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季淮醒的很晚,他睜開眼睛時天光大亮,身體酸痛難忍。

季淮等了幾秒,靈魂才回到軀殼裏,他猛地坐起來,又腰疼的坐不住,直接摔了回去,他往身邊看,但旁邊空****的,伸手一摸,被子是冷的,談翊已經離開很久了。

季淮試探地喊了兩聲,也沒得到回應,反倒是嗓子很難受,他看到床頭櫃上還有一杯昨天倒給談翊的冷水,便自己拿過來喝掉了,才感覺好受了一點。

“幾點了……”季淮摸索著想找到自己的手機,摸了半天沒找到,才想起來是昨天搜索醒酒湯怎麽做的時候把手機落在廚房了,他懊喪地捂住臉,怪不得鬧鍾也沒聽見,恐怕這會兒已經九點往後了,再不請假,領導要記他礦工的。

季淮隻得慢慢爬起來,到廚房拿了手機,時間比他預料的還晚,已經是十一點了,手機上全是未接來電和短信、消息,季淮心裏一動,依次將小紅點點開看了,但令人失望的是,並沒有談翊的來電或者消息。

他躺回**,給他的直係領導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請假,對方聽見他沙啞的聲音,也不好多苛責,“那你好好休息,下次要及時跟我說,大家都很擔心你,怕你路上出事情了呀,我都讓人去入職檔案那裏調你的地址了。”

“不好意思啊王姐,我給睡過了,下次一定注意。”季淮歉然道。

掛了電話,季淮躺在**發了會兒呆,突然翻過身,抱著枕頭埋在裏麵,偷偷地笑出了聲。

他覺得,他和談翊,從此就是更加親密的戀人了。

季淮身體不舒服,也沒有什麽胃口,中午簡單地煮了個粥。休息了一天,身體的酸痛緩解了一些,傍晚的時候季淮便起來買了菜,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談翊經常來這裏吃飯,季淮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口味,桌上的菜都是談翊會喜歡的。

他第一次主動發了消息給談翊:【我做了晚飯,還醒好了一瓶紅酒,你要是沒有其他安排,晚上來家裏一起吃飯好不好?】

季淮沒有說後麵的話,他還希望這次談翊吃完飯後不要走,能在這裏過夜,不是要做什麽,就是可以相擁入睡,然後明天一起起床——不,他會起得早一點,給談翊做好早飯,或者出去買也行,小區外麵有一家早餐店,味道很好,每次他去上班路過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店門口排著長龍,要是想吃的話,就得早點起床去排隊。

然而他發了消息給談翊之後,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回音。

季淮慌了,他坐在客廳裏,反複地把手機拿出來看,聽到消息提示音就忍不住一陣激動,但最終都被無關的消息弄得失望至極。

他以為自己做的不好惹他生氣,惶恐不安地反思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小心地斟酌著詞句:【談先生,您晚上有其他安排了嗎?要是不過來,就和我說一聲吧。如果您還過來的話,我就把飯菜再回鍋一下,有點涼了。】

【談先生,不好意思,我昨天沒做好準備,可能表現得不太好,我以後會多學的。】

【談先生,我是不是打擾您了?對不起,您先忙吧】

最終一桌菜都冷了下去,季淮沒有胃口,全都倒進了垃圾桶。

接下來的幾天,談翊就像是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一樣,沒有來見過他,也沒有任何電話或者信息,那段時間,季淮日夜難安,晚上徹夜無法入眠,他反複分析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讓談翊生了氣。白天的時候也完全沒有精神,工作上出了好幾個紕漏,讓一直很看好他的領導頗有微詞,專門把他叫去會議室裏聊了次話。

季淮想問談翊究竟是怎麽了,但他不敢過多打擾對方,隻在每天晚上給他發一條消息,請他不要不理自己。

那時的季淮不知道,談翊正處於巨大的震驚和懊悔當中。

他雖然一直將季淮當做莊燁霖的替代品,也享受季淮的體貼,可他隻是想看著那雙桃花眼對他展露出他熟悉的依戀與愛慕,借此緩解他無處紓解的懷戀,並沒有打算對季淮做些什麽。

畢竟他當初是那麽珍惜莊燁霖,他們從高中開始暗生情愫,直到大學畢業時分開,整整七年,談翊沒有做一分越軌之事。

那個晚上,一向自持的談翊喝醉,也是因為從國外回來的朋友告訴他,他之前去歐洲時去聽了一場莊燁霖的演出,演出後他和小提琴手一起喝酒,對方說起莊燁霖,提及莊燁霖已經找到了合適的alpha,是一位來自德國的鋼琴家,他曾經看到許多次兩個人出雙入對。

談翊說不清是釋然還是痛苦,他為莊燁霖能夠從過去走出來而高興,卻也為能讓他走出來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而遺憾。而且,莊燁霖走出來了,他卻永遠被困在了原地。最終,他隻能向口中倒入辛辣的酒液。

談翊雖然醉了,但他的思維還是清晰的,他知道被自己按在身下的人是季淮而非莊燁霖,但他還是遵從內心做了下去,第二天清醒過來又逃避般的早早離開了。他花了很長時間去梳理思緒和平定情緒,最終在一個月之後,給季淮打了電話。

季淮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簡直欣喜若狂,他一刻都不敢耽擱,飛快接起了電話,一邊手忙腳亂地關火關水龍頭,一邊往廚房外麵走,“談先生!”

“嗯,”季淮說,“你收拾一下你的東西。”

季淮一愣,他是要讓他離開這個房子了嗎?

他低下頭,苦澀地說:“好……”

“明天周六,老趙會去接你。東西不要帶太多,過來之後,缺什麽再買。”

季淮反應了很久,才不敢置信地問道:“趙哥他……接我去哪裏?”

“我家。”談翊說。

電話掛斷之後,季淮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打開電話錄音,反複地聽著,像是著了魔一樣,又哭又笑。

季淮歡天喜地,高興得整夜未眠。他不知道之前沒有來由的冷落是因為什麽,他也不敢深究,談翊還願意回來,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季淮收拾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揣著一顆激動又不安的心,住進了談翊的家裏。

他們正式同居了。

談翊沒有對那晚的事情做任何解釋,季淮也不敢主動問詢。兩人沒有聯係的那一個月,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談翊單方麵中斷了聯係的那一個月,就這麽被揭了過去。

隻是季淮有些擔憂地發現,談翊變得沉默了,明明他們住到了同一片屋簷下,但距離似乎比之前反而更遠了。

他有些惶恐,但又不知道從何挽回,他能做的就是更加努力地對談翊好。

可惜季淮從小得到的愛太少,也就不太懂得怎麽釋放愛,對他來說,解數學題比對一個人好要簡單許多。戀愛苦手季淮隻得笨拙而認真地去學習,他謊稱自己在追人,被打趣了一番後,紅著臉從同事那收獲了一些建議。

季淮訂了一大束花,下班後做賊一樣從前台抱走,跟老趙打好商量,躲進了談翊的車裏。

他們雖然在一家公司,但作息並不同步,季淮嚐嚐加班,談翊則是應酬很多,所以兩人偶爾一起坐車,大部分時候是季淮自己開車回去——談翊給了他一輛外表不太張揚的車。

他等了一個多小時,昏昏欲睡的時候,談翊下來了,老趙跟著他,替他拉開後排的車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束怒放的玫瑰,和一雙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季淮眼睛亮晶晶的,滿臉期待地看著談翊:“surprise!”

談翊一愣,冷硬的麵孔柔和下來。

他彎下腰,一手接過那一束過於龐大的玫瑰花束,另一隻手攬住了季淮的腰。隔著芬芳滿懷,短暫地接了一個吻。

“謝謝,我很喜歡。”談翊說。

接著他坐進車裏,那束花太占地方,就被放在了副駕駛上。談翊攬著季淮的手臂一直沒有放開,他將季淮往自己的方向抱了抱,將鼻尖埋在他的頸窩裏,深深吸了一口。

季淮輕聲問:“工作很累嗎?”

談翊沒說話,隻是伏在他肩頭,靜靜呼吸著,迷迭香充斥在他們之間狹小的空隙中。

“我給你按摩一下吧。”季淮說,“按一下頭,會舒服很多的,我……我在按摩店裏當過學徒。”

談翊的鼻音裏帶著難得的懶洋洋:“嗯。”

“那回家以後我給你按一按。”季淮開心地說。

路程不遠,到家後負責燒菜的保姆蘭姨正在將一盤盤菜從保溫桌墊上拿下來,聽到門響一抬頭,便看見一大束玫瑰搖搖擺擺地進來了,她連忙把最後一盤菜端出去,笑眯眯地迎上來:“哎呀,好漂亮的花呀。”

季淮將花放在玄關櫃上:“蘭姨,幫忙找個花瓶吧。”

“這一大捧,一個花瓶怕是不夠呢。”蘭姨摸了摸玫瑰嬌嫩的花瓣。

“沒事,剩下的我想做成幹花。”這樣就可以保留很久了。

“那好,”蘭姨嘖嘖讚歎,“這玫瑰開的真好,我去找個最漂亮的花瓶來盛。你們先吃飯,我都做好了,今天掐的時間可準,剛擺好桌你們就回來了。”

季淮笑著說好。兩人換了鞋和衣服,到餐廳來吃飯。然而還沒動幾筷子,就聽到客廳裏傳來了玻璃落地的聲響和一聲驚呼。

“蘭姨?”

兩人同時起身趕了過去。

客廳的角落裏,蘭姨手裏抱著一個玻璃花瓶,腳邊是一大片碎裂開的玻璃渣,她像是嚇壞了,盯著地上的碎渣一動不動。

“蘭姨!你沒事吧?傷到你了嗎?”季淮趕緊問道。

蘭姨搖搖頭,她轉頭,視線直直地看向談翊,眼神裏全是驚慌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