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外的煤山,雖以“煤”字命名,但其實卻沒有煤——八十多年前工部在帝都城外修建永豐倉,工人們挖到一些煤,當時的工部尚書急於向皇帝獻媚,便報稱此地有煤礦。
然而後來的事情卻讓工部好生尷尬:煤山是一座矮山,高十餘丈,山上遍布著黑色的石頭和雜草,山體的石塊很堅硬,但是挖回去冶煉,既得不到鐵,也不能作為煤燃燒,最後那一任的工部尚書成為朝野之間的笑話。
不過打那以後,煤山的名稱倒是留了下來——後來有工匠發現,用水配合割刀,能夠相對容易的采集山體上的石塊,於是永豐倉的建設便就地取材,整個倉庫采用的都是條石壘砌。
永豐倉雖然命名為倉庫,但確實不折不扣的大型軍事要塞:虎踞在煤山上的永豐倉城牆比五層樓還高,淡青黑色的城牆足以抵擋投石機等重型攻城武器的打擊。
而更要命的是,上山下山隻有兩條路,守軍隻要扼住通道,雲梯等攻城器械都運不上來的。
至於掘土攻城之類的手段,那都是自取其辱。
不僅如此,煤山上有泉眼,平時存儲的糧食都是數千萬斤,就算以優勢兵力圍困,為無法攻下永豐倉。
——帝都大亂,據守永豐倉的數千守軍無疑是最安全、最不可輕舉妄動的一夥人,帝都城內的八萬禁軍、皇城內的貴族老爺們,都是需要吃糧食的,所以不論城內戰事如何,兵部一直沒有動用過據守糧倉的數千人。
這種情況,哪怕在兵部尚書鄧艾一命嗚呼之後,也沒有絲毫改變。
後來帝都內的動亂越演越烈,永豐倉也收納了不少潰敗下來的散兵遊勇,卻不料這裏麵有不少叛軍的人:這些混進永豐倉的叛軍試圖裏應外合奪取糧倉,後來一場混戰之後,叛軍無功而返,但永豐倉的山頂寨守軍也死傷不少人。
與城內的叛軍結下深仇之後,山頂寨的守軍更加不會投靠到叛軍一夥去,反正永豐倉有水有糧,剩餘的五千守軍就幹脆關上大門固守不出,隻等周圍的形勢塵埃落定再說。
明嶽跟著江子房一路行來,周圍的數百山頂寨守軍漸漸匯合到他們周圍,那些守軍的兵器和衣甲經過血戰之後有些殘破,但精神狀態和行軍秩序,依然保留著皇朝精銳士兵的風範。
與此同時,失去了兵部的管束之後,守軍們也體現出了一種彪悍蠻橫的匪氣:尤其是在這種別人都沒有糧食、就老子才有糧食的前提下。
江子房的軍職是偏將,軍階相當於蠻族統領千人的千夫長。
江子房軍職不高,在明嶽麵前也口口聲聲自稱“末將”,但是從洪七和江子房的部下口中,這位“五爺”還是挺威風的。
遊民們來到煤山腳下,山頂寨的守軍自然不會放這數千百姓上山,好在山上一車車的糧食送下來,死裏逃生的百姓們紛紛歡呼起來。
吃飽喝足,自有士兵幫著遊民建立簡單的營地,而明嶽則跟著江子房和幾十名親兵上了煤山。
煤山的山道上,遍布著青黑色的岩石,而永豐倉的堡壘大門,這是一個“凹”字形的環城結構——明嶽以防禦戰而成名,自然一眼就看得出來,這種凹字形結構的堡壘,比溫泉關那種“一”字形的城牆還要難纏的多。
而且,溫泉關是廢棄的古關隘,城牆上沒什麽守城器械,而永豐倉的城頭上,各種弩炮、拍杆、投石機、火油筒等守城器械密密麻麻,估計就算是數倍於守軍的兵力,也隻能在城牆下碰的頭破血流。
穿過環城,從萬斤鐵閘的大門前走過,江子房陪著明嶽來到山頂寨的大廳。
山頂寨是糧倉,議事廳是一個不算寬敞的文官辦事場所,此時的議事廳居中放著一把鋪著虎皮的座位,兩邊則各有兩把交椅,周圍還站著數十名身強力壯、滿臉橫肉的強壯士兵。
看著這個匪氣十足的大廳,明嶽不禁很感慨:這特麽是煤山還是威虎山?
居中的寶座上,一個目光如鷹隼的男人盯著明嶽,目光中充滿了疑慮。
說實話,以明嶽現在的形象,實在很難跟他的名聲結合在一起:明嶽的衣服雖然被甘露清洗潔淨了,但是上麵破破爛爛的還沒來得及縫補,頭發上的冠帽也散了,頭發亂糟糟的。
除了明嶽手中的劍一看就是神器,其他的造型實在很狼狽。
中年男子皺著眉和江子房耳語幾句,明嶽隱約聽到這貨低聲詢問江子房,自己到底是不是丐幫。
簡單的詢問之後,那個中年男子站起來向明嶽行了個軍禮:“永豐倉守將張樂山,見過侯爺。”
明嶽微笑著回了一禮:“樂山兄……”
明嶽本想稱呼對方為將軍,不過據他所知,永豐倉的守將可不是張樂山,所以明嶽就選了個親切一些的稱呼。
然而明嶽才剛說了句“樂山兄”,就有人炸雷般怒吼道:“你是什麽東西,竟敢和我們三爺稱兄道弟?”
明嶽愕然:雖然小爺我連日奔波風塵仆仆,但你丫也不用這麽不給麵子吧……
然而這還不算完,那個為三爺打抱不平的小弟吼完了,蹭一下跳到明嶽麵前。
這是一個兩米多高的巨漢,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明嶽,將拳頭指節捏的啪啪響:“小子,竟敢對我們三爺無禮,是不是想死?!”
明嶽一臉懵逼,他調整了一下措辭:“張將軍臨危受命鎮守永豐倉,辛苦了,辛苦了……”
張樂山點點頭笑而不語。
“既然知道我們三爺辛苦,還不跪下謝恩!”那名巨漢又開始大聲叫囂了:“你以為你當個什麽狗屁侯爺,就能在我們三爺麵前耀武揚威?”
江子房咳嗽一聲淡淡說道:“韋康,不得對侯爺大喊大叫……”
說完,江子房繼續保持沉默。
明嶽很無語: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貨就是存心要給他給下馬威的。
身高兩米的巨漢,足足高明嶽半個頭,手裏還拿著一支短鐵戟輕輕搖晃著,看他的樣子 ,可不僅僅打算對明嶽無禮——好像一言不合,就要用短鐵戟剁了明嶽的腦袋。
明嶽是這麽想的,韋康也是這麽做的,他似乎看著微笑的明嶽相當不爽,於是一隻手朝著明嶽的脖子掐過來,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手中的短鐵戟:“小子,給我們三爺跪下磕頭,不然我就剁了你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