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長喻也沒想到自己會在直隸府遇見丹瑤。

丹瑤的父親北齊王封地在最東北邊, 與突厥領土相接。丹瑤郡主雖每年會來幾次兆京,但多數時候, 都是在北齊王的封地。直到她嫁給疏長喻,才搬到了兆京城中。

丹瑤郡主自幼在東北封地長大,性格也和那邊地女子一般, 不拘小節且豪爽。他這性子放在兆京城中,便與那些京中的世家貴女頗不一樣。故而, 丹瑤郡主也與這邊的女子極其合不來。

也正因如此,她每每來京, 都是快去快回,從不耽擱——可怎麽就出現在直隸府了呢?

疏長喻一側目, 便見景牧的一張臉, 冷得要往下掉冰碴子,YXZL。一雙眼裏,燃燒著難以忽視的火焰。

狗崽子炸毛了。

幾人都未動, 那邊的丹瑤郡主先不耐煩了。她穿了一身邊地女子常見的水紅色箭袖長袍,乍一看英氣極了。她一伸手,便要來拿景牧手裏的玉匣子:“怎麽, 沒聽到本郡主的話嗎?”

她那“本郡主”一出口, 旁邊的古董店老板嚇得一哆嗦, 趕忙轉過臉來看景牧。

這官家的人, 想來是他這種商人最惹不起的。

景牧卻是側目看了疏長喻一眼。

疏長喻隱隱讀出了他目光中的信息——這樣的女子,你都看得上。

這疏長喻就冤枉極了——大家都是表麵夫妻,你來我往的, 哪裏有那麽多可挑剔的。

景牧身手比那三腳貓的丹瑤郡主好的多了。他手一動,便將那匣子合了起來,收進袖中,轉頭對掌櫃淡淡地道:“去哪裏付錢?”

竟是看都沒看丹瑤一眼。

此時的丹瑤郡主,比之前她嫁給疏長喻的時候,年輕好幾歲。許是此時還未受情傷,這姑娘此時明媚張揚的很。她本就五官長得極好,又是長在遼闊的北地,此時這青春正盛的女子,便比那京中貴女更加張揚奪目了不止一點。

景牧多看一眼,都嫉妒得牙齒發酸。

他曾經收在宮裏的那個宮女菡萏,雖跟丹瑤長了六分像,但有皮無骨,更沒神韻。如今見到這正主,便顯得那贗品愈發上不得台麵,而這正主,愈發明媚鮮豔。

景牧抿緊了嘴,看都沒看疏長喻一眼。

恐怕這樣的女人,便就是讓疏長喻一見傾心,非卿不娶的模樣了。

景牧隻覺得自己的牙齒更酸了,側目看了疏長喻一眼。他麵上雖沒什麽表情,可那一副目光,卻是凶狠極了。

疏長喻:……。

那邊,丹瑤郡主被他這樣的態度氣得登時柳眉倒豎,一把抽出了別再腰間的那條鞭子,直指著景牧:“怎麽,本郡主的話,你是沒有聽見?”

景牧挑眉,目光冰冷:“聽沒聽見有什麽關係?這玉玦已然是我的了。”

說到這兒,他目光頗有些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丹瑤郡主一番,語氣一轉,變得輕蔑了起來:“看這位姑娘的打扮,怕是從北地來的吧?果然舉止粗魯,也不懂先來後到的禮儀。”

他最後那幾句尖刻的點評,一字一頓的,隱約像是說給疏長喻聽的。

但這話聽在丹瑤郡主眼中,便就是莫大的羞辱。她不喜歡來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在行為舉止上與京城貴女格格不入,常引來嘲笑。

如今才到直隸,便就又有人敢這般說她了。

“你——!”丹瑤郡主氣得怒目圓睜,手裏的鞭子往上一揚,便朝景牧抽去。

疏長喻自是知道這丹瑤郡主鞭子的厲害,。前世丹瑤郡主嫁去相府後,新婚之夜便被趕出洞房,遭了不少下人嚼舌根。後來讓她知道了,就是拿這鞭子一個一個教訓了的。

疏長喻下意識就上前去要替景牧擋住,卻被景牧一把攔在了身後。下一秒,景牧便徒手接住了那鞭子,一把從丹瑤郡主手中將它扯了下來,丟在地上。

景牧朝著丹瑤郡主頗為譏誚地冷笑了一下。

前世搶我的男人,這輩子又要搶我男人的玉玦——我能讓你如意?

而他那笑容還沒收住,便被疏長喻一把拽到了後麵。

景牧一愣,便見疏長喻麵如寒霜,看著丹瑤郡主,道:“不過一塊玉,在下弟子先你一步同店家談好了價格,這位姑娘橫刀奪愛,已是不妥。如今還要在人家古董店中大打出手嗎?”

“關你什麽事!”丹瑤郡主脫口而出。

“自然不關在下的事。”疏長喻冷然勾唇,道。“不過在下如今暫掌直隸總督一職,姑娘尋釁滋事,在下尚有一些薄權,能將姑娘請進直隸府大牢喝幾天茶。”

這下,景牧都愣住了。

這……他對丹瑤郡主充滿敵意尚且有解,可少傅怎的比自己還苦大仇深不少?

接著,他便後知後覺地感到右手疼了起來——他方才接丹瑤郡主的鞭子,用的正是受了傷的右手。方才他右手上的血登時便溢了出來,又將那紗布染紅了。

這傷處,他沒注意到,疏長喻卻是注意到了。

那邊,丹瑤郡主也徹底被激怒了。她瞪著疏長喻,張了幾次口都說不出話來,要打人,卻已經被繳了械。

就在這時,古董閣門口響起了一道清朗的男聲。

“瑤瑤!”那男人喊道。疏長喻側目,便見門口那人劍眉星目,一副疏朗俊逸的好相貌,遠遠看著,赫然便是前世丹瑤郡主的那個心上人,趙朗之。

這趙朗之與前世相比,竟大有不同。前世疏長喻偶爾見過那人兩麵,雖說仍舊是這幅風清月明的好相貌,但畢竟是寒門出身,儀容氣度都與現在差遠了。

丹瑤郡主一見那人是趙朗之,神情登時變了。她本就生得好,如今眉梢眼角全是情誼。那北方烈火一般明媚的女子,登時繞指柔一般,迎上前去。

倒是讓景牧一陣怔愣——

原來這女人,這麽早就和趙朗之勾搭在一起了!!

怪不得當年少傅一走,她火速就和這男人勾搭在一起!原來,隻是少傅一廂情願地待她一見鍾情,而這女人,自始至終心裏都存著別人!

景牧心中,怒火和慶幸交織在一起,下意識地就看向疏長喻。

少傅雖如今和自己……但畢竟當年也是喜歡過這女子的吧?他吃醋歸吃醋,但是私心裏,還是不願意見少傅難過的。

但沒想到,疏長喻神情入場,半點沒有難過的模樣。

那邊,丹瑤郡主喚了一聲“朗之哥哥”,便如一隻小雀兒般依偎過去。那趙朗之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溫聲問道:“怎麽回事,誰惹著瑤瑤了,教你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丹瑤郡主不悅地嘟嘴,道:“我替朗之哥哥看上了一塊玉玦,要高價從這兩人手裏買來,可他們非不同意。”

趙朗之聞言,笑著安慰道:“人家先來的,自是應該由人家買去。不過一塊玉玦而已,瑤瑤乖。”

接著,他抬頭,和疏長喻的眼神撞上了。

疏長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見趙朗之目光一滯,接著變得複雜而沉冷。疏長喻一愣,便見那人又如之前一般溫潤如風了。

旁邊,丹瑤郡主還在喋喋不休道:“那可不行!朗之哥哥沒去過京城,不知那裏的人有多見風使舵!沒有一塊好玉佩,朗之哥哥叫人欺負了去可如何是好?”

趙朗之卻是拉著她上前兩步,笑著對疏長喻二人道:“實在抱歉,二位公子。在下與這位姑娘本無意橫刀奪愛,今日衝撞,實屬抱歉。這玉玦乃二位先看上的,在下定不會爭搶,還請兩位公子自便。”

語畢,他躬身行了一禮。

疏長喻卻沒再看他,側目問景牧道:“手可還疼?”竟是完全將趙朗之這人忽略掉了。

景牧連忙搖頭:“不疼,我這就去結賬。”

接著,二人便一同離去了。

“朗之哥哥,你看他們兩個!”丹瑤郡主氣得跺腳。“你何必向他們道歉呢!”

趙朗之目光莫測地看著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

片刻後,他垂下眼來,滿目溫柔地看向丹瑤郡主,道:“無妨。”

反正他此番重活一世,種種因果恩怨,早晚都是要討回來的。

這日夜裏,景牧滾到了疏長喻床榻上,緊緊摟著他,一言不發。

疏長喻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啞然失笑,道:“有什麽話要問的,你問便是了。”也省的他要解釋,還不知從何說起。

景牧將他摟得更緊,仍一言不發。

片刻後,他悶悶地開口,語氣中滿是酸味:“少傅還真是薄情。”

“嗯?”

“前世還非卿不可,今天就對人家那麽凶。”

疏長喻沒忍住,低聲笑了起來,回抱住景牧。

“是不是個傻小子?”他道。“前世都是騙你的。”

在他懷裏不開心地亂拱的景牧聞言,登時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疏長喻也沒賣關子,接著說:“丹瑤前世便是懷了趙朗之的孩子,才嫁給我的。她父親本要把趙朗之殺了,但不知丹瑤怎麽偷梁換柱,把他救下來,還帶到了丞相府。北齊王向來不太安分,我本隻是想借這個婚約,把北齊王的兵權收過來。”

話音還沒落,景牧便猛地一翻身,將疏長喻壓在了身下。

“那孩子……不是你的?”他問道。“你和丹瑤郡主,也一點感情都沒有?”

疏長喻挑眉:“你看不出來嗎?”

景牧答以暴風驟雨般的親吻。

待疏長喻幾乎喘不過氣來了,他才被景牧鬆開 了嘴唇。他喘了兩口粗氣,問道:“你前世怎麽處置的他倆?”

景牧滿不在乎道:“流放了。姓趙的弄去了東北,那女人丟到嶺南去了。”

“你呀……”疏長喻戳了戳他的臉,繼而若有所思道:“不過,我見這趙朗之,似乎與前世不大一樣……嘶!你做什麽!”

“管他們做什麽……”景牧卻已將手探入他衣內,俯身吮吻他的脖頸了。

“這個時辰,咱倆要做的才是正經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