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曲學林肯定不會因此生她的氣，但這總歸不是一件光彩、值得驕傲的事。

為了能早點息事寧人，她和常秀姑一起，把床鋪底下的行李都拉了出來，打開拉鏈，供王倩檢查。

王倩草草翻了幾下，沒發現什麽可以‘定罪’的物品，麵色變得有些尷尬。

不過她仍未死心，眼神犀利地掃視了一眼張靜槐和曲學林，陰陽怪氣地問：“還有沒有其它行李了？狗總是改不了吃屎，得好好檢查檢查才行。”

“哎？你怎麽說話呢？”曲奶奶不樂意了，坐在中鋪上，指責道：“你作為工作人員，讓我們配合你的工作，給你檢查行李，我們可以理解，也配合了。可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狗改不了吃屎？”

王倩隻是針對張靜槐，麵對曲奶奶的質問，她有所收斂，但仍是不打算就此放過。

她斜眼睨了張靜槐一眼，奚落譏諷道：“別以為你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沒人知道。我告訴你，跟著你賣雞蛋的那幾個狗腿子已經被抓起來了！投機倒把、滿嘴謊話，今天是沒抓到你的證據，要是被我抓著了，我非也把你送進去！”

聽她說的話這麽難聽，曲奶奶和常秀姑都忍不住了，梗脖想反駁。

張靜槐快她們一步，不急不惱地問王倩說：“請問那條法律規定，不允許在火車上售賣雞蛋？”

雖然她不確定有沒有這條法律或規定，但是她賭王倩不知道。

如她所料，王倩果然不清楚，陡然間心虛得眼神亂飛，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到落腳點。

“我是列車員，還是你是列車員？我們領導說得明明白白，這是明明白白的規定！”

“時代是會變的，前幾年還用糧票呢，現在你怎麽不用糧票去買東西？以前都是計劃經濟，現在不僅放開了，國家還鼓勵百姓自己做小生意，你不知道麽？”

王倩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多讀書、多看報，了解了解實事吧。”張靜槐語重心長的口吻，就像是教書育人的老教師。

緊接著，沒等王倩反應過來，她又說：“請問你檢查完了麽，檢查完了，就請你把身份證件還給我們好麽？”

王倩手一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裏還拿著東西。

她看著手裏的證件，氣急懊惱，遞出證件，然後故意在張靜槐沒接住的時候就鬆手。

然後也沒有一句抱歉的話，扭頭就走。

氣得常秀姑簡直想上去將她拉回來，按著她的頭，讓她把掉在地上的證件撿起來。

“算了。”張靜槐拉她的胳膊，同時彎腰低頭撿起了證件。

怎麽說，現在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誰知道王倩的領導和同事是護短的人，還是公平正義的人。

萬一是前者，那她們鬧大了，對自己完全沒有好處，甚至還會惹來一些麻煩。

隻要王倩不再來找麻煩就好。

她沒料想到，一個人的心眼可以小到何種地步。

晚上，車廂安靜下來，人們陸續傳出呼聲。

張靜槐她們四人也陸續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張靜槐幽幽轉醒。

她睜著眼緩了會神，而後便發現了不對勁。

車廂裏的亮度很高！

準確來說，是她們所在的鋪位亮度很高。

讀大學這麽幾年來，她來來回回坐了那麽多次火車，最清楚不過晚上的火車應該是什麽樣子。

一到晚上，列車乘務員就會把窗簾全部拉起來，確保車廂內是較為黑暗、適合睡眠的環境。

有時，有乘客把窗簾拉開，經過的乘務員也會再次將窗簾拉上。

現在她們這隻有她們四位乘客，誰會大半夜閑著不睡覺，過來把她們這個鋪位的窗簾拉開？

再加上早先發生的事情，她無法不懷疑到王倩的頭上，隻不過沒有證據，她也不能亂給人扣帽子。

她輕手輕腳地從狹窄的上鋪爬下來，拉上了窗簾，然後再爬回上鋪。

許是各種噪音，又許是心裏存著事，她再回到鋪位上之後，再沒了睡意。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到了一個站，隨著刺耳的車軌摩擦聲，火車停了下來。

她清晰地聽見，陸續有人或腳步輕快、或扛著行李腳步沉重地上車，同時還有低低的交談聲。

十五分鍾後，列車重新開始行駛，噪雜聲陸續停止。

她們位置所在隔間的那兩張空鋪依舊是空著。

隨著火車在夜裏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響，張靜槐在搖搖晃晃中，逐漸有了睡意。

就在這時，同車廂其它地方拉窗簾的聲音傳來。

她登時沒了睡意。

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列車員——王倩就來到了她們鋪位隔間所在的位置。

如她所料，王倩把拉好的窗簾‘歘’的一聲拉開。

“拉回去。”側躺在上鋪的張靜槐麵無表情，聲音低低，好像沒有什麽情緒，但是聽起來又讓人感到壓力。

王倩愣在原地，手還捏著窗簾的一角。

“拉回去。”張靜槐再次重複，聲音又低沉了幾分。

這回王倩反應了過來。

若不是火車內光線昏暗，張靜槐定能看清她漲紅的臉。

如賭氣那般，她撒開窗簾，輕哼一聲就想走。

“我再說最後一遍，拉回去。”張靜槐的眼睛在黑夜裏亮晶晶的，像是直擊犯罪現場的手電筒，照得王倩心裏生怵。

她愣在原地不過幾秒鍾，卻像是過了十幾分鍾那麽漫長。

末了，她仍是抵不住張靜槐的眼神壓力，不情不願地拉上了窗簾。

張靜槐涼涼看她一眼，隨後翻身平躺，沒再理會她。

有了這次當場抓包，王倩沒敢再搞什麽小動作。

許是換了班，第二天天亮直至下車，張靜槐她們都沒再看見王倩的身影。

曲奶奶和常秀姑她們也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所以壓根沒把王倩放在心上。

隨著車窗外越來越熟悉的景色，她們的內心被回家的喜悅占滿。

還隔著三個車站呢，她們就收拾好了行李，坐著等待下車。

終於到了站，若不是曲學林的腿腳不便，她們兩個肯定是全車下車最快的兩人。

月台上，張鴻福他們早就已經在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