A市格外的寧靜,連帶著寒夜裏的風,都冷的悄無聲息。

路上的街道隻有寥寥無幾的行人,或是插著耳機不緊不慢,或是吃著手裏打包的夜宵快步行走。

公路上的車不斷的驚擾著這安靜的夢,呼嘯而過的時候帶起的塵土和碎屑,好不容易從瀝青地上翻騰起來,還是承受不住又沉沒下去。

鄭鈞開車的時候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安遠道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半。

夜深了。

不知道L市的夜晚,是不是也跟A市的一樣。

第二天的早晨來得格外的快。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空**的房間裏的時候,慕容熙然已經不在房子裏了。

隻留下了一地沒有清理完的紙巾。

A市的早晨跟印象中有很大的不同,又或許是因為慕容熙然看這個城市的心情不同了。

也很久,沒有這麽早走出過街道上來了。

慕容熙然看著還很空**的大街。

隻有散落在街道兩旁的早餐攤販。

也不吆喝,隻是看著嫋嫋升起的蒸汽還有些慵懶惺忪的樣子。

路過的晨練的大爺大媽買了幾袋子,經過這邊的上班族停下車匆匆忙忙要了幾個包,特意牽著上小學的孫子過來買早餐的老奶奶還會順帶嘮點磕,熱熱鬧鬧的,滿是人氣味兒。

還有穿著校服騎著自行車的初中生和高中生,或者是慢悠悠的騎著自行車,又或許是插著耳機邁著慢悠悠的步伐往前走。

慕容熙然的眼睛冰敷了一夜,好歹算是消腫了。

路過的初中生裏有成群結伴的女孩子們,咬著包子吸著豆漿,在說著昨天晚上的數學題有多麽燒腦難做,偶爾有個騎著自行車的男孩子經過,帶著某種溫暖的氣息。

A市的早晨,比起她印象裏的,溫暖了好多。

可能冬天總有一種特別的氣味,連空氣裏都散發著讓人安心的味道。

慕容熙然找了一個早餐攤子坐下,這裏的環境剛剛好,泛黃的瓷磚,還有熱情的老板娘。

關心了一下慕容熙然不是很好的精神狀態,老板娘建議她要了點清粥小菜。

還順帶給她端了一碗熱騰騰的免費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