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顧淮安,是思念嗎)
雲姝又回到了京城。
唐旭並沒有把她帶回唐家, 而是安置在了一處宅子中。
宅子裏下人不少,但也許是唐旭提前交代過,並不會過多地在雲姝麵前晃悠,隻在她吩咐的時候才會出現。
唐旭大概要忙的事情多, 一整天也看不到人影。
他是在晚上突然出現的, 雲姝眠淺, 隱隱約約中覺著屋裏多了個人, 馬上睜開了眼睛。
從隱隱的月光中, 能看到坐在床邊的唐旭,他的手就在自己臉邊不遠的距離,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來。
回過神後, 雲姝閉上眼睛吸了口氣,壓住那一瞬間的火氣。
“唐旭,”她問, “你是不是有病?”
被抓住的男人頓了頓, 又收回了手。
“我就是看看你。”話裏有幾分理虧的心虛。
除了第一次見麵時他激烈的吻外, 這段時間唐旭倒也守規矩,眼裏危險的光也慢慢散去了些,就仿佛灼熱的感情已經慢慢冷卻。
再加上回京後又把自己安置在了這裏半冷落下來。
雲姝甚至鬆了口氣。
她想著或許唐旭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隻是因為太長時間的求而不得所產生的執念。
如今真的得手了,熱情說不定很快就褪去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餓狼隻是收起利爪,披上了一層溫和的外皮,卻無時不刻都在想著怎麽把自己的小白兔叼回窩裏。
“我這幾日事務繁忙,可能會很少來看你。”
雲姝聽著他帶著歉意的語氣,難道他覺著自己會因為這個不高興嗎?
現在這樣平淡的狀態還是挺好的, 為了就這麽平淡到唐旭沒了**, 不會再被刺激得發瘋, 雲姝斟酌了一下語氣才回應:“沒事,你公事重要。”
“在這裏住得習慣嗎?”
“挺好的。”
“下人們有沒有讓你不滿意的?”
“沒有。”
他們這樣聊了幾句,雲姝覺著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對於唐旭來說,卻是心都被順得平展了。
五年沒見都過了,如今分別一天他都覺著難受。
好不容易忙完過來了,她卻已經睡下了。
原本想著看一看就可以了的,沒想到還能說幾句話。
察覺到雲姝興致不高,他還是放棄了說下去:“時候不早了,你繼續睡吧。”
雲姝看了一眼沒有要動意思的男人,心裏生出幾分警惕:“你呢?”
“我睡地上就可以了。”
在外麵一個眼神就能嚇壞一群人的男人,好像沒有意識到這話裏有什麽不妥,也沒覺著睡地上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他隻是想著好不容易帶回了人,總不能每天就這麽見一麵就走了。
隻要能離得近一點,睡地上也沒有問題。
雲姝不說話了,她覺著自己或許該找個時間給唐旭把把脈,看看他是不是腦子壞了。
她的沉默也讓唐旭意識到了她不高興。
“那……我睡外間。”多少有點不太情願的意思了。
雲姝看著擋在中間的屏風,勉強同意了,也沒說話,就閉上了眼睛。
唐旭習慣了她的冷淡,自己去了外間。臥榻的位置離屏風還有些距離,讓他微微不滿。
男人睜著眼睛,他聽力極為敏銳,在黑夜裏能聽著雲姝的呼吸聲一點點變得勻稱、綿長。
他已經習慣了徹夜徹夜地失眠,無論點什麽香,喝什麽藥,都無法安睡。
最嚴重的時候,他甚至隻能靠酗酒才能入睡。
而此刻,雲姝的呼吸聲,卻成了最好的助眠曲。
她隻要在這裏,自己就能心安。
唐旭閉上了眼睛,再等等,再等等,他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此後一連幾天,他都是如此。
每次雲姝醒來的時候,唐旭已經不在房裏了。
她完全沒有聽到男人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女人在**坐了好一會兒。
這種感覺有點糟糕,就像是唐旭踩在自己忍耐的底線,反複試探一般。
也許等某一日習慣了,自己都察覺不到底線被他推著往下降。
雲姝揉了揉額頭,自己起床穿了衣。
宅子裏的下人就像是會隱身術一般,在她不需要的時候,絕不會多餘地出現在她麵前。
但她還是在散步的時候聽到了有三兩個丫鬟聚在一起議論。
“這夫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啊?”
“誰知道呢?看著像是將軍養的外室。”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了,不然怎麽不接回唐府?”
“而且好多天也沒見來看一次,說不定忘了都有可能。”唐旭每次都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她們並不知曉。
“她來的那天,我叫了聲唐夫人,將軍還不高興了,說叫夫人就好。”
雲姝看了眼,說話的那丫鬟,她確實有些印象,自己來府第一日,她便叫了唐夫人。
雲姝當時對這個稱呼很是排斥,好在也不等她說什麽,唐旭就先開口糾正了。
“可是……”她們還在繼續說著,“聽說唐將軍向來不近美色,便是能當他外室,那也是很厲害了。”
“而且……夫人生得也太美了。興許是門不當戶不對,將軍家裏人不同意,才沒法帶她回府吧。”
另外有丫鬟笑:“將軍想做的事情,誰敢不同意啊?說到底還是沒有多喜歡嘛。”
她們聊得熱火朝天,雲姝也隻是想聽聽局外人的看法,才多逗留了一會兒。
甚至對她們的結論表示同意。
正準備離開時,卻冷不防被一個丫鬟看見了。
“夫人!”她驚呼了一聲。
雲姝隻得又回了頭。
一群小姑娘嚇得麵色慘白,低頭不語。哪怕是在一般人家裏,這麽八卦主子也是死罪。更別說這樣猜測外室什麽的,夫人若是發怒,打發她們去窯子裏都是正常的。
但雲姝並不在意她們怎麽議論自己。
她思考了片刻才問:“我能出府嗎?”
眾人愣了一下,才有人趕緊回答:“自然是可以的。夫人若是要出府,奴婢這就去準備。”
看來唐旭並沒有限製她的外出。
雲姝點點頭。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提起剛剛的事情,也讓一眾人鬆了口氣。
馬車、出行的婢女侍從很快就準備好了,雲姝也大致掃了掃,這配置在遍地權貴的京城裏並不算惹人注目,但是很明顯,這些侍從個個都不簡單,想跑肯定是不可能的。
雲姝收回了視線。
這京城,她離開了五年,但算上入宮的五年,其實已經十年沒有好好逛過了。
其繁榮的程度,果真是她去過的每個地方都無可比擬的。
雲姝開始逛著入宮前記憶中的店鋪,她的臉上看不出太高的興致,但又每個店鋪都認認真真地逛著。
在一家銀樓裏時,她看到了一對金鐲,雲姝原本是不太喜歡金色的。
但這個金鐲設計得過於巧妙,絲毫不顯俗氣,反而精細秀氣。
掌櫃的在旁邊也是大力介紹:“姑娘您眼光可真好!這鐲子啊,都是姐妹買得多。你看,”他將兩個金鐲扣在一起,還當真扣上了,“這連接的地方,是不是就是一朵並蒂蓮?象征著姐妹情義深呢!”
姐妹……
這話要是說給雲荼聽,她定然想都不想就要買下來了。
一旦涉及姐妹之類的,什麽哪個地方菩薩靈,什麽哪個東西寓意好,她都要傻傻地信。
便是對她自己的病,都沒有這般上心過。
雲姝手撫摸著那朵並蒂蓮,因為想起了雲荼,一時也沒吭聲。
這讓掌櫃的以為她有興趣,更加興起地介紹著。
卻不想,雲姝突然放下了,看著沒什麽興趣的模樣,跟前幾個店鋪一樣,什麽也沒買,就走了。
雖然這樣的客人也不是沒有,但掌櫃的還是難免有些失望。畢竟看她氣質不凡,又流連了半天,還以為會買呢。
“買不起看什麽看啊?”他輕聲抱怨了一句。
走在最後,一隻腳正要踏出去的侍衛突然回頭,淩厲的目光掃了過去,嚇得他多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雲姝已經準備打道回府了。
下人給她在馬車下邊放好了腳踏板,就等著她上去。
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卻讓她停住了腳步。
***
雲姝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定義,思念。
她似乎從不會特意去想誰,包括雲荼。
她可能隻會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環境下,偶爾這麽一瞬間聯想到而已,就像是方才在銀樓裏。
這算是思念嗎?在見識了唐旭那鑽心刻骨般的思念後,她不太敢輕易定論了。
對顧淮安呢?
雲姝不知道,仿佛也是如此,會不經意地想起,又很快地放下。
是不是自己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雲姝來不及思考,當她回過神時,她的腳已經動起來了,向著那個身影,甚至叫不出口,隻能快步地穿越人群,向著那個身影靠近。
“哥……”
哥哥的聲音還沒說出口,男人突然回頭。
那也是個相貌俊美儒雅的男人,卻並不是顧淮安。
雲姝的表情仿佛一下子凝固了,那是喜悅被驟然澆滅的冷卻,方才那一刻,她是真的忘了一切。忘了彼此的處境,忘了哥哥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就隻是,期待著回頭的那個人,是他而已。
“姑娘,”男子眼裏閃過一絲驚豔,哪怕蒙著麵紗,這姑娘尤如冰上雪蓮的氣質依舊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一時間語氣也更溫和了,“有什麽事情嗎?”
雲姝一時忘了怎麽回答。
她隻是覺著胸口憋悶得難受,隻是在那一刻突然恍然大悟。
原來,也是有思念的,也是隱隱在期待重逢的。
突然,她的腰上多了一隻手。
手的主人輕輕一用力,就將她帶進了懷裏。
“是我的娘子認錯了人。”
男人冰冷又低沉的聲音裏,帶著難以抑製的怒氣。
那書生哪怕不認識他,也迅速察覺到此人不好惹,忙說了聲不要緊,便趕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