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婚禮是一件既繁瑣又冗雜的事,賈鈴音平日參加喜宴倒不覺得辛苦,可真輪到自己,便開始叫苦不迭了。

“為什麽從家裏出來要走這麽長一段路才能到縣尉府啊,我們不能抄小路嗎?”

這是親自模擬了當日喜轎行進路線後賈鈴音冒出的想法,不過也隻是想想,她話音落下腦門兒便被穆鬆白輕輕敲了一下,“哪有成親走小路的。”

“那這個呢。”賈鈴音指著合意奉薛昂之命買來的桂圓花生紅棗蓮子仰天長歎,“難不成新婚夜我要睡在這上麵嗎?多咯人呀!”

“這是儀式的一種,睡覺前我會幫你全部拿掉的。”彼時穆鬆白正在與薛昂商議喜宴要用的菜式,單子眼看就要勾完,穆鬆白又提筆在上麵多添了幾道點心,柔聲補充道:“鈴音愛吃。”

“那這個呢!”賈鈴音拿著喜帕跑過來展開在穆鬆白麵前,“戴著這個我會看不見路的,摔倒了怎麽辦?”

薛昂聽她抱怨了一上午,腦瓜子嗡嗡的,再看穆鬆白,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在賈鈴音說了許多之後擔心她渴著特地倒了杯溫牛乳盯著她喝下。

“有合意在一旁攙扶著你,不會摔倒的。”

“合意?!”賈鈴音驚呼,“那更容易摔倒好不好!”

他倆原想找個喜娘來做引導,可一連找了幾個都不滿意,眼看南縣的喜娘都被他倆找了個遍,若再找隻能去中州或者杏城,可路途遙遠定是來不及的。

正一籌莫展焦急著該怎麽辦的時候,合意自告奮勇站了出來。

“你們相喜娘的時候我都在旁邊看著,喜娘要做什麽我都很清楚了,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出錯的。”

加上薛昂也在一旁作證,穆鬆白腦袋一熱便應了下來。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沒有做!”

距離婚禮還有兩日的時候,籌備工作便準備的差不多了,穆鬆白和賈鈴音也終於得了空可以休息養養精神。

“什麽事?”

此時溫度回暖,春天隱隱露了頭,賈鈴音拉著穆鬆白買了些元寶香燭往半邊崖去。

半邊崖在穆鬆白走後重新修葺了一次,原先的墓地被擴大了,相比較以前,進去的路也要平坦許多。

眼見四下無人,賈鈴音主動牽起穆鬆白,麵色輕鬆心底卻有些沉重。

順著石子路拐了兩個彎,許懷英的墓碑出現在眼前。

“這是?”穆鬆白詫異地看向賈鈴音。

賈鈴音蹲下身掏出手帕將碑上沾染的灰塵小心擦掉,墓碑周圍的枯葉子也被盡數趕走,做完這一切她從籃子裏拿出一盤新鮮出爐的紅豆糕,輕輕道:“我娘親。”

穆鬆白的雙腿幾乎是與這句話同時落的地,“伯母您好,我叫穆鬆白,是......”

他很想說他是賈鈴音的夫君,是您的女婿,但一天未成親,便一天不能這麽說。

“娘親,他是女兒未來的夫君。”賈鈴音直視著墓碑,徑直說出穆鬆白壓著的後半句話。

“對不起啊娘親,我貿貿然的帶了大人來,沒有提前跟您打招呼,不過,我想您這麽疼我,定不會怪我的,對不對?”賈鈴音眨了眨眼,把即將掉出來的眼淚堵了回去。

“再過兩日,女兒便要成親了。”說著,賈鈴音看向穆鬆白,眼裏盛滿了幸福,“大人對我很好,可疼我了,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先想到我,遇到危險也會第一時間把我護在身後。爹爹也認可了他,想來您也會同意的,對嗎?”

在母親麵前說話總是想到什麽便說什麽,沒有重點,也不需要擔心有沒有回應。

幼時是這般,長大了仍是。

穆鬆白安安靜靜地呆在她身旁,一語不發地聽著賈鈴音說著瑣事,偶爾說到不開心的,想要掉眼淚的事時便伸出手覆在她手背無言的安慰。

而這時賈鈴音便會反手與他十指相扣。

直至晚霞鋪麵天空,星星從雲層中鑽出來,賈鈴音將餘下那些元寶香燭全都燒掉,看著火舌肆虐。

忽地手指被一縷轉了方向的火苗舔了一下,賈鈴音下意識縮回手,卻意外發現火苗全都集中飄向同一個方向。

她順著火苗看過去,驚訝地站起身,“大人你看那顆星星!”

隻見東方雲朵最中央高高懸著一顆甚是耀眼的星星。

“爹爹說那顆星星是娘親變的!肯定是娘親聽到我說的話來見我了!”賈鈴音喜極而泣,抓著穆鬆白手臂止不住地搖晃。

“我看見了!”穆鬆白似乎也被這情緒感染,語氣中帶著些許激動,“娘親來祝福我們了!”

下山的路上,賈鈴音仿佛又變成了從前那個小話癆,她一遍又一遍向穆鬆白確認著方才不是幻覺,是真實發生的。

而穆鬆白左手拎著籃子,右手牽著她,她問多少遍,他便不厭其煩地回答多少遍。

很快便是婚禮當天。

南縣有名的女仵作嫁給了最得民心的縣尉,任誰看來這都是天作之合。

長街上喜氣洋洋,許多商家在聽說這個消息後自發地在門前紮了紅布,小攤販也好像說好了似的這一天全都不出攤,將整條街道讓給了他們。

賈鈴音坐在喜轎上,悄悄掀起簾子一角,路兩旁站滿了朝她送祝福的百姓。

按照流程,喜轎從賈家出來,繞過長街後送入縣尉府。

但穆鬆白昨日突發奇想沿著路線走了一遭,覺得路途太短,本著讓更多人得知這樁婚事替他開心的念頭,他不顧賈鈴音反對,硬生生將路線延長,把附近幾個巷子也納了進去。

這麽一來,喜轎足足繞了大半個南縣,賈鈴音在裏頭坐的都要睡著了才被送進縣尉府。

下了馬車是跨火盆,賈鈴音被合意攙著,越過火苗平穩落踏上台階,而台階最上頭,穆鬆白拿著紅綢等候多時。

穆鬆白成親本就沒打算告訴金安那些人,故而今日拜的高堂便隻有賈平安一人。

隨著薛昂那激動的聲音落下,穆鬆白與賈鈴音在眾人的簇擁下被送進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