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麽這麽沒用?”祁睿展慌了起來,“你們幾個,回府看看!你們幾個,在這附近找一找!你們幾個,跟我走!”
“是!”眾人四散跑開,像一群沒頭蒼蠅似的到處尋找華冰玉。
可是沒人知道華冰玉去了哪裏,祁睿展通知了管家和秦山,整個成王府的人全體出動,一直找到掌燈時分,都沒有華冰玉的下落。
“殿下,卑職已經去問過了,華家的人也不知道娘娘去了哪裏。”秦山走到祁睿展麵前,低聲說道,“已經天黑了,若是再找不到娘娘,隻怕就要進宮稟報皇上皇後,請禁衛軍出動了。”
祁睿展一籌莫展,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之前他們出門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甜甜蜜蜜的。到底哪裏出了岔子呢?為什麽華冰玉不願意相信他呢?他的整顆心都撲在她的身上了,比當年對青梅竹馬的秦珮真還要好,為什麽華冰玉不相信他呢?
祁睿展除了擔憂著急,心底還漫出一點點苦意。他茫然地看著秦山,好一會兒才慢慢道:“那就讓禁衛軍出動吧,先找到人再說。”
“是!”秦山趕緊吩咐人進宮稟報此事。
過了一會兒,他又跑回祁睿展的身邊,有些擔心地問道:“殿下,您沒事兒吧?”
“我?我沒什麽事。”祁睿展說,“秦山,你覺得本王像是那種背著正室在外頭養外宅的人嗎?”
“這……”
“你實話實說,本王恕你無罪。”
“卑職跟了殿下這麽多年了,殿下看似風流不羈,本性倒並不是這樣的。以卑職之見,您隻是有點兒貪玩,真的喜歡上誰,那就是一心一意的。”秦山琢磨了一下才說道,倒也說的都是真心話。
以祁睿展的外形、權勢、地位,他若是真的想要風流,那現在王府裏頭也不知道會有多少鶯鶯燕燕了。可祁睿展不是這樣的人,他不需要那麽多女人,他隻需要自己心愛的人。
祁睿展苦笑了一下,道:“你瞧,連你這個屬下都明白的事兒,冰玉卻不明白。在她心裏,本王是不是隻是一個紈絝?不管怎麽努力,她都瞧不上我……”
“殿下……”秦山有些頭疼,他斟酌了一下,慢慢道,“卑職聽李嬤嬤說,今兒這事情是慶王妃挑起來的。既然是這樣,娘娘可能是被挑唆了什麽。以卑職之見,娘娘有這麽大的反應,反倒說明殿下在娘娘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呀!若不是真心在意,誰會生這麽大的氣呢?”
祁睿展愣了愣,眼珠子轉了轉:“她真是這麽想的?因為太在意本王,所以才會跑走了?”
“卑職覺得八九不離十。”秦山見勸說有效,便接著說,“殿下,您想啊,以咱們娘娘的身手,若真是瞧不上殿下,打您一頓……您也就老實了。可娘娘現在這個做法,倒像是真的傷心了……”
“傷心……可……可本王什麽都沒做啊!”祁睿展也傷心,他覺得自己委屈透了,“她為什麽不聽我解釋呢?”
“哪有人會這麽理智的?殿下,再說這事兒,您也有責任啊……”
“本王有什麽責任?都說了本王什麽也沒做!”
秦山輕聲道:“您買了個院子,養了個年輕姑娘,這事兒……任誰聽起來都不太對勁兒吧……”
“本王在街上撞見月芽,她當時病得快沒命了,都認識這麽多年了,哪怕是個下人,本王也不能見死不救吧?”祁睿展振振有詞。
“那您救了人,可以回來跟娘娘說一聲呀。您想啊,咱們娘娘這麽驕傲的人,從旁人嘴裏聽到這種事,還被說得那麽難聽,娘娘在外麵要怎麽做人啊?”秦山說,“既然是救人,有什麽不能說的啊?”
祁睿展咳嗽了一聲,道:“因為月芽是真真的貼身婢女,我怕冰玉多心……”
“就算多心,也比現在強啊。這都天黑了,娘娘還不知所終,萬一出點兒什麽事,可怎麽是好啊!”秦山故意道。
祁睿展的一顆心再一次揪了起來,他當即翻身上馬,焦急道:“秦山,你跟本王出城找找看!叫禁衛軍也動作快點兒!”
“是!”
消息傳進了宮裏,皇上、皇後也嚇了一跳,禁衛軍立刻出動,滿城尋找華冰玉。
既然全城都被驚動了,太子府和文王府當然也派了人幫忙一起找。華家留在京城的本家就更別提了,連華誌功都親自帶著一隊人馬滿城搜尋。
對比外頭的慌慌張張,慶王府裏倒是喜氣洋洋的,慶王妃更是滿麵自得,添油加醋地跟祁建德講述自己的功勞。
“殿下,您之前不是一直擔心華家會幫太子一派嗎?我們現在略施小計,讓華冰玉跟成王離心離德。隻要華冰玉討厭成王,華家上下就絕對不會幫成王和太子了。”慶王妃笑著說,“臣妾早就打聽過了,華家上下都把華冰玉當成掌上明珠,她的態度一旦轉變,華家不但不會幫太子他們,說不定還會變成仇人呢!您說臣妾這一招,做得妙不妙?”
祁建德伸手就把慶王妃摟在懷裏,還在她的側臉上親了一口,哈哈大笑道:“愛妃做事,自然是妙的。隻不過,那個什麽賤婢懷的賤種,真的是老七的孩子嗎?可別弄錯了!”
慶王妃說:“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都養在他買的院子裏了,難道還有人能去那裏做些什麽?不過,那個華冰玉居然是個紙老虎,都說她武藝高強,可今天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她居然沒有動手!我還指望她扇成王幾個巴掌呢,這樣臣妾就能去太後麵前好好告她一狀了!”
“華冰玉本來就是個紙老虎,她華家軍功再高,也高不過咱們皇家!你以為她真的敢動手打老七?要是那樣,皇後就第一個饒不了她!”祁建德想了想,又道,“對了,這事兒光這樣還不行,那個叫月芽的賤婢,現在在哪兒呢?”
慶王妃說:“還在那個小院子裏頭呢,成王不發話,誰敢輕易挪動她呀?”
祁建德眯起雙眼,獰笑一聲道:“還在小院子裏就好,趁華冰玉還沒找到,得趕緊派人把那賤婢解決了!”
“啊!”慶王妃忍不住捂住嘴巴。
祁建德陰惻惻道:“等人死在那個小院子裏,就立刻讓人傳出風聲,說是華冰玉因為嫉妒而做的。這樣一來,不管那賤婢肚子的賤種是不是老七的,都死無對證了。皇後要是知道華冰玉害死了老七的骨肉,雖說是個賤婢的,也一定會恨上華冰玉的。畢竟老七都這個歲數了,還一無所出。這樣一來,華冰玉不光跟老七有了矛盾,跟皇後也有了矛盾,以後……嗬嗬,咱們就有好戲看了!”
慶王妃恍然大悟:“殿下!您真是足智多謀,臣妾實在是欽佩極了!”
過了很久,直到亥時初,華冰玉忽然帶著萬嬸等幾個人回到了成王府。
府中的門房都快哭出來了:“娘娘!您可算回來了!您是不知道,滿城都在找您啊!咱們殿下帶著秦大人還出城去了,都出去好久了!”
華冰玉看上去比較冷靜,她淡淡道:“我累了,先進去休息了。”
“是是是!”門房趕緊衝裏麵大喊一聲,“娘娘回來了!趕緊來人啊!”
李嬤嬤她們全都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娘娘!您去哪兒了啊?殿下都急壞了!宮裏也知道了,這會兒都在擔心您呢!”
華冰玉說:“我就在城裏找了個地方坐了一會兒,沒留神天就黑了。有吃的嗎?我餓了。”
“有有有!小廚房早就備下晚膳了,您要不要先沐個浴什麽的?”李嬤嬤趕緊問道,因為華冰玉看上去稍微有些委頓。
華冰玉擺擺手:“不用了,先吃飯吧。”
“是。”
一群人簇擁著華冰玉回到她的院子裏,丫鬟幫她除下外麵穿的衣裳,換上舒適的夾襖跟旋裙。華冰玉拿著碧玉茶壺一口氣喝了一壺熱茶,方才去了飯廳用膳。
晚膳準備的全都是她喜歡的菜色,她洗了手就開始吃飯,一口氣吃完,又道:“沐浴吧,我想睡下了。”
“是。”
屋內的氣氛一直很凝重,華冰玉的表情雖然很平靜,卻莫名地給人一種壓迫感,讓李嬤嬤這樣的老人都不敢輕易開口說話。
華冰玉隻帶了萬嬸和自己的幾個陪嫁丫鬟去了浴池,她安安靜靜地泡在撒了花瓣的浴水中,而後忽然將整個腦袋沒入水中,這才任由幾滴眼淚流了出來。
她是如此好強的性子,哪怕是在乳母的麵前,她也不會讓自己流出眼淚。
“你在做什麽?”祁睿展忽然闖進浴室,就這麽穿著靴子跳進了浴池中,將華冰玉抱了出來。
“殿下,娘娘隻是在沐浴……”萬嬸慌慌張張地解釋道。
“你們都出去!”祁睿展喝道,“誰都不許進來!”
萬嬸看了看表情木然的華冰玉,到底還是帶著幾個丫鬟退了出去,然後輕輕關上浴室的大門。
華冰玉眨了眨微微泛紅的眼睛,盡量平靜道:“殿下怎麽了?”
祁睿展找了這麽久,本來憋著一肚子怒火,可看到這樣的華冰玉,他卻忽然心疼起來——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灼疼了他的雙眼。
“冰玉……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跟月芽沒有任何關係!自從你進門後,我隻碰過一個女人的手!我在街上救了月芽,沒有告訴你,這是我的疏忽。隻因月芽是秦珮真的貼身丫鬟,我怕你多想,所以才會瞞了下來。至於其他的,我問心無愧!我不知道月芽有孩子,我更不知道她的孩子是怎麽來的!”祁睿展說著說著,聲音甚至有些哽咽了,“冰玉,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我們夫妻一場,雖相處時日不多,但我以為你對我……是有基本的信任的。冰玉,我雖是個浮躁性子,但我做事從來都在明麵上。說句不好聽的,哪怕當初跟秦珮真有染,我都沒瞞著任何人,所以才會鬧得滿城風雨。我若真的想要納妾,肯定也會光明正大地找!何況我根本就沒有納妾的想法……”
華冰玉微微仰起頭,有些無力地問道:“你真的跟月芽沒有任何關係?”
“當然沒有!我可以用我祁家所有人的性命起誓!若我祁睿展真的跟月芽有半點私情,就叫我祁家上下……”
“別說了!”華冰玉猛地捂住了祁睿展的嘴巴,“你瘋了嗎?是想掉腦袋嗎?這種話也是渾說的?”
祁睿展雖然是個紈絝,但他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對皇上皇後更是孝順有加,所以才會接連聽從皇上的安排娶了自己原本不想娶的人。
他連全家人都拉出來發毒誓了,不由華冰玉不相信。
“我不說這種話,怕你不相信我!”祁睿展說,“冰玉,我連懸崖都跟著你跳下去了,這樣,你都不能相信我嗎?”
華冰玉心裏一酸,眼睛更是一熱,一串淚珠子忽然就落了下來。
“別哭!別哭啊!”祁睿展認識華冰玉這麽久,還是頭一回見到她流淚,登時就慌了神了。他舉起袖子想給華冰玉擦眼淚,可是他整個人泡在池水裏,袖子也早就打濕了。
華冰玉嫌棄地推開他的袖子,別扭道:“誰哭了?浴池裏熱氣蒸騰的,臉上有水不是常見的嗎?”
“是是是!常見!常見!”祁睿展趕緊道,“你說什麽都對!”
華冰玉深呼吸了一會兒,將那股子淚意壓了下去,然後輕聲道:“你說了,我就相信你。可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救人的事情?難道我就真的那麽可怕?讓你連真話都不敢說嗎?”
“當然不是了!”祁睿展說,“我是怕你多心,畢竟,之前我跟秦珮真的事情鬧得那麽大。然後好端端的,又跑去救她的貼身丫鬟。這事兒說起來都覺得有點兒不妥當,可是不救呢,我又覺得過意不去,到底是從前就認識的人,又是一條人命。我隻有在救下月芽的那天見過她一麵,之後的事情,我都交給賈興去做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他。自打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月芽了。至於月芽的孩子,我還覺得納悶呢!”
賈興是祁睿展的一個心腹小廝,做事非常細致,祁睿展把這件事交給他去做,倒也是正常的。
聽他說了這麽多,華冰玉心中的疑惑早就打消了。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她這樣冷靜的人,今天居然也會如此衝動,害得滿城都在尋找她,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這麽一羞愧,華冰玉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處於沒穿衣裳的狀態跟祁睿展麵對麵地站著,而且她開始覺得冷了。
她一把推開渾身濕漉漉的祁睿展,然後將整個身子沒入溫熱的浴水中,還道:“你快出去吧,我這兒正沐浴呢,你也來打擾。”
祁睿展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自己一身濕透的衣裳,道:“我都快被你嚇死了,知道你在家裏,我就趕緊回來了。哪裏顧得上你是不是在沐浴,我隻想確認你安全無事。”
華冰玉聽他這麽說,心裏是各種妥帖,可麵上卻淡淡的,道:“說來說去,要不是你做事情不謹慎,我又何至於會如此失態?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你快點告訴宮裏,我已經回府了。”
祁睿展看著華冰玉露在水麵上的小腦袋,忽然笑了起來。他說:“冰玉,你今天如此失態,是不是因為特別在乎我?你這麽在乎我,是不是因為特別喜歡我?”
華冰玉呼吸一頓,過了一會兒才道:“誰在乎你了?我不過是覺得沒麵子罷了。你也知道的,今兒慶王妃多得意啊,好像故意在看我出醜一樣。”
祁睿展也不惱,還是笑嘻嘻地看著她:“你現在不承認也不要緊,咱們還有一輩子,我總能等到你對我說那句話的。不過現在你得聽我說,冰玉,我在乎你,我喜歡你,我隻想要你一個!”
華冰玉心裏甜滋滋的,嘴上卻說:“好了好了,怪肉麻的,咱們別在這裏泡著了,趕快出去衝一下,去宮裏請罪了!”
“不著急,秦山在外麵,他會處理好一切的。”祁睿展說,“咱們就在這裏待一會兒吧,我今天……真的被你嚇到了。我真怕你跑了,再也不回來了。”
“傻子,我是成王妃,我怎麽會不回來呢?”
“那可不好說,你性子如此剛烈,如果你真的相信月芽有了我的孩子,你說不定會就此跑去北疆找嶽父大人呢?”祁睿展突然一拍腦門,“咦?既然你回來了,那豈不是說明……你也覺得月芽跟我無關?”
華冰玉停了一會兒才道:“一開始,我也相信了慶王妃的話,認為月芽是你的外宅,還以為你們有了孩子。可是後來我出去冷靜了很久,我覺得,你並不是如此沒有章法的人。所以我決定回來,不管怎麽樣,我得親口問問你事情的真相。”
祁睿展眼睛一亮:“冰玉,我就知道你會相信我的!”
兩人在浴池裏待了大半個時辰,外頭的秦山辦事妥帖,一見祁睿展把萬嬸她們趕了出來,就趕緊讓人給宮裏送了消息,又給太子府、文王府和華家送信兒,告訴所有人華冰玉已經回府了,請他們不要著急。
等祁睿展跟華冰玉找人送了幹淨熱水衝洗好了再出來,已經是子夜了。
“秦山,消息都送出去了嗎?”祁睿展問道。
秦山道:“殿下放心,宮裏宮外都送到了。宮裏說,讓您跟娘娘明兒一早就去請安,好好說個清楚。”
華冰玉歎息一聲,道:“都是我一時激憤,才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明天去宮裏,可真是……”
“不要擔心,這事兒原本怪我,母後是不會責怪你的。”祁睿展道,“不過,秦山,月芽那邊……你得去查一查。”
“查她孩子的父親是誰?”秦山確實很聰明,“太子妃娘娘已經在查了,明兒應該可以問出個明白來。”
祁睿展點點頭,微微放心,這一放心,他就覺得腹中饑餓難耐,趕緊讓人準備吃食。
王府的小廚房通宵都備著吃食,所以沒一會兒就送了雞湯麵和四樣點心過來,祁睿展拉著華冰玉一起吃了起來。
剛舒舒服服吃了幾口,外頭忽然來報,說太子跟太子妃過來了。
都是一家人,祁睿展就把二人請到了他們用飯的地方,好奇地問道:“大皇兄跟皇嫂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太子殿下表情嚴肅,他道:“小七,你確定那個叫月芽的丫鬟,真的跟你沒關係嗎?”
“當然!大皇兄為什麽這樣問?”祁睿展正色道,“我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照顧她的下人也可以做證,我之前壓根就沒有去過那個院子!都是小廝幫我做的!”
“可那幾個下人跟你的小廝,都是你的人,未必可以做證。”太子殿下皺起眉頭,語氣也變得凝重起來了。
祁睿展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的麵色也微微一變:“大皇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月芽……沒了。”太子妃輕聲道,“我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被人擰斷了脖子,早就沒了氣息。”
“什麽?”祁睿展跟華冰玉同時站了起來,滿臉都是意外。
華冰玉說:“一個丫鬟罷了,誰會下此毒手?”
太子妃看著華冰玉,輕輕道:“冰玉,我猜……這事兒是衝著你來的……”
華冰玉腦子一轉,也反應過來了:“是二皇子。”
祁睿展還有些發蒙:“什麽?”
華冰玉深吸一口氣道:“大家都知道今天慶王妃帶我去看外宅的事情,也知道我因為外宅懷有身孕憤而出走。那麽長時間,沒有一個人找到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月芽被害的時間,應該也是我回府之前吧。”
太子妃點點頭:“沒錯。你是亥時初回來的,而月芽是戌時初一個人進的房,直到戌時末吳媽進去給她送水,才發現她已經沒了呼吸。不管從哪個方麵看,冰玉你都是最有嫌疑的人。”
“是啊,我會武功,掐斷一個姑娘的脖子實在是易如反掌。我還有殺人的動機,甚至還有時間。”華冰玉說,“二皇子這一步步棋走得倒是很妙!”
“冰玉!你這會兒還有心情誇祁建德!”祁睿展慌張極了,“萬一他們真的相信是冰玉做的,那可怎麽辦?”
月芽隻是一個小丫鬟,她死了原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壞就壞在,現在所有人都認為她肚子裏懷了祁睿展的孩子。月芽之死不光涉及她一個人,還涉及皇嗣的問題。就算祁睿展可以在皇後麵前做證說自己從未碰過月芽,但皇後和皇太後未必會相信,她們一定會認為祁睿展是為了保護華冰玉才故意說謊。
這本是一件小事,若月芽還活著,他們大可以花時間慢慢問出孩子的父親,然後再將流言打破,也就沒什麽事兒了;可現在月芽沒了,死無對證,華冰玉又是最大的嫌疑人,祁建德這一手確實有些厲害。
華冰玉以前覺得二皇子空有野心卻沒什麽智謀,現在看來,倒未必如此。
太子道:“小七,我已經讓人審問過在院子裏照顧月芽的那三個下人了。他們都說月芽自從住進去之後,就沒有任何男人過去看過她。再根據她的月份,月芽應該是在住進那個院子前,就已經有身孕了。”
祁睿展一拍桌子:“也是我疏忽了,當時在街邊撞見月芽,她高燒不退,胡言亂語,我就應該讓吳媽仔細問問她的。說不得,她就是因為被人害了,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的!”
太子妃拉住華冰玉的手,焦灼地說道:“冰玉,你今天跑出去後,到底去了什麽地方?除了你帶走的乳母等人,可還有其他人可以為你做證?”
華冰玉說:“證人倒是有的,還不止一個。可問題是,就算我有證人,也不能證明月芽之死跟我無關。”
太子殿下道:“沒錯,七弟妹是華家的人,她身邊還有不少厲害的手下,隨便派一個出去,根本不需要髒了她自己的手。”
“那可怎麽辦?”太子妃很著急。她是個頭腦清楚的女人,知道華家的力量,如果太子想要順利登基,一定少不了這軍方重臣的支持,所以她一直把華冰玉看作是自己人。
太子殿下說:“死了一個丫鬟,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可皇祖母跟母後的性子,你們也是知道的,她們非常疼愛小七,這些年盼星星盼月亮,就是希望看到小七的子嗣。這會兒,隻要老二他們去皇祖母的麵前添油加醋一番,說七弟妹因妒殺死了月芽,那皇祖母第一個饒不了七弟妹。”
祁睿展深呼吸了一會兒,驀地冷靜下來,他鎮定道:“如果我去求皇祖母,她絕對不會為難冰玉。可祁建德一定會將這件事傳遍整個京城,其他人可不管真假,都會認為冰玉是一個凶殘可怕的殺人凶手。要證明冰玉的清白,現在隻有一個法子了。”
“是什麽?”太子妃著急地道,“你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
祁睿展眯起雙眼:“找到月芽肚子裏孩子的生父。”
“沒錯。”太子補充道,“隻要證明孩子不是小七的,那七弟妹就不會對一個毫無關係的人下手了。”
“可是……慶王那邊也可以說,冰玉是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就動手了。還會說她錯殺了別人的女人和孩子……”太子妃道。
太子笑了一下,道:“他們可以說,我們也可以說啊。重要的是,隻要真相一出來,至少宮裏對冰玉就沒有偏見了。至於街上的謠言,隻要七弟妹出去做幾件善事,眾人就會改觀了。”
祁睿展東西也不吃了,站起來就道:“我讓人去查一查月芽被趕出楚家後去過什麽地方。大皇兄,勞煩你也幫個手,把所有認識月芽的人全都找出來,我要一個個問清楚!”
華冰玉忽然說:“我倒是有一個猜測。”
“什麽?”祁睿展立刻瞪大雙眼看著她。
華冰玉說:“我覺得可以重點問一問楚家大公子……或者秦正明秦大人。”
“什麽?你是說……碰了月芽的是他們?楚大公子先不提,秦大人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祁睿展第一個不相信。
太子妃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她點頭道:“冰玉說得有道理,我現在回想一下當時月芽的話,她極力隱瞞孩子的父親,肯定是因為這個人是不能被說出來的,她想保護這個男人。如果這個男人隻是個下人,她肯定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可她能接觸到的需要被保護的男人,除了楚家,也就是秦家了……”
太子殿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先從楚家下手查吧,這事兒交給我了,你不用管。明天一早你們倆就要進宮了,先打起精神過了皇祖母那一關吧。”
說完,太子就帶著太子妃回去了。
祁睿展拉住華冰玉的手,陷入了一種迷狀的沉默之中。
華冰玉明白他在想什麽,便輕輕一笑,彎起眼睛柔聲道:“不用為我擔心,我沒做過的事情,誰也別想誣賴到我身上!”
祁睿展苦笑了一下,道:“我之前還以為自己已經長進了,沒想到就因為隱瞞了救人的事,卻牽扯出這麽多麻煩來。以後,我再也不會隱瞞任何事情了,我怕了。”
“怕什麽?”
“我怕你受到傷害,更怕失去你。”祁睿展轉過身,將華冰玉輕輕擁住,然後輕吻她的額角,“冰玉,答應我,千萬不要離開我,好嗎?”
華冰玉心頭一震,她伸出雙手環抱住祁睿展勁瘦有力的腰肢,突然覺得整顆心都安定踏實了下來。好一會兒,她開口了,聲音很輕卻說得非常認真:“我答應你。”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起來了。雖然隻睡了不到三個時辰,但兩人的精神看上去都很好。特別是祁睿展,他仿佛一夜之間變成熟了很多似的,整個人看上去都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跟成親第二天一樣,他們直接進宮去了皇太後那裏。皇後也等在那裏,兩位的表情看上去都很嚴肅。
“見過皇祖母,見過母後。”祁睿展拉著華冰玉跪了下來,給二人請安。
皇後沒說話,太後等了一會兒才道:“昨兒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個都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鬧得滿城風雨的?”
她沒叫兩人起來,他們就隻能繼續跪在那裏。
祁睿展露出一個招牌式的燦爛笑容,朗聲道:“皇祖母,昨兒是孫兒的錯!不過您也知道的,孫兒一年到頭總得惹幾回禍的,您就原諒孫兒這一次吧!”
太後看著祁睿展那格外討好的笑臉,表情也鬆動了些。她說:“你啊,當自己還小嗎?闖禍這種事居然說得理直氣壯的!你大哥跟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早就是個合格的太子了,家裏兒女成群,穩重又妥當!”
“孫兒哪能跟大哥比呢?孫兒貪玩嘛!皇祖母,昨兒雖然鬧得動靜大了一點,好在也沒出事兒,您就原諒孫兒吧。”祁睿展繼續耍賴。
太後原本就最喜歡這個孫子,被他這麽一說,便道:“算了算了,你們先起來說話,跪在那裏老大的個子,看著怪頭疼的!”
“多謝皇祖母!”祁睿展高高興興地扶著華冰玉站了起來,又道,“那我們能坐下了嗎?”
“別得寸進尺啊!”太後不輕不重地道,“哀家還有話沒問完呢!聽說你在外頭有了血脈?”
“沒有沒有!誰在那裏胡說八道?孫兒是何等身份的人?想要孩子還不簡單?多納幾個側室回來也就是了!怎麽可能會在外麵亂來呢?”祁睿展說得斬釘截鐵,“您別看孫兒平時貪玩,可大是大非上,孫兒從來都是很明白的。您教導過孫兒,皇室血脈非常重要,這麽多年了,孫兒一直謹記在心,不敢違抗!”
太後聽到這裏,有些動搖了。她看向皇後,道:“皇後啊,建德說得信誓旦旦的,說確定那個女人懷了小七的孩子。我原想著,這也不是什麽壞事,管他是庶出還是嫡出,有個孩子總歸是好事。可是小七居然不承認,這倒是叫人糊塗了。”
皇後還沒說話,祁睿展就搶著說:“皇祖母!二皇兄從小就不喜歡我,他一直嫉妒您疼愛我多過他,他說的話您也相信啊?他那是故意敗壞我的名聲呢!他憑什麽信誓旦旦地保證有女人懷了我的孩子?他去聽我的牆腳了?他躲在我的床底下?”
“你這孩子,淨胡說!”太後都快被他逗笑了。
祁睿展一臉的理直氣壯:“既然沒有躲在我的床底下,那他隨便找個懷孕的女人就冤枉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我還可以去找十個八個女人過來冤枉他呢!”
這個時候,皇後開口了,她輕輕道:“小七,你真的沒有在外麵留下血脈?”
“當然沒有!不信您去問秦山,問所有跟著我的人!這幾個月,我不是在認真做事兒,就是回家陪著冰玉,最多就是跟大哥、三哥喝兩杯。可是喝完酒我就立刻回家了!我哪有工夫去做這種事情啊!我可以對天發誓,我隻想冰玉一個人給我生孩子!”祁睿展一本正經地說道。
太後歎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也不用在這裏發誓,既然沒有孩子,那就算了。真是的,叫我跟你母後空歡喜一場。”
祁睿展說:“皇祖母放心,我跟冰玉再努力努力,一定很快就可以讓您抱上重孫子了。”
華冰玉心裏卻覺得奇怪,二皇子都把月芽懷孕的事情傳進宮裏了,可是月芽身亡的事怎麽不說呢?
正疑惑著,外麵忽然有人來報,說慶王妃求見。
華冰玉在心裏冷笑一聲,心想:這就來了!
慶王妃繃著一張臉,愁眉不展地走了進來,連請安的聲音都很柔弱。
太後疑惑道:“晚香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了就不用進宮給我請安了。”
慶王妃擠出一個笑臉,輕輕道:“皇祖母,晚香沒有生病,不過是昨兒晚上沒睡好罷了。”
“沒睡好你就在家裏歇著,不用這麽一大早跑進宮來。”太後說,“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不過這麵色蒼白、有氣無力的,倒叫我看了不爽快。”
慶王妃看了一眼華冰玉,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低聲道:“皇祖母,晚香原本也不想進宮來討嫌的,可……可是……”
皇後是很聰明的人,一看慶王妃的表情動作,就猜出了個大概。她到底是站在自己兒子這一邊的,便立刻道:“母後,您昨晚也沒睡好覺,不如咱們就此散了,您也去榻上躺一會兒,養養神吧。”
太後正有此意,昨晚因為擔心成王府的事情,她到三更過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著,確實覺得腦子有點暈,於是點點頭:“也好,那就散了……”
“皇祖母!”慶王妃忽然跪了下來,而後一臉痛苦地說,“有件事……有件事晚香必須要報。”
太後愣了一下,盯著慶王妃看了一會兒,才道:“要說什麽就說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慶王妃抬起頭來,要哭不哭地說,“皇祖母,華冰玉殘害皇嗣,還請皇祖母嚴懲!”
這話說完,室內忽然安靜了一會兒。
皇後微微低下頭去,已經猜到慶王妃會說什麽話了。不過她始終不動聲色,像是一點兒也不擔心。
太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慶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妾身知道。”慶王妃做出堅定不移的表情,一臉悲憤道,“我原本也不想說出來的,畢竟這事兒關乎七弟妹的名聲。可事情有輕重,這件事關乎皇嗣,為了皇嗣著想,妾身不得不說出來!哪怕這樣會引起很多人的痛恨,我也認了!”
太後眯起雙眼,又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昨晚建德進宮來見我,說恭喜我又得了一個重孫子,還是小七的孩子。今兒早上你又進宮來,說小七媳婦兒殘害皇嗣,你說你們夫婦倆,這是在做什麽呢?”
“皇祖母!昨天妾身也為成王殿下高興的!這麽多年了,他總算有了第一個子嗣,所以才會讓我家殿下進宮來,跟皇祖母分享這件喜事。可是沒想到,一個晚上都沒過完,成王殿下的那個子嗣……就這麽沒了!”
祁睿展想說話,華冰玉卻用力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少安毋躁。華冰玉想看看慶王妃還有什麽要說的,也想看看太後的態度。
太後看了一眼祁睿展,祁睿展立刻露出一臉無辜又委屈的表情。她說:“晚香啊,剛才我已經問過小七了,小七說根本沒有女人懷了他的孩子。”
“成王殿下那是騙您的!我都親眼見過那個叫月芽的女人了,住在成王殿下買的小院子裏,都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慶王妃振振有詞,“太後,您想啊,您會平白無故這樣對一個沒有關係的女子嗎?”
“可那個子嗣怎麽又沒了呢?孩子流了?”太後又道。
“比流了更可怕!”慶王妃裝模作樣地擠出一滴眼淚,帶著哭腔道,“太後,華冰玉實在是太殘忍了!我們今天早上去看過了,月芽……月芽被人生生扭斷了脖子!她一個民間女子,跟人無冤無仇,怎麽會有人下此毒手呢?我們仔細盤問過在院子裏伺候月芽的下人,月芽被殺的時間,又那麽巧,剛好是華冰玉失蹤的那個時候。我作為一個女人,也能理解這種心情,誰不希望獨占夫君的寵愛啊?可是有了子嗣,那就不是小事了!更何況,月芽懷的還是皇嗣……”
太後說:“有人親眼看到冰玉扭斷月芽的脖子了嗎?”
“這……這倒沒有……可月芽死的時間,正好是滿城都在找尋七弟妹的時間。沒人知道七弟妹那會兒去了哪裏,皇祖母,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慶王妃說,“七弟妹之前鬧失蹤,不就是因為氣恨月芽懷了成王殿下的孩子嗎?然後這女人就突然死了!孩子自然也不存在了!皇祖母,您想,不是七弟妹做的,還能有誰?除了她,誰還跟一個民間女子有什麽仇恨呢?”
太後沉吟了一會兒,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她看向華冰玉,輕輕道:“華冰玉,你怎麽說?”
華冰玉站得筆直,目光清澈,她朗聲道:“此事與我無關,月芽的孩子根本不是我家殿下的。就算是我家殿下的孩子,我堂堂一個正妃,豈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我大可以留著這個女人,帶回王府,然後慢慢折磨,不動聲色就可以讓她流了孩子。我華冰玉確實會武功,但我華家的功夫,從不會對著老弱婦孺出手!更何況,我有證據證明昨天我身在何處。我消失的那段時間,其實是去了城裏一間小小的茶鋪。那茶鋪是我幼時尚在京城時,母親經常帶我去的地方。昨天心緒不佳,我就去了茶鋪,在那裏一直待到他們打烊,茶鋪的老板、夥計全都可以為我做證。那間茶鋪在西城桂花巷子的東頭,叫林家茶鋪,招牌上畫著幾片茶葉,很好認。茶鋪還有一些老客人,也都見過我,他們都可以做證。”
太後說:“方開,你去那個茶鋪問一問,到底是不是這樣的?”
一個中年宦官從旁邊走了過來,領了差事,立刻出去了。
慶王妃斜眼看了一下華冰玉,又道:“太後,七弟妹可不是普通人,聽聞她手下能人輩出。這種殺人的事兒,難道還要她自己動手嗎?”
華冰玉說:“慶王妃這話就有趣了,之前是你口口聲聲說除了我,沒人會做這種事。我找了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人,你又說我有手下可以幫忙動手。我倒是想問一句,慶王妃跟慶王殿下口口聲聲說月芽懷了皇嗣,你們又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皇嗣?皇家血統不容玷汙,你們強行把一個跟皇家無關的孩子說成是皇家血脈,你們夫婦到底是何居心?”
“華冰玉!你居然敢說這種話?那女人都養在成王的宅子裏了,不是他的孩子,會是誰的?”慶王妃叫了起來。
“月芽住的地方,推開門走出去就是大街,一天不知道可以遇到多少男人。更何況,那院子裏還有一個男仆跟她朝夕相處。我家殿下說了無數次,他跟月芽絕無半點關係。”華冰玉冷笑一聲,“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家殿下是什麽人品相貌,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月芽長相普通,出身低微,我家殿下就算要找女人,又豈會找一個如此普通的丫鬟?”
“說得正是!”祁睿展附和道。
慶王妃翻了個白眼,道:“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何況月芽可是秦珮真的丫鬟,跟成王殿下相識多年,早有情誼。這種關係,豈是普通丫鬟能比的?七弟妹啊,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再怎麽生氣吃醋,你也不能痛下殺手啊!好歹是一條人命啊!”
太後忽然笑了一下,道:“晚香啊,你說得活靈活現的,倒像是親眼見到冰玉殺人了一樣。”
“皇祖母……”慶王妃覺得太後的表情有些不對,她眨了眨眼睛,委委屈屈道,“皇祖母,我還不是為您著想嗎?大家都知道,您是最關心成王殿下的子嗣問題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卻被自己的王妃給殺了……這若是一個男孩兒,可就是成王殿下的長子啊!真是太慘了……”
太後哼了一聲,慢慢道:“小七這個孩子,是在我身邊長大的。他從小就受姑娘們歡迎,每回宮宴,盯著他看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他呢,我是知道的,貪玩,喜歡胡鬧,可是眼光也高著呢,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入他的眼。再有一點,以小七這個性子,他要是真的看上一個丫鬟,想要收進府中,那他就算跟冰玉鬧翻,也一定會把人帶回府去給個名分的。所以這件事,我比較相信小七的說法,那個女人的孩子應該不是他的。”
“皇祖母!成王殿下那是騙您的!”慶王妃著急了。
“他騙我做什麽?”太後道,“不過是一個丫鬟,他值得為了一個丫鬟欺騙我?”
“因為七弟妹害死了皇嗣,成王殿下這是怕您降罪啊!”慶王妃道。
皇後笑了一聲,插嘴道:“慶王妃,如果小七真的瞞著正室跟月芽有了孩子,說明他更看重月芽,也害怕正室害了她。那麽現在他應該一力指責冰玉,而不是護著她。慶王妃,你不覺得你的話前後矛盾嗎?”
“這……這……”慶王妃轉了轉眼珠子,有些詞窮。
太後忽然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然後厲聲道:“慶王妃!你無憑無據,就指認一個一品親王妃殺人,你覺得哀家是老糊塗了嗎?既無人證,又無物證,就憑你這一張嘴,就能證明人是冰玉殺的?”
“可……可她最有嫌疑啊,隻有她才跟那個月芽有仇……”慶王妃的聲音開始抖了起來。
太後冷笑一聲,道:“她跟月芽有仇?她堂堂一個王妃,就算不能接受這件事,也絕不會殺人。慶王妃,她華冰玉可是華忠平唯一的女兒,華家上下滿門忠烈,她從小到大跟著父兄,上過戰場,殺過敵寇。別的不說,但有一點,哀家是相信的——沒有一個華家人會做出殘害無辜的事情!”
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站在下麵的華冰玉忽然心頭一熱。她真的沒想到,太後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維護她。
是啊,她華家的兒女,學了一身好功夫,隻為了保家衛國,保護百姓的安寧,怎麽可能會對著一個無辜女子出手呢?
連深居宮中的太後都明白的道理,二皇子夫婦卻不明白,還以一條人命為代價,拚命想要將華冰玉拉下水。
慶王妃被太後的語氣嚇住了,她跪在那裏捂著自己的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太後不是最在乎祁睿展的子嗣問題嗎?就算月芽的事情有疑點,太後也不可能輕描淡寫地就否定她啊!這不正常啊!
祁睿展卻高興極了,他衝到太後的座位前,一把就抱住了太後,親昵道:“皇祖母!您這話說得太好了!孫兒都被感動了!皇祖母,我最喜歡您了!”
太後捏了一把祁睿展的臉,笑著說:“你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還總是跟我撒嬌。”
“孫兒再大,也永遠是您的孫兒啊,孫兒一輩子都要跟您撒嬌!”祁睿展笑著,把太後抱得更緊。
華冰玉也忍不住想笑,怪不得太後最疼愛這個孫兒,祁睿展是真能放得開,能豁出去讓老人家開心。
太後拍拍祁睿展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道:“小七啊,如今世道險惡,你呢,又浪**慣了,在外頭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辮子。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其他人未必知道。你啊,以後可要記住‘小心謹慎’這幾個字,萬萬不可再闖禍了。你記住了嗎?”
“是,孫兒記住了!”祁睿展一臉委屈地說道,“皇祖母,孫兒自從娶了冰玉後,已經長進多了。我不光每日勤加練武,去衙門也沒有偷懶過一天,連父皇都說我辦事妥當呢!我都這麽用功了,二皇兄跟二皇嫂卻見不得我好,拿這種事情來冤枉我、汙蔑我!”
太後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慶王妃,輕輕道:“算了,都是一家人,這種小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那孫兒就這麽白白被人冤枉了啊?再說了,我那點兒倒是小事,可是冰玉怎麽辦?二皇嫂說她殺人!”祁睿展不依了,跟個孩子似的一直拉著太後的手扭來扭去。
太後被他纏得沒辦法,隻能道:“這倒也是,好端端地說冰玉殺人……這樣吧,讓慶王夫婦備上厚禮,去成王府親自給冰玉道歉,直到冰玉原諒他們為止!”
“多謝皇祖母!”
祁睿展立刻跪了下來,華冰玉也跟著跪下一起謝恩。
“皇祖母?這……這怎麽行啊?我們去給華冰玉道歉,還要她原諒為止?那她要是不原諒我們呢?”慶王妃這回是真的開始抹眼淚了。
太後笑得很輕鬆,說:“冰玉要是不原諒你們,那就繼續去道歉,直到她原諒為止。行了,就這樣吧,你們都下去吧。我啊,昨晚真的沒睡好,要歇一會兒了。皇後啊,你留下來陪我。”
“是。”皇後站了起來。
祁睿展跟他母後交換了個眼神,然後拉著華冰玉高高興興地跑了出去。
慶王妃不敢多留,也隻能哭哭啼啼地跟了出去。
一走出來,慶王妃就咬牙切齒地指著華冰玉,道:“你倒是有本事,居然讓太後那麽相信你!”
華冰玉冷冷地看著她:“雲晚香,這件事不是太後相信我,而是你們太過荒唐!太後這樣的人,豈會看不出事情的真相?你們夫婦為了汙蔑我,居然殺死一個無辜的女子!雲晚香,我會永遠記得這件事!”
“哼!記得就記得,怎麽,我還會怕你不成?你華家再怎麽有本事,也不過是一群莽夫罷了。”慶王妃道,“華冰玉,別以為你這次贏了,就高枕無憂了!後頭,有你們哭的時候!”
說完,慶王妃吸了吸鼻子,轉身就走了。
華冰玉拉住祁睿展的手,低聲道:“看雲晚香的態度,二皇子怕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祁睿展點點頭:“我也猜出了,自從過了年以後,祁建德越來越囂張,隻怕離他舉事的時候不遠了……”
等三個年輕人離開後,太後帶著皇後去了寢殿,她在軟榻上躺下,輕輕歎了一口氣。
皇後坐在軟榻的邊緣,慢慢幫她揉捏小腿:“母後為何歎氣呢?”
“孩子們鬧成這樣,我能不歎氣嗎?”太後輕聲說,“你這個做人母後的,倒是沉得住氣,從頭到尾一點都不擔心。”
皇後笑了笑,道:“臣妾怎麽會不擔心呢?隻不過,臣妾相信自己的兒子,也相信這個兒媳婦。就像母後說的,冰玉可是華家的人。就算那個什麽丫鬟真的懷了小七的孩子,冰玉豈會那麽傻?在自己消失的時間跑去殺人?況且孩子一天沒出生,就一天不作數的。”
剩下的,皇後沒再說下去了,太後也心知肚明。就跟宮裏一樣,懷上孩子的後妃不在少數,可是平平安安生出來的,卻隻有那麽幾人。
華冰玉這樣的女子,豈會不懂得這個法子?她隻要裝模作樣地把月芽接回王府,派人好生照料,然後隨便在飲食裏做些手腳,弄成自然小產的樣子,這問題就可以輕鬆解決了。
到底是多蠢的人,才會想到把月芽的脖子給擰斷呢?
皇後這會兒既放心,又不放心。她放心的是二皇子終究是個蠢貨,不放心的是二皇子現在的動作太大了,倒像是風雨欲來,讓人不得不防。
太後看了看皇後的神色,輕聲道:“兒孫有兒孫的福,你啊,也不用太操心。再說了,你們給小七找了個好媳婦兒,這往後啊,應該是不用擔心的。”
是人就會有偏愛,比如皇上偏愛皇後,太後偏愛祁睿展。儲位之爭的事兒太後原本是不想管的,可這事兒一旦跟祁睿展有了牽扯,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慶王府裏,祁建德已經砸爛了一整間屋子的東西。慶王妃也挨了好幾個巴掌,這會兒正躲在角落裏號啕大哭。
“哭哭哭!你還有臉哭!這麽一點兒小事你都辦不好!本王要你何用?現在可好了,本王還要敲鑼打鼓備上厚禮去給華冰玉那個賤人道歉?雲晚香!本王就沒見過比你更蠢的女人!”祁建德一邊罵,一邊又甩了一個巴掌過去,打得慶王妃幾乎昏厥過去。
“殿下!殿下開恩啊!娘娘體弱,可不能再受這些了!殿下!求求您了!”慶王妃的幾個陪嫁丫鬟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求慶王手下留情。
祁建德一腳踢開最前麵的一個丫鬟,繼續罵道:“她體弱?當我不知道她天天把補品當飯吃呢?”
慶王妃尖叫道:“祁建德!你打死我好了!到時候你看看雲家會怎麽對你!這麽多年來,沒有我們雲家,你以為你能坐上親王的位置嗎?祁建德,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祁建德冷笑一聲,道:“我忘恩負義?你們雲家又能好到哪裏去?都是一根藤上的瓜,真鬧不好,那就同歸於盡唄!不過,本王可是皇子,再怎麽著,也能免了死罪。可你們雲家呢?蠢貨!你趕緊給我爬起來,再給你爹送一封信,就說銀子不夠花,讓他再送一點兒過來。”
“還要銀子?這半年都要了幾次銀子了?我們雲家又不是銀庫!”慶王妃吼道,“祁建德,你拿著那麽多銀子,到底做什麽去了?”
“你隻管問你家裏要,其他的事情,你這種蠢貨就沒有必要知道了。”說完,祁建德又踢翻一個丫鬟,才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
回到成王府的祁睿展跟華冰玉也像是打了一場惡仗一般,兩個人都懶懶地靠在軟榻上,半點也不想動。
萬嬸安靜地走進來,給他們送上一些甜湯和細點,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華冰玉喝了半碗熱氣騰騰的甜湯,心裏總算平靜了下來。
祁睿展接過她喝剩下的半碗甜湯一飲而盡,道:“幸好皇祖母知道你是個好人!要不然,今天這事兒,怕是沒這麽容易了結。”
華冰玉笑著吃了一塊荷花酥,才慢慢道:“太後這麽有智慧的人,怎麽可能僅僅因為我的人品就相信我呢?”
“那……”
“太後是知道這件事不合邏輯。她當年也是坐過正妃的人,自然清楚想要弄掉一個腹中的孩子,有千千萬萬種方法,而扭斷那人的脖子,是最蠢也是最不可能的一種。”華冰玉說,“再加上慶王妃表現得太過做作,實在是讓人生疑。”
祁睿展愣了一會兒,忽然道:“這麽說的話,皇祖母並不相信你?”
華冰玉笑著靠在他的肩頭,道:“太後不相信我,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好在她相信你,這就足夠了。”
通過今天這件事,華冰玉已經探到了太後的底線——那就是祁睿展。隻要涉及祁睿展,太後就不會坐視不理。
宮裏的危機雖然解除了,但流言依舊在京城裏散布開來。大街小巷都在說華冰玉殺了成王外宅的事情,說得華家人個個義憤填膺,都找上祁睿展好幾回了。
祁睿展也沒法子,隻能一個一個地解釋。可華家的人一句話說不好,就要拉著他去演武場練一練。幾天下來,祁睿展就“練”得腰酸背痛,一回來就躺那兒歎氣。
“我幫你推推筋,再去泡個熱水澡,一會兒就好了。”華冰玉強忍住笑,親自動手給祁睿展除了外衫,幫他推拿酸疼的地方。
祁睿展又痛苦又受用,“哎喲哎喲”一通推完,他就抱住華冰玉不放:“你陪我一起去泡泡!”
“我還有幾封信沒寫完呢,你自己先去。”
“不管不管,你必須陪我!這都是你家那些叔叔伯伯、哥哥弟弟留下的傷害,你得負責到底。”祁睿展黏人得不得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陪你一起去。”華冰玉說,“不過隻是泡澡,可不許做其他事情。”
祁睿展爽快地答應了:“行!”
兩人正準備出門,外頭卻有人來報:“楚家大公子楚譽遞了帖子,說有重要事情要求見殿下。”
祁睿展表情一變,立刻跟華冰玉交換了一個眼神。
“是他?”
“來得倒是不算晚。”華冰玉已經翻身下了軟榻,“殿下,快過去吧,正事要緊。”
前廳內,楚譽長身玉立,臉上卻寫滿憂愁。他穿著一身黑,越發顯得整張臉毫無血色。
祁睿展見到他的時候,也不由得微微一愣。要知道,楚譽也是京城裏有名的一位俊俏公子,眾人都稱他為玉麵郎君。怎麽隔了一段時間沒見,楚譽就憔悴成這樣了?
“學生參見成王殿下。”楚譽認認真真地給祁睿展請安。
楚譽也有功名在身,隻是沒有做官罷了。他上一次參加科舉,不知為何發揮失常,最後隻考了個舉人。以他的實力,怎麽也能中個進士的,所以不光楚家不高興,楚譽自己也不滿意,於是又在家中苦讀備考,打算再來一次。
“免禮,你坐吧。”祁睿展也坐了下來,端了一盞茶喝了幾口。
因為秦珮真的關係,之前兩人每次碰麵氣氛都很尷尬。如今祁睿展早就放下了秦珮真,楚譽也休了妻,兩人之間倒是變得正常起來了。
楚譽坐了下來,輕聲道:“學生此次前來,是為了月芽一事。”
祁睿展說:“月芽走了,我讓人把她葬在了郊外,你若是想看看她,我可以讓人給你指路。”
月芽畢竟是因為卷入了他們的皇子之爭,所以才會成為無辜的犧牲品。祁睿展心裏過意不去,之前特意去求了秦正明,讓他鬆口答應收月芽為秦家義女。祁睿展用這個名義厚葬了月芽,也算是略微彌補一下。
“月芽……月芽真的走了嗎?”楚譽瞪大眼睛,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祁睿展說:“是,真的走了。”
“我一直在閉門苦讀,直到今日聽到下人們的議論,方才知曉月芽之事。”楚譽紅著眼眶問道,“殿下,聽說月芽走的時候,已經懷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
“沒錯。”祁睿展說,“現在外頭都以為那個孩子是本王的,可本王壓根兒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
楚譽用雙手捂住了麵孔,聲音非常絕望:“那個孩子……應該是我的……四個多月前,剛好是真真出事後,我最難熬的時候……有天晚上我喝多了,去了真真的房裏。可當時真真已經不在府裏了,房裏隻有月芽……當晚糊裏糊塗的,我就……”
祁睿展皺著眉頭說:“雖說月芽是真真的丫鬟,你也休妻了。可你既然要了月芽,就必須收房啊!你們楚家好歹也是高門大戶,怎麽會把人趕到街上去,叫她病得半死!”
“都是我沒用!”楚譽痛苦極了,眼淚順著他的掌心往下淌。
楚譽的母親恨極了秦珮真,也厭惡跟秦珮真有關的一切。所以她知道這件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月芽和秦家過來的丫鬟婆子一起趕了出去。
楚譽有反抗過的,他到底是個讀書人,尚有廉恥之心,所以想給月芽一個名分,哪怕是做個通房也行。
可楚母一意孤行,她不光趕走了月芽,還把楚譽關了起來。楚譽的性子本就懦弱,被關了大半個月,也就不敢再提這件事了。
後來,他埋頭苦讀,等再聽到月芽的消息時,月芽已不在人世了。當時他吃了一驚,抓住一個下人問了半天,下人卻說得不清不楚,他隻好匆匆趕來成王府打聽真相。
祁睿展見楚譽這副樣子,歎了一口氣,道:“逝者已矣,你還是節哀吧。”
楚譽渾身都在發抖:“多謝殿下料理了月芽的後事,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她懷著我的孩子離去,心中肯定有很多怨恨吧。”
祁睿展搖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月芽在被害之前,一直在竭力維護你的名聲,不管誰問她,她都不曾說過腹中孩子的父親是誰。本王想,月芽一定不曾恨過你。她是個好姑娘,你去她墳前看看她吧。”
聽完這個,楚譽更覺心痛,他哀號一聲,居然就這麽暈了過去。
“來人來人!把大夫喊來!”祁睿展嚇了一跳,趕緊讓小廝去找府裏的大夫。
大夫過來一看,道:“沒事兒,急火攻心,再加上這位楚公子至少幾天沒睡覺了,才會昏厥。讓他好好睡上一覺,也就沒事了。”
祁睿展看著管家,道:“那就讓他在客房裏睡吧,睡醒了給他吃點兒喝點兒,再帶他去月芽的墳前看看。”
“是。”管家應了。
楚譽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日出之後,他醒來後,情緒明顯穩定了很多。
管家派人把他帶到月芽的墳前,之後才去通知了楚家,讓他們來接人。
楚譽祭拜了月芽,卻沒有回楚家,而是獨自一人去了秦家。
也不知道他跟秦正明說了什麽,很快,楚譽就帶著一塊牌位回到家,月芽的墓碑也換了字樣,寫著“亡妻秦氏月芽之墓”,落款是楚譽的大名。
月芽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有不少流浪漢在那附近,頭一個就發現了墓碑上的字樣,而後整個城裏都傳開了。
“你們聽說了嗎?那個被成王妃殺死的婢女,原來不是成王的女人,是楚家大公子的女人!”
“是楚譽的女人?那成王妃為什麽要殺這個婢女啊?”
“肯定不是成王妃殺的啊,你想啊,又不是成王的女人,成王妃有什麽好生氣的啊?”
“那是誰殺的?”
“不知道,順天府查不出來,隻好算了。”
……
消息傳開後,楚母氣得渾身發抖,直接請了家法,讓楚譽在家中祠堂跪了下來。
“你說!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一個勾引你的賤婢而已,你居然把她寫入了族譜!亡妻!亡妻!你哪裏來的亡妻?一個賤婢也配嗎?你是想氣死我嗎?”楚母拿著一根棍子,狠狠地在楚譽身上抽打。
楚譽卻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一般,非常冷靜地跪在那裏,表情安寧又平靜。
他輕聲說:“母親,事情已經這樣了,祖父也同意了,不能反悔了。”
“你這個畜生!你是想氣死我呀!”楚母狠狠地抽打他,一邊打一邊罵,“楚譽!你到底想怎樣?我早就讓你休了秦珮真,你卻一直不聽,直到她闖下大禍,我跟你爹以死相逼,你才去秦家送了休書!可現在又是怎麽回事?你居然把一個賤婢的牌位帶了回來,還找你祖父把人寫在了族譜上!所有人都知道月芽是個賤婢,頂著這樣一個亡妻,哪家的好姑娘還願意嫁給你?你說!”
“沒人願意嫁,就算了,我也不想娶妻了。”楚譽抬眼看向楚母,眼中一片茫然,“母親,當初逼著我娶秦珮真的是你們,逼著我休掉她的也是你們。我這一輩子,總是在被你們逼迫。月芽懷了我的孩子,我卻毫無所知。如果我不是這麽沒用,那麽月芽也不會慘死在外。母親,她腹中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這都是我作下的孽啊!”
“什麽孽?月芽那種賤婢也配嗎?不過睡了個丫鬟而已,怎麽著?還得給她弄個八抬大轎,把她娶進門嗎?”楚母冷笑道,“你才剛剛休妻,家裏要是生了個庶長子,回頭根本沒法說親!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說我們逼你?我們要是不逼你,你能成什麽氣候?”
楚譽忽然笑了起來,表情絕望又脆弱:“母親說得沒錯,可從此以後,我不想再聽母親的逼迫了。我已經問過祖父,他同意讓我跟你們分家。請恕孩兒不孝,以後,母親就跟著二弟、三弟一起過吧。他們二人都很聰明,前途無量,母親想必也能安心了。”
說完,楚譽忽然推開楚母的棍子,對著她磕了三個響頭,就自己爬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楚譽帶著月芽的牌位離開了楚家本家,自己單獨住在了一個簡單的小院子裏,隻帶了幾個貼身仆從。
幾天後,他花了一些銀子,去牢裏看了秦珮真。秦珮真瘦了很多,不過看上去卻很安靜,像是已經接受了這一切似的。
“你來了?”秦珮真看向楚譽,目光有些呆呆的。
楚譽點點頭,把月芽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才道:“我又犯下了這麽大的過錯。”
秦珮真用指甲掐著掌心,好一會兒才道:“原來月芽走了啊……怪不得,前些時候我晚上做夢,夢到她跟我說她要去一個好地方了。我在夢裏想要抓住她,卻怎麽也抓不到……原來是這樣啊……”
楚譽心裏難過,眼眶立刻就紅了起來:“原來她來看過你。”
“是啊。”秦珮真兩眼看著地麵,慢吞吞道,“我們倆從小就在一起了,月芽進府的時候才七八歲。當初我還說,等她二十幾歲了,就要給她尋個好人家。後來,她怎麽也不願意找人家,當時我就明白了,她是看上你了呢。楚譽,你知道這事兒嗎?”
楚譽呼吸一滯,訥訥道:“我知道。”
“也是,你又不是傻子,月芽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你怎麽會不知道呢?”秦珮真笑了一下,“月芽倒是像我,我們倆都傻。我等著七殿下那麽多年,等來的是這個牢房。月芽也傻,她守著你那麽多年,卻守來了這個下場。不過,我也有錯,當初,我要是把她給你做了通房,那就好了。”
“真真……”
“你瞧,你不是什麽好人,我就更不是了。我知道月芽喜歡你,可我就偏偏不讓她得逞。我總是想著,憑什麽她能跟喜歡的人朝夕相處,我卻要在那裏忍受相思之苦呢?”秦珮真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真傻啊,月芽……”
楚譽擦了擦眼角,道:“總之,是我對不起她。我不能在這裏久留,下回再來看你,你缺什麽東西,跟我說一聲,我可以幫你帶進來。”
秦珮真搖搖頭:“我在這裏挺好的,早就習慣了,你也不用再來看我了,我不想見到你。”
“是這樣啊,我明白了。”楚譽輕輕道,“你保重。”
說完,楚譽就走了出去。
秦珮真等他離開後,才捂住自己的臉,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