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大人究竟有沒有這替景將軍生孩子的本事, 自是無人知曉了。但是兩人胡鬧了一遭,此後仍有許多要事要做。

景牧顧忌著疏長喻身上的傷, 故而沒敢放開了鬧他。但饒是如此,疏長喻也受不住了。景牧這三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同三年前早不可同日而語。雖說一撒嬌一耍賴還是那副模樣, 可如今卻真是要折騰斷了疏長喻的老腰。

待事後疏長喻被景牧收在懷中相擁而眠之前,還歎說歲月不饒人。

景牧卻笑:“少傅這樣正好。”

接著, 他便小心翼翼地去碰疏長喻裹著紗布的胸口:“可還疼?”

疏長喻搖了搖頭。

“我聽那個沈子昱說了,說你守城的時候, 不顧自己的傷,還去嚼麻藥。”他憤憤道。“你可真不把自己當回事。”

疏長喻側著頭靠在他胸前, 笑了笑:“戰事所需, 也沒有辦法。”

景牧道:“日後一切有我,你可不許再這樣了。”

疏長喻笑著嗯了一聲:“我可是沒想到。你比我前世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顯然是我班門弄斧了。”

他這話不假, 景牧比之他,不僅有手腕,而且身份名正言順, 體力好又會打仗。景牧聞言卻毫不在意道:“可我就喜歡縱著你胡鬧, 你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疏長喻笑著斥道:“昏君。”

景牧聞言卻更高興了。他低頭在疏長喻腦門上狠狠親了一口, 道:“紅顏禍水。”

待疏長喻起身時,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他起身時,景牧已經派人準備好了飯菜,正坐在桌邊笑眯眯地等他。前幾日這崽子還整日冷著一張陰晴不定的臉, 此時便整日對人笑著,看起來傻兮兮的。

疏長喻起身,景牧便湊上前來替他整理衣衫。疏長喻下床時,腿一挨地,便軟得一個趔趄,被景牧一把扶住了。

接著,他就聽景牧在耳邊嘿嘿地笑。

疏長喻黑了臉,任憑景牧將自己扶到桌邊坐下。景牧端了一碗粥到他麵前,接著撐著腦袋看著他。

疏長喻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便拿起勺子將粥送到口中。

隻一口,疏長喻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他放下勺,抬聲問道:“今日做飯的廚子是哪個?”

景牧連忙扯他的袖子:“……不好吃啊?”

疏長喻向來口腹之欲不強,但是這碗粥的水平著實有些一般。那米粒在裏頭熬得糊爛,裏頭添加的材料也煮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了。米粒糾纏在一起,糊糊的一整碗,讓人看起來就沒有食欲。

疏長喻皺眉看向景牧,便見他臉有些紅,抬手來拿他的碗,嚐了一口。

“……的確不怎麽好吃。”說著,他便端起碗要出去。“我去給你倒了。”

“哎,等等。”疏長喻出聲阻止。

待景牧停下腳步轉過來看他,疏長喻打量著他的神色,接著就笑了起來。

“放下吧。”疏長喻說。

景牧狐疑地把碗放下。

疏長喻接過碗,用勺子攪了攪裏頭的糊糊,問道:“你煮的呀?”

景牧聞言漲紅了臉:“不是!”

疏長喻噢了一聲,坐在那兒一口一口將那煮成糊糊的粥吃完了。

——

飯後,疏長喻去了湖州府大牢。

卓仁嶽正被關在最深的那個牢房裏,周圍有重兵把守,饒是一隻飛蟲都不讓進出。疏長喻走進去時,卓仁嶽正被捆著,瞪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疏長喻絲毫不以為意,瞥了他一眼,便坐在了獄卒為他搬來的椅子上。

疏長喻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旁邊便有人上前替卓仁嶽將口中塞的東西取了出來。

疏長喻輕笑道:“卓將軍真乃亂世豪傑。若非疏某命大,恐怕卓將軍想要改朝換代,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卓仁嶽啐了一聲,不說話。

“卓將軍想來,也不願這麽窩窩囊囊地死。”疏長喻笑道。“疏某早就看出來了,卓將軍背景深厚,背後是有朝廷的人的。疏某惜才,不願對付卓將軍,但是卓將軍,您背後的人,疏某不得不除。”

卓仁嶽冷笑一聲:“做夢!疏長喻,你休想從我口中套出一句話來!”

疏長喻心裏冷笑了一聲。

這人倒是還剩幾分義氣。不過這種沒腦子的傻子,也不知道是誰,也敢用他。

疏長喻麵上卻歎道:“卓將軍高義,疏某佩服。不過隻可惜,恐怕卓將軍的滿腔義氣,到頭來,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卓仁嶽沒搭腔,但是疏長喻看到,他表情已然是變了。

疏長喻自顧自地接著說:“卓將軍想想,山東離京城不過數百裏,為什麽那人讓將軍你舍近求遠,來南方攻打疏某?放著朝廷不要,豈不是舍本逐末?”

說到這兒,疏長喻才反應過來一般,噢了一聲,笑道:“是了。與朝廷分河而治,你們兩邊都是贏家。”

疏長喻歎道:“可是,嶺南重兵把守,朝廷手握大軍,恐怕兩麵夾擊之,卓將軍的大業,還是難以成功呐。”

卓仁嶽一愣,接著定定地瞪向疏長喻:“你說什麽?嶺南?嶺南怎麽會有兵?”

疏長喻卻像是愣了一下一般,笑著看向卓仁嶽:“卓將軍說什麽呢?南邊有天竺和暹羅,不持重兵,如何守衛邊疆?”

卓仁嶽瞪圓了眼睛,緊緊盯著他。

疏長喻接著輕鬆地笑道:“卓將軍這般想想,是不是就通透了?那人身在朝廷,江南富庶,怎麽可能說給您便給您?他是要借您的手殺我,殺了我,下一個便要殺您。”

說到這兒,疏長喻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笑道:“卓將軍再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告訴我吧。”

——

疏長喻得到了消息,剛回到自己府邸,便聽到院子裏對話的聲音。

“以後不許叫哥哥,叫爹爹。”他聽到景牧說。

接著,便是疏尋梔的聲音:“才不是!尋梔自己有爹爹,你不是我爹爹!”

“不想吃糖了是不是?”

“……想。”

“那就叫。叫一聲,給你一顆。這可是兆京城裏才有的糖,隻有我手裏有。”

“……不叫!”

“你爹爹有沒有教過你一句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沒有。”

“那現在我教你。快叫,不叫我就自己吃了。”

沒想到,疏尋梔真的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叫到:“……爹爹。”

疏長喻笑歎了一聲,這才走進院子裏。

一進院子,他便見景牧蹲在地上,正往疏尋梔的小胖手裏塞糖,一塞就是一大把。疏尋梔手小,兩手捧在一起都接不過來,那糖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疏長喻走上前去,一大一小一人訓了句胡鬧,將那把糖拿過來,隻在疏尋梔手裏放了一顆。

“牙都要吃壞了。”他等著景牧道。

景牧卻嘿嘿地衝他樂,一把圈住他的腰,將他拽到懷裏去。他執起疏長喻握糖的那隻手,在他手腕上吻了一口。

“這孩子跟我特別合緣,她可喜歡我了。”景牧笑道。“我都打算好了,回頭幹脆讓景淙坐皇位,讓咱們尋梔當皇後好不好?這樣你就是國丈爺啦!”

疏長喻一噎。

這種話,也就景牧敢隨便亂說。若是叫誰聽了去,掉十個腦袋都不夠的。

疏長喻咬牙斥道:“胡鬧!”

接著,他將景牧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想著讓景淙……?”

景牧的神情頗為理所當然:“我又不能做,隻得換一個人了。”

說到這兒,他壓低了聲音將臉湊到疏長喻耳側,笑道:“少傅不能給我生孩子,我如何替天下傳宗接代呢?”

疏長喻紅了臉,低聲斥責了一句,一把將他推開了去。

接著,他又問道:“可是,景匡顯然比景淙好學多了。”

景牧搖頭:“這個人酸腐得很。恐怕他上了那個位置,就被朝中文官擺弄來擺弄去,怕是要對他們言聽計從。你也知道那幫人有多招人煩。”

疏長喻思索道:“可我總覺得景淙不是這塊料。”

景牧笑著說:“你不知道這小子有多鬼機靈。況且,他有他那個哥哥幫著他,再不行,我攝幾年政,都好說。”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真像是將國家廢立大權都握在自己手裏了一半。

景牧這三年做的事情,他看在眼裏,自然也是放心。疏長喻再沒多想,便道:“你既心裏有了打算,便按你的想法來。”

接著,他道:“方才我從卓仁嶽那兒問出點東西。我之前以為他背後的人是三皇子,沒想到另有其人。但那個人卓仁嶽也搞不清楚,故而如今還不知是誰。”

景牧聞言,絲毫不以為意:“就是景紹。”

疏長喻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景牧說:“那人同景紹要麽是上下級關係,要麽是合作關係。我已大概有了想法,屆時全交給我。”

那趙朗之的小動作,一舉一動全在他眼裏。但是,景牧自知前世的事情不能讓疏長喻知道,故而一定要自己將先將那人解決了,不能經由疏長喻的手。

他們在這邊竊竊私語了良久,疏尋梔便就在一邊仰著腦袋看他們。待景牧後知後覺發現那小姑娘的目光,便一把從疏長喻手裏拽回兩顆糖,塞到疏尋梔的小胖手裏。

“去,找你空青哥哥玩去。”景牧衝她挑了挑眉。“我和你爹爹有‘正事’要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