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華冰玉的流言消散後,祁建德很是生了一段時間的氣。不過他到底不是一般人,居然能忍下心頭之恨,準備了厚禮,帶著慶王妃去了成王府,忍氣吞聲地給華冰玉賠禮道歉。

華冰玉知道宮裏都在盯著這件事,隻能見好就收,和和氣氣地接受了慶王夫婦的道歉。

雙方維持了表麵上的和氣,不過祁建德在朝堂上依舊比較張揚,仿佛什麽都不怕了一樣。

在這之後,祁睿展跟華冰玉過了一段比較平靜的日子。祁睿展每天認認真真地去上朝辦公,華冰玉在王府打點一切,空閑的時候兩人會一同遊園踏青。

日子仿佛箭一般躥了過去,華冰玉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萬嬸替她著急,接連去廟裏求了幾個靈符,讓她貼身佩戴。

每次去宮裏請安,太後跟皇後雖然不說什麽,但從她們倆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來,她們也在著急。

華冰玉看了好幾個名醫,都說她的身子沒有問題,也不需要進補,隻要給點耐性,孩子自然就會有的。

“乳母,既然我沒有問題,會不會是殿下……”華冰玉沒繼續往下說下去,隻是皺著眉頭看向萬嬸。

萬嬸嚇了一跳,趕緊跳出門外左右看了看,見到處沒人,才鬆了一口氣。

“我的娘娘!這種話可不是亂說的!要是被別人聽到,傳到宮裏,能有好果子吃嗎?”

華冰玉放下手裏的賬冊,低聲道:“我還是覺得不妥……可惜祁睿展連傷風感冒都很少,要不然,就能找個名醫給他也看一看了。”

“宮裏每個月不都有禦醫來請平安脈嗎?要是有事兒,禦醫早就說了。”萬嬸輕輕道。

“乳母,你不懂,宮裏的禦醫都是他們祁家的人。就算祁睿展有什麽毛病,禦醫怎麽會說出來呢?”華冰玉說,“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去宮裏,被慶王妃好好嘲笑了一番,說我要是不能生,就趕緊給成王納幾個側妃。太子妃在旁邊聽著,居然也是一臉讚同的樣子。我的肚子要是再沒有動靜,隻怕皇後跟太後也要催促了。”

萬嬸說:“依我看,娘娘還是太著急了。娘娘嫁進來也不過半年,當年你娘跟你爹成了親,也是大半年後才懷上你大哥的。文王妃不也是進門後兩年才生了一個女兒嗎?這種事情,急不得的。”

“我是不著急,可總有人替我著急啊。”華冰玉說到這裏,表情忽然一變,立刻換了話題,輕聲細語道,“乳母,我看園子裏的花開得正豔,你叫人幫我摘一點兒花瓣,我好給殿下做幾個香囊。”

萬嬸轉了轉眼珠子,大聲道:“娘娘要親手給殿下做香囊?可是為了殿下的生辰?”

正說著話,李嬤嬤帶著兩個小丫鬟走了進來,聞言不免笑了起來,她說:“我正想跟娘娘說,後日就是咱們殿下的生辰了。不是整生辰,不用做壽,不過家裏總是要過一過的。何況,這是娘娘進門後趕上殿下的第一個生辰,您要是親手做個禮物送給殿下,殿下肯定會很高興的。”

華冰玉點頭道:“我針線活一般,不過是做點東西,聊表心意罷了。”

李嬤嬤笑得很開心:“隻要是娘娘做的東西,殿下一定會喜歡的。不過後日是大朝會,殿下恐怕會很晚回來。”

“吩咐下去,讓廚房準備一些殿下喜歡的菜肴,從梨園請個小班子回來唱幾出戲。”華冰玉想了想,“記得把他們家最紅的那個小旦請過來,殿下以前就愛聽她唱戲。雖說是小生辰,不過熱鬧一下總歸是沒錯的。”

“要不要把太子殿下跟文王殿下也請過來?”李嬤嬤又問道。

華冰玉搖搖頭,道:“算了,你都說這是我進門後趕上殿下的頭一個生辰,我呀,想單獨幫殿下慶祝。”

李嬤嬤眼睛一亮,露出一臉讚許的表情:“還是娘娘想得周到。”

到了祁睿展生辰那日,他早早就醒來,打著哈欠從被窩裏鑽出來,低聲道:“真不想起來啊。”

華冰玉輕笑一聲,自己也坐了起來,幫他捏了捏後腦勺的幾個穴位,祁睿展立刻精神了不少。

“你這一招真有效,百試百靈!”祁睿展說,“今天我可能會回來得比較晚,說不得要到下午才回來的。”

華冰玉說:“回來晚沒關係,不過你今天一定要回來吃晚飯。”

“為什麽呀?”

“我今天想跟你一起吃晚飯,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等你。”華冰玉柔聲道。

祁睿展心頭一暖,伸手把華冰玉抱住,在她的肩頭親了幾口:“我又不想出去了……”

像他們這樣親密的夫婦,在整個京城還是比較罕見的。

比如太子夫婦,他們各有自己的院子和臥房,太子每逢初一、十五才會去太子妃的院子裏歇下。每個月有一半的時間,太子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裏過夜的,至於剩下的一半時間,則平均分給了其他側室。

當然了,像太子府這樣雨露均沾的情形也是比較少的。三殿下那邊因為雙生子的關係,這幾年祁睿先跟文王妃的感情比較好,所以他一個月總有十個晚上是在正妃的房裏過夜的。可就算他們感情好成這樣,祁睿先也經常會自己一個人在自己的院子裏單獨歇下。這種情形才是貴族裏常見的夫婦相處模式。

但華冰玉自打進府後,祁睿展就沒在自己的院子裏住過一次,每天晚上都是在王妃的院子裏歇下的。哪怕是華冰玉身上不方便的那幾天,祁睿展也會賴下不走,非說要幫她暖手暖腳。

祁睿展對她如此,華冰玉也不是不領情的。如果說之前是為了鞏固地位才想生孩子,那麽現在,她是真的想擁有一個跟祁睿展共同的血脈。

兩個人親昵了好一會兒,華冰玉到底還是把祁睿展趕出臥房了。

等他換好朝服出了府,華冰玉就拍拍手,道:“好了,都布置起來吧!”

“是!”

眾人領了命,忙不迭地布置起王府來了。

天氣正暖和,唱戲的地方就設在王府的後花園裏。下人們有條不紊地把各種彩帶綁在樹上,又掛上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用上的琉璃花燈。

華冰玉的香囊還沒做好,她草草吃了一點兒早飯,就一直在急急忙忙地趕工。

“娘娘,這針腳也太粗陋了。”萬嬸小聲說,“這怎麽拿得出手呢?”

華冰玉說:“沒事兒,送給他做個念想就好,也不會讓他戴出去的。”

萬嬸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說:“就殿下那個性子,就算再怎麽難看,他也會戴出去吧。”

華冰玉愣了一下,歎口氣道:“那也沒辦法了,我的針線活隻有這個水平了。”

祁睿展一直在外麵忙到未時末才回來,他下了馬車,也懶得坐軟轎,就急匆匆地朝後院奔去。

這一路走過去,祁睿展覺得景色不太對勁。

“今兒是什麽節日嗎?”祁睿展問,“怎麽到處張燈結彩的?”

秦山湊了過去,笑嘻嘻地說道:“今兒不是什麽節日,不過卻是個好日子。”

“好日子?”祁睿展伸手拍了一下秦山的後背,“賣什麽關子呀?快說!怎麽回事?”

“屬下可不敢說,殿下還是親自去問娘娘吧。”秦山笑著躲開了。

祁睿展幹脆跑了起來,他一口氣跑到華冰玉的院子裏,還沒進門就喊了起來:“冰玉!我回來了!”

華冰玉從屋內款款走出,衝著院子裏的祁睿展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輕輕行了一個禮,柔聲道:“臣妾恭迎殿下,願殿下身體康健,千歲無憂。”

祁睿展一愣,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咦?今兒是我的生辰?”

“可不是嗎?難道殿下自己不記得了?”華冰玉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也不怪祁睿展不記得自己的生辰,大寧國皇室並不鋪張浪費,每年皇帝、皇太後、皇後的生辰才會舉辦宴席。

華冰玉今天穿了一條款式新穎的裙子,是北疆那邊的風格,顏色鮮豔,裙擺極大,走動時會輕輕轉起來,像極了傘蓋兒。她的滿頭烏發也編成了辮子,化著邊關那邊的妝容,乍一看上去,還是當年在邊關騎馬疾行的那個颯爽少女,明豔動人。

祁睿展非常喜歡華冰玉的這身打扮,他快步跑過去,一把將她抱起來轉了幾個圈兒。

“你穿成這樣,是專門給我過生辰的嗎?”祁睿展也不管旁邊淨是下人,直接在華冰玉的嘴角親了一口。

華冰玉輕笑點頭:“是啊,殿下還滿意嗎?”

“滿意!非常滿意!我幾乎能想象出當年你在邊關是何等的耀眼奪目了!”祁睿展哈哈大笑,“穿這裙子,是不是得去騎馬才有趣?”

華冰玉說:“騎馬也可以,不過殿下要先收了我的賀禮。”

“還有禮物?”祁睿展驚喜地瞪大了雙眼。

華冰玉從懷裏摸出那個針線粗陋的香囊,笑著說:“這是我做的香囊,不過針腳不太好,殿下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請收下……”

“不嫌棄,不嫌棄!當然不嫌棄了!這可是你親手做給我的東西呢!我得好好收著!”祁睿展如獲至寶,把那個不算太好看的香囊認認真真地反複打量,然後誇讚道,“上麵還有我跟你的名字呢!這一看就是我的東西,好!非常好!我真是太喜歡這個賀禮了!冰玉,謝謝你!”

華冰玉也沒想到祁睿展會這麽高興,早知道他會如此歡喜,她就應該提前做準備,好好給他做一個的。

祁睿展小心翼翼地把香囊放在了懷裏,華冰玉一臉溫柔地看著他,輕聲道:“我還準備了第二個禮物,殿下應該也會喜歡的。”

“是什麽?”祁睿展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攏了,堂堂一個成王,高興得跟個孩子一樣。

“請殿下跟我一起過去。”華冰玉拉住他的手,朝後花園那邊走去了。

請來的戲班子已經在花園裏準備好了,等祁睿展跟華冰玉走進花園,下人們給了一個手勢,戲班子就開始表演起來了。

“咦?你還請了戲班子?”祁睿展爽朗大笑,“這倒真是看大戲,過大壽了!”

兩人手拉手在臨時搭好的戲台子前坐下,祁睿展開開心心地聽了兩出戲,眉眼之間的喜悅都快飛出來了。

聽戲聽到一半,華冰玉看看天色,借口去淨手,帶著萬嬸悄悄去了小廚房。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來,身後跟著端著紅托盤的萬嬸。

“殿下,我對京城的習俗不太明白,但聽說你們過生辰都要吃長壽麵,我便跟著廚子給你做了一碗。”華冰玉輕聲道,“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要是不好吃,就隨便吃兩口,圖個吉利就好。”

祁睿展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你還給我做了長壽麵?”

華冰玉笑著說:“這是我頭一回給你過生辰,可你什麽都有,我就想著要給你準備三樣禮物,至少在數量上占個優勢。這第一樣呢,是我做的香囊;第二樣是請來的戲班子,圖個熱鬧;至於第三樣,就是這碗長壽麵了。”

祁睿展大步上前,一把將華冰玉抱在懷裏,感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華冰玉能清楚地聽到祁睿展胸膛裏怦怦作響的心跳聲,跳得特別快。

好一會兒,他才道:“冰玉,我真的太高興了,謝謝你。”

“我們是夫婦,這有什麽好謝的?好了,你快坐下來,把長壽麵吃了吧,一會兒湯都幹了。”華冰玉道。

祁睿展跟個小孩子一樣,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萬嬸把長壽麵放下,就輕輕退到一邊。

麵就是普通的手擀麵,湯底是廚子熬了半天的雞湯,華冰玉不常下廚,但做一碗麵還是比較稱手的。

除了麵條,她還煮了青菜、香菇、雞蛋,最後撒上一點兒蔥花兒,既好看又好吃。

因為怕祁睿展覺得清淡,還配了幾道廚子做的小菜。

祁睿展一口氣把長壽麵吃完,連湯都喝得幹幹淨淨。他對此讚不絕口:“冰玉,你的手藝太好了!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會下廚!”

華冰玉笑著說:“我可不會下廚,最多也就是煮一點兒麵、煮一點兒粥什麽的,你要我正正經經地做幾道菜,那我可是不會的。不過烤雞、烤魚我卻拿手,小時候我經常跟著哥哥們在外頭烤東西吃。”

“我也想吃。”祁睿展拉住華冰玉的手,眼巴巴地說道。

“那下回你休沐的時候,我們去郊外逛逛,順便烤些東西給你嚐嚐。”華冰玉說,“在府裏也能烤,不過煙氣太大,到底不雅,還是去郊外吧。”

“好,那就說定了,到時候咱們去郊外!”

天黑後,祁睿展跟華冰玉並排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看星星。兩人身上蓋著一條毛絨披風,在披風下麵手牽手,臉上像孩子似的掛著天真的笑容。

“冰玉,你說我們這樣,是不是就應了一句話?”祁睿展忽然道。

華冰玉輕輕地歪過頭去:“什麽話?”

“隻羨鴛鴦不羨仙,咱們這樣的,肯定有很多人羨慕的。”

華冰玉輕輕一笑:“咱們屋裏的事情,就不要說出去給旁人知道了。”

要是讓其他人知道祁睿展每天晚上都跟她同床共枕,估計京城的貴婦們全都要炸鍋了。華冰玉可不傻,她才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呢。

當天晚上,兩個人自然是又一起去沐浴再一起睡下。隻看華冰玉第二天起遲了一個時辰,其中的甜蜜多情就自然不用多說。

因為這場生辰,原本就蜜裏調油的兩個人更是親昵。

這一天,兩人又在屋內纏綿良久,直到盡興才出了屋子。下人們等他們出來了,才默默進去收拾屋子,又打了水給他們洗漱。

祁睿展拉著華冰玉朝飯廳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晚上吃什麽?”

李嬤嬤跟在後頭,笑著說:“今兒風大,吹得人不太舒服,娘娘早就說了,讓小廚房做些涮鍋子,好叫王爺暖暖身子。”

祁睿展心頭一暖,他側過頭,含情脈脈地盯著華冰玉的雙眼,輕聲道:“還是你心疼我。”

華冰玉笑著點點頭:“我不心疼你還能心疼誰?”

她才十歲出頭的時候,她娘就跟她說了,自己的男人要自己疼,可千萬別隻懂得一味索取。

兩人親親密密地到了小飯廳,丫鬟們已經把菜肴擺滿了一張桌子。正中間是一個小炭爐,爐子上擺著一口精致的小銅鍋,正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傳來誘人的香氣。

“咦?這香氣倒是別致,似乎有很多香料?”祁睿展好奇地問道。

華冰玉說:“殿下果然厲害,這是我從西北那邊學來的涮鍋子。湯底裏麵加了十來種香料,吃後渾身熱乎,可以強身健體。在西北那邊,大家都吃這種涮鍋子,跟京城味道不大相同,殿下可以嚐一嚐,美味極了。”

祁睿展笑著說:“那我可要好好嚐嚐。”說著,他就拉著華冰玉一起在桌前坐下。

萬嬸很熟練地走上前來,開始幫他們涮菜。剛剛下了一些新鮮羊肉條下去,忽然有人來報,說太子殿下到了。

祁睿展一愣:“大皇兄怎麽來了?不是剛剛才分開嗎?快請他進來!”

“我已經進來了。”太子殿下大踏步地從外麵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常服和金黃色的鬥篷,一進來就吸吸鼻子,“在吃什麽呢?怎麽這麽香?”

“冰玉讓下人們做的涮鍋子,大皇兄吃了嗎?要不要一起用?”

“也好,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吧。對了,讓下人們都下去吧。”太子殿下淡淡道。

華冰玉站起來給太子殿下行了禮,便要跟下人們一起出去,太子殿下卻道:“弟妹無須出去,也想讓你一起聽聽這事兒。”

“是。”華冰玉便留了下來,心中滿是疑惑。太子殿下偶爾也會來成王府,可談公事的時候從來都是避著女眷的。

“大皇兄,出什麽事了?咱們不是剛剛還在一起嗎?怎麽突然又找過來了?”祁睿展拉著華冰玉重新坐下,非常不解地問道。

“出大事了。你離開了沒一會兒,父皇就收到一封密報。之前因為江南官場的重大舞弊事件,父皇私下派過去的巡察使居然被人殺了,而且是在青樓被殺的。父皇龍顏大怒,立即派大學士邢肇為欽差大臣,明日就啟程去江南查舞弊大案。”太子殿下眉頭深鎖,顯然非常憂心。

“居然發生了這麽重大的事情!我記得之前派過去的巡察使,不是方四屏那個老頭嗎?他都六十五歲的人了,在京城也一向不沾風塵之事,怎麽會跑去青樓?江南那邊的人,當我們是傻子嗎?”祁睿展一拍桌子,憤怒不已。

大約是怕華冰玉聽不明白,太子殿下又把江南官場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

江南一帶是整個大寧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那裏的富戶,就連京城一帶也未必比得上。也因為江南富庶,所以派去那裏的官員總是精挑細選,生怕他們在那裏染上了不好的習慣,進行貪腐之事。

可越是防什麽,就越會來什麽,這次江南官場上上下下都被牽連其中。

幾個月前,皇上收到了一封密報,說江南一帶買官賣官非常嚴重,不少清廉奉公的好官被上級巧立名目、設計陷害。等他們幹不下去了辭官離開,這些官位就會被高價賣出去。

至於賣官所得的錢,都被上級的官員層層貪墨,上至巡撫,下至知州,整個江南官場這幾年來幾乎沒有清白之人。而低位官員隻能戰戰兢兢、隨波逐流,有那看不過眼的,也曾上報過幾次。可不但沒有上報成功,反而自己被奪官下獄。

這次送密報的人走了不同的途徑,從武官那邊入手,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把這封密報送到了皇上的手裏。

皇上初時是不信的,但這封密報是血書,不管皇上信不信,他都派了一個巡察使下去查證。可巡察使下了江南,卻慘死在煙花之地。皇上這才勃然大怒,也確定江南確實有問題。

大學士邢肇出身世家,家族根基深厚,從祖父到侄子,這一門幾乎都是當官的。所以他一不缺錢,二不怕其他官員的打壓,加上他本人性子耿直,所以皇上才會挑了他去查。

官場上出了這麽大這麽多的蛀蟲,朝廷是不可能不管的。但這事兒牽連甚廣,就算邢肇去了,未必不會出事。

太子殿下說:“父皇的意思是,派邢肇在明麵上查,而小七你則在暗地裏查。雙管齊下,必能查到名目。”

祁睿展一愣:“父皇讓我去江南?”

“正是。”太子說,“原本,我是想自己過去的,可父皇說我身為儲君,不可親自涉險。我原本想讓老三過去,但父皇卻說讓你去。”

華冰玉立刻明白過來了,道:“父皇的意思,是不是讓我家殿下裝作遊山玩水的樣子,帶著家眷一起同下江南,方可不引人懷疑?”

所以太子殿下才會留下她一起議事,因為她也是當事人之一。

太子看了一眼華冰玉,露出讚賞之色:“不愧是七弟妹,果真睿智過人,父皇正是這個意思。小七每年都要往外跑一跑,前年去了嶺南,去年去了蜀地。現在剛好是春天,這個時候帶著王妃去江南,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加上他這些年紈絝王爺的名聲傳得甚遠,那邊的人很難懷疑到他身上。”

祁睿展聽完,有些高興,又有些不高興。高興的是,皇上終於要派他去幹大事了!不高興的是,他都努力好幾個月了,結果世人還是把他當成一個胡鬧的紈絝。那他這段時日的堅持和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嗎?

華冰玉現在對祁睿展非常了解,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悄悄地伸過手去,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了祁睿展的腿上,然後輕輕按了幾下。

祁睿展扭過頭來,華冰玉笑著說:“殿下,我常年待在邊關,對於江南風情一直非常神往。這次父皇讓你帶著家眷一起過去,想必也是為了我著想呢。”

太子附和道:“正是如此,弟妹說得沒錯。父皇也說了,弟妹在邊關苦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跟著小七出去遊山玩水一番了。”

祁睿展一聽這話,複又高興起來,他說:“吃喝玩樂這種事兒就包在我身上吧,一定讓冰玉玩得痛快。”

太子捂著嘴巴輕笑了一下,道:“玩歸玩,案子也要好好查,尤其要保護好邢肇。邢肇這人聰明睿智、學識淵博,可他是個不怕死的人,容易跟人硬碰硬。江南那邊水太深,連方四屏那樣的老江湖都中了招,你們更要小心謹慎。雖說你是去玩兒的,可那邊若是有老二的人在,隻怕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

祁睿展說:“大皇兄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這事兒,邢肇在麵上不好查的,我都可以在私底下查一下。你說那邊有老二的人,可那邊沒有我們的人嗎?”

太子微微皺起眉頭,表情凝重:“那邊怎麽會沒有我們的人呢?可我現在覺得,那些人已經不再是我們的人了。這麽嚴重的事情都沒有報給我,那些人,你覺得還能信嗎?”

祁睿展也陷入了沉默中,好一會兒,他才說:“大哥,這些年,我真是太沒用了。我在朝中沒有積累任何根基和人脈,手邊唯一可用的人,還是當年你們幫我物色的。”

祁睿展說的是秦山,當年是皇後跟太子親自挑選了人交給他的。秦山這人能文能武,除了出身不太好,以他的本事,要是出去做官一定前途無量,斷斷不會隻是一個正五品的王府長史司。

以前,祁睿展不懂事,還覺得自己對秦山挺好的。現在突然開竅了,方才明白秦山對他的衷心,自己也挺內疚的。

太子殿下欣慰極了,他拍了拍小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能這麽想,就說明你是真的成熟了。這次出去,你帶著秦山,我倒是放心的。不過弟妹那邊……”

華冰玉又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輕聲道:“大皇兄請放心,我的人自然也是全都帶出去的。另外,江南指揮使安大人其實是我的親舅父。我這次過去,剛好也可以探望一下他。”

其實,這也是皇上派祁睿展過去的用意之一。大寧國向來文武分得很清楚,舉報之人也說了,買賣出去的都是文官官職,想必跟武官沒有太大關係。

皇上雖然想查出真相,還江南官場一個清白,但更在意祁睿展的安危。華冰玉有個指揮使的親舅父在那邊,怎麽也能護住祁睿展夫婦二人了。

祁睿展一愣:“咦?嶽母大人不是姓萬嗎?”

華冰玉解釋道:“我娘出生的時候,算命的說她八字太弱,要過繼給別人才能養得活。當時安家跟萬家世代交好,我娘就被過繼給了萬家做女兒。所以外人都不知道其實安大人才是我的親舅父,我嫁過來的時候,他還給我添過嫁妝呢。”

其實,太子也是剛才在禦書房的時候,才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他這才明白皇上一定要讓祁睿展娶華冰玉的用意。

她的背後除了華家,還有安家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依靠。有這麽一個媳婦兒在,祁睿展又怎會不安全呢?

要是年輕上七八歲,太子可能還會嫉妒皇上對祁睿展的寵愛呢。這是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捧在手心送給他了,還唯恐他不高興。

好在太子早就明白,也正是因為祁睿展永遠不會成為繼承人,所以皇上才會對他格外偏愛一些。至於皇上對他這個繼承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嚴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祁睿展一聽這事兒,不由得高興起來,道:“那就好了,有自己人在那邊,怎麽都放心些。大哥你也不用擔心了,就算去了那邊,也有人保護我們的。”

太子笑了笑,道:“父皇還安排了幾個禦前侍衛,也會悄悄隨你一起出行。這一趟凶險萬分,不管查不查得到真相,你務必要安全歸來。”

“大哥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祁睿展拍了拍胸膛。

幾天後,成王府就傳出了要遠遊的消息。成王每年都要出去溜達一圈,這不是什麽稀罕的事,稀罕的是這次他要帶著女眷一起出行,所以陣仗不免大了一點。

光是行李就裝了幾十個大箱子,簡直跟搬家一樣。因為要去江南,所以這一趟是坐船而下。皇上疼愛這個寶貝兒子,祁睿展進宮去求了一回情,就連禦用遊船都借出來了。

“父皇還真是疼愛老七呢。這禦船連太子殿下都沒單獨坐過,倒是給老七先坐上了。”祁建德酸溜溜地說,“也不知道誰才是真的東宮之主了,嘖嘖。”

一旁的太子殿下笑眯眯地說道:“你若是羨慕,也可以跟父皇求個情,反正禦船不止一艘,你也可以到處玩一玩。”

祁建德趕緊搖頭:“算了吧,我可沒有老七那麽有福氣,這才辦了幾天的差事啊,就說自己這樣累那樣累,馬上就要出去玩上兩個月。我呀,就是個辛苦的命,得留在京城老老實實辦差呢。”

祁睿展故作快活地跟太子說:“大皇兄,你放心吧,我會給你帶東西的!”

太子故作無奈道:“是不是皇祖母又給你賞錢了?怎麽突然這麽大方?”

“被你猜到了,我跟皇祖母說要出去玩兒,她就立刻賞了我一盤金子。”祁睿展一邊說,一邊故意看向祁建德,果然看到他鼻子都快氣歪了。

成王府大張旗鼓地準備出遊之事,華冰玉的那些妯娌親眷也一個個過來拜訪,有托她帶東西的,還有托她去拜訪親友的,她都一一應下了,還讓丫鬟把這些全都用紙筆記下,唯恐有什麽疏漏。

大概是成王的名聲太好用了,一直到他們出發之時,都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過他們出遊的真正動機。連皇後都送了一個禦醫過來,叮囑祁睿展要好好照顧身子,千萬不要玩瘋了。

出發之前,華冰玉寫了一封親筆信,由自己的屬下秘密送給了江南指揮使安義洲,又從華誌鬆那裏討了不少兵器和火藥,悄悄藏在禦船的最底層,這才正式動身。

禦船出發的那一天,是祁睿先夫婦倆過來送行的。文王妃拉著華冰玉說個沒完,語氣裏全是羨慕的意味。

華冰玉說:“三皇嫂的孩子們還小,再過幾年你們也可以出去清閑一下了。”

文王妃笑著說:“我怕是沒有這麽好的福氣了。不像你,府裏女眷就你一人,這出遊啊,就跟戲裏唱的一樣,良辰美景兩相隨呢。”

華冰玉趕緊說:“我家殿下這個人,性子太活潑了,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的。這一趟去江南,他原本是不想帶我去的。可那樣的話,我如何能放心呢?我雖沒有去過江南,但也知道江南出美人。若他一人前去,還不知道要帶多少鶯鶯燕燕回來呢。”

“應該不會吧,我總聽說你們感情和睦,平日連爭吵都沒有的。”

華冰玉故意歎了一口氣,道:“平日不爭不吵,還不是我一直讓著他嗎?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就鬧過秦小姐那事兒,這回去江南,我可得盯緊了。倒也不是不給他迎新人進門,可要說納側室,還是要找正經人家,請母後過目後方才合適,可不能找那些隨便的人。”

這一點文王妃倒是很讚同的,她說:“你說得沒錯,成王殿下的性子太跳脫了,有你盯著,母後也能放心些。不過,這一路過去,也別盯得太嚴了,免得過猶不及。”

“是,三皇嫂說的極是,我會牢記在心的。”華冰玉很認真地說道,一時兩人都皆大歡喜。

禦船一共出來兩艘,一艘是祁睿展和華冰玉坐的主船,另外一艘除了安置仆從和護衛,還負責放置大件行李。

等禦船正式出發,華冰玉就立刻摘下頭上那些沉重的首飾,又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裳,帶著丫鬟跑到船頭看風景去了。

“娘娘!娘娘!這樣不合適!”李嬤嬤跟了過去,手上拿著一件披風,硬要給華冰玉披上。

這趟出遠門,不太適合帶太多下人,所以華冰玉這邊隻帶了乳母萬嬸和三個最得力的陪嫁丫鬟。至於李嬤嬤,是皇後欽點要她跟上的,一方麵是為了提點華冰玉,另一方麵也方便以後給皇後通風報信。

華冰玉倒是無所謂李嬤嬤報信不報信的,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端,跟祁睿展感情又好。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她都是沒有問題的。

華冰玉迎著陽光,感受著風拂過臉頰的濕潤感,不由得輕快地說道:“李嬤嬤,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船上又沒有外人,就讓我鬆快一下吧,求你了。”

她笑得一臉甜美,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牙齒亮晶晶的,李嬤嬤一看也有些招架不住。

“娘娘,雖說沒有外人,可這些船工……”李嬤嬤有些猶豫了。

“船工都是父皇的人手,也是咱們自家的人,沒什麽好避諱的呀。”華冰玉還是笑嘻嘻地說,“你放心,我不是沒有分寸的人。等見著了外人,我肯定會按照嬤嬤說的去做的。”

李嬤嬤歎口氣,投降了:“好吧好吧,那就這麽說定了,在外人麵前,得聽老奴的。”

“是是是,嬤嬤放心吧。”華冰玉轉過身去,自在地看著風景。

祁睿展這個時候才找了過來,他見華冰玉渾身上下都透著喜悅,也不由得開心起來。他走了過去,從後麵環住華冰玉的腰,柔聲道:“怎麽這麽開心?”

華冰玉說:“這是我頭一回坐大船!小時候跟我娘回京城,倒是坐過河上的畫舫,可畫舫怎麽能跟樓船相比呢?這風吹得真舒服啊!”

祁睿展認真地看著華冰玉的側臉,眼眸溫柔極了。他輕聲說:“以後,我每年都帶你出來玩兒,想去哪裏都可以。”

華冰玉燦爛一笑:“可若是生了孩子,隻怕就沒這麽便利了。”

“怕什麽?咱們的孩子,身子骨肯定特別好,到時候帶出來,咱們全家一起玩兒!”祁睿展笑了起來。陽光下,他如玉般的俊顏仿佛在閃閃發光,華冰玉不由得看呆了一瞬。

“做什麽這樣看著我?是不是本王太俊俏,你看入迷了?”祁睿展壞笑一下,薄唇輕輕啄了啄華冰玉的耳垂。

華冰玉臉一紅,身子一閃把他推開,像一尾活魚似的溜出他的懷抱。

“現在可別鬧我!我要好好欣賞風景!”華冰玉特別認真地說道。

祁睿展笑著點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他見華冰玉如此開心,自然是不會打擾她在船頭觀賞風景的。兩個人嬉戲打鬧了一番,就安安靜靜地一起觀賞沿岸的風景。

他們這一路南下,因為是打著遊玩的名義,所以雖然很著急要趕去江南,卻也不得不在一些地方稍作停留,然後下船玩上兩日,方可掩人耳目。

祁睿展是個想得開的人,他覺得反正還沒到地方,不需要提前緊張起來,便每到一處,就真的帶著華冰玉認真遊玩。兩個人夫唱婦隨,完美展現了什麽叫作神仙眷侶。

每到一處,地方官都會出來迎接,可祁睿展壓根兒不理會他們,隻帶著華冰玉單獨行動。他們如此做派,倒是叫人更加相信他們是出來遊玩的了。

“殿下,成王帶著王妃這一路玩過去,沒跟任何官員有過接觸。”二皇子的幕僚低聲道,“屬下認為,他們此行確實隻是為了遊山玩水。”

祁建德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道:“本王早就說過了,就老七那種廢物,他去江南,也能把你們嚇得夠嗆!他哪年不出去玩一圈兒?有太後疼他,皇後疼他,個個都賞他金銀珠寶,還唯恐他玩不好似的。這回更厲害了,連父皇的禦船都借出去了!我就不明白了,老七到底給宮裏幾位吃了什麽迷魂果子?大家都是皇子,為什麽父皇跟太後就那麽喜歡他呢?你們說說,本王哪裏比不上他了?”

那幕僚諂媚道:“殿下當然比成王好上千萬倍,可誰叫成王好顏色呢?他又長了一張巧嘴,回回都把太後哄得團團轉。不過以屬下之見,成王那點兒本事,也就隻能獻媚了,不值一提。”

祁建德稍稍滿意了一點,又道:“你說得沒錯,就老七這種扶不上牆的爛泥,能做什麽正事兒啊?有那個人手盯著他,不如全都派去盯著太子那邊。之前的事情讓太子起了疑心,別看他在父皇麵前什麽都不說,可是私底下一定會追查的。你們可都給我小心點兒,千萬別露了餡兒!若是有誰敢露出去半點風聲……”

他閉上了嘴,用右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幾個幕僚立刻心領神會,為首那人道:“殿下放心,屬下等人自是盡忠職守,絕不會背叛殿下的。”

因為密報的關係,皇上並沒有揭穿方四屏暴斃的真相,以至於幕後之人一直以為皇上並未察覺。

祁睿展跟華冰玉一路遊玩過去,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到達江南之地。這會兒已經是暮春時節了,到處綠樹如茵、鮮花怒放,跟京城的春天相比,果然是別有風情的。京城的美景總是帶著一點兒粗獷的痕跡,可江南這邊處處娟秀瑰麗,華冰玉看了也挺歡喜的。

禦船到達平江便安置了下來,這是他們江南之行的第一站。平江府的知府吳起早就打聽了他們的行程,非常殷勤地親自跑來接駕。

平江府內有先皇時期蓋好的皇家行宮,祁睿展到了此處,自然也是領了恩典要入住行宮的。吳起這人慣會辦事兒,在祁睿展他們到達前十天,就已經讓人打掃布置好了行宮,隻等著成王夫婦倆下榻了。

祁睿展是來查江南官場的,到了此處,自然不會跟之前一樣懶得跟地方官接觸。他不光熱情地跟吳起閑聊,還邀請吳起去行宮用膳。吳起大喜過望,表示自己一定準時到達,還會給成王殿下獻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禮物。

吳起帶著人一路護送祁睿展等人到了行宮,就很有眼色地告辭了。

管事張豐帶著仆役們開始安置成王夫婦倆的行李,華冰玉則拉著祁睿展在行宮裏頭閑逛。

這行宮雖然蓋了有些年頭了,但江南之地富庶,每年都會花銀子仔細修繕,所以看上去並不顯得陳舊。

“這個吳起是進士出身,當年也是頗有才名的一個才子,沒想到人到中年,居然變成這樣一副油膩的樣子。”祁睿展小聲說,“這人說話圓滑、滴水不漏,不像是能撬開口的。”

華冰玉說:“不用著急,咱們才剛剛到這裏,除了平江府,後麵還有長水、錢唐,都要一個一個查過來的,可萬萬不能沉不住氣。”

祁睿展點頭道:“你說的我都明白,我頭一回被父皇委以重任,不免有些焦躁了。對了,舅父那邊怎麽說?”

華冰玉說:“舅父知道我們要來,非常高興,所以讓表弟過來找我們,說是帶著我們認認路。”

祁睿展很高興:“表弟要來?那咱們也得好好招呼一下的。對了,你這表弟是個什麽樣的人?見過嗎?”

“當然見過啊,表弟小時候被送到邊關待了幾年,都是我娘照顧他的。他嘛,是個肉乎乎的小胖子,喜歡笑,脾氣特別好。打架打輸了也不哭,還是笑嘻嘻地要跟我們一起玩兒。”華冰玉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

若時光可以定格在那一刻就好了。那個時候,她的娘親在世,四個哥哥也全都在。邊關雖苦,但一家人和樂融融,真是幸福極了。

祁睿展像是猜出了華冰玉的想法,他輕輕把她擁入懷中,低聲道:“我們會有很多孩子,有一個人人稱羨的家。”

華冰玉心頭一暖,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小聲說:“殿下要永遠記得今日所說的話呢。”

“放心,我一輩子都會記得的。”祁睿展輕輕吻了吻她的額角,眼中滿是愛意。

當天晚上,華冰玉的手下悄悄送了一封信過來,是邢肇寫的。裏麵用的是事先約好的暗碼,別人就算看到這封信,也絕對看不懂裏麵說了些什麽。

祁睿展看完信,不免增加了幾分憂慮。

“信上怎麽說?”華冰玉輕聲細語地問道。她很擅長在祁睿展焦灼的時候幫他緩解情緒,讓他盡快平靜下來。

祁睿展深吸一口氣,道:“邢肇說他到達江南後,處處受製,上下的官員都在互相幫著隱瞞,他目前沒有查到任何東西。”

華冰玉說:“這事兒要是不難,也不會把我們派過來了。你讓邢大人自己小心些,萬萬不可跟那些人硬來。”

“我明白的。”祁睿展快速地給邢肇寫了一封回信,又由華冰玉的那個手下送了出去。

“你的人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跟我父皇的暗衛差不多,是怎麽練出來的?”祁睿展隨口一問。

華冰玉說:“我也不清楚是怎麽練出來的,人是哥哥幫我訓練的,你想知道方法,等回去以後,我讓哥哥送些能人過來,幫你也練幾個出來。”

當夜,兩人又是相擁著一起睡下。

第二天,他們剛剛起身,下人就來報,說王妃娘娘的親屬到了行宮門口。

華冰玉微微一愣:“表弟來得這麽快?”

萬嬸笑著說:“表少爺從小不就是這樣的嗎,跟夫人一樣都是急性子。”

“快讓他進來吧。”華冰玉笑著說,“好些年沒有見到表弟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長成什麽樣了。”

祁睿展正打算去練功,聽見安家表弟來了,也不去練功了,拉著華冰玉就朝前頭走:“走走走,咱們也去迎接一下表弟。”

隻見小廝引著一個年輕人遠遠地走了過來,他身量極高,穿一件黑色錦袍,顯得肩寬腿長,五官俊朗——竟是個非常瀟灑的俊公子!

華冰玉眼睛都瞪大了:“表弟?你是表弟?”

那個肉嘟嘟的小胖子去哪裏了?這些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那樣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才會長成了這般玉樹臨風的模樣?

跟在後頭的萬嬸也看呆了:“這真是表少爺?”

安少河走過來,一看見華冰玉就大笑起來:“表姐!”

華冰玉見到這個笑容,倒是突然找回了他小時候的樣子。雖說變成了一個俊朗公子,但笑容還跟小時候的一樣,帶著一點兒天真無邪。

“小河兒!你怎麽長這麽高了?”華冰玉笑著迎過去,伸手比畫了一下自己跟對方的個頭,還笑著在他的肩膀上捶了兩拳,讚許道,“身板兒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武藝怎麽樣了?”

“我回家後,也沒有一日敢懈怠。武藝雖不能跟幾位表兄相比,但也算過得去了。”安少河這才笑著看向祁睿展,認真地給他行了一個禮,“見過成王殿下!”

祁睿展雖然沒想到安家表弟居然是這麽一個俊朗人物,卻也還是收斂住了情緒,輕快地說道:“表弟不用多禮,你是冰玉的親人,也就是我的親人,你叫我姐夫就可以了。”

安少河看了看華冰玉,見她默許點頭,便大大方方地喊道:“是,表姐夫!”

華冰玉說:“我們還沒用早膳,你來得這麽早,吃過了嗎?”

“還沒有呢。”安少河說,“我天沒亮就出門了。”

“那就一起用早膳吧。”華冰玉說道。

下人們很快就擺好了豐盛的早飯,全都是當地的特色,精致無比。三個人邊吃邊聊天,華冰玉問了很多安家的現狀,安少河都一一回答了。

行宮內有原本就留在這裏幹活的仆役,這會兒也站在不遠處伺候著,誰也不知道吳起有沒有收買這些仆役,所以三個人都很謹慎,隻聊閑事,半點正經事也沒有涉及。

可饒是這樣,安少河的到來還是引起了吳起的注意。

“安義洲居然是成王妃的舅父?這是怎麽一個攀親法兒?我怎麽沒聽說過呢?”吳起在書房裏微微皺起眉頭。

師爺小聲說:“可能隻是世交的關係吧?華忠平亡妻的娘家跟安家世代交好,所以才會由著晚輩們亂叫吧?”

“就算世代交好,可成王妃跟安家不是從來都沒有任何來往嗎?安義洲這人可不簡單,連撫台大人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又這麽巧,皇上派了一個邢肇過來。這當口兒,咱們要更加小心才行。”吳起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毒的光芒,他冷笑一聲,“都是拿了好處的人,一個個的都給我打起點精神,把成王伺候好了,少叫他給咱們找事兒。都聽明白了嗎?”

“是,都聽明白了。”

來到平江府的第一天,祁睿展表現得非常合格。他帶著華冰玉去了有名的景點吃喝玩樂,晚上還在當地最大的戲園子裏包了場,請吳起和他的下屬官員,以及平江府當地的不少名人,一起在戲園子裏享樂。

在這種場合下,華冰玉不方便直接露臉,就帶著安少河坐在二樓正中央的雅間裏,冷眼觀察著下麵的眾人。

能混到這個份兒上的官員都不怎麽年輕了,不過一個個倒是打理得幹幹淨淨。大概是因為江南水土好的關係,這些人大多數都皮光肉滑的,看上去都過得很好。

安少河很小聲地給華冰玉一一介紹下麵坐著的官員和當地名人。華冰玉很認真地聽完,道:“小河兒確實跟從前不一樣了,居然把這些人的情況掌握得滴水不漏。”

安少河靦腆一笑,道:“表姐,當初在邊關的時候,我才七八歲,跟現在自然是不能比的。我都快及冠了,要是再不長進,豈不是笑話嗎?”

安少河隻比華冰玉小一歲,今年就要滿二十歲了。男子及冠就算成人,華冰玉關切地問道:“親事談好了嗎?”

“還沒有。”安少河說,“我打算參加秋試,等考出一個結果來,再說親也不遲。”

雖說大部分人都是先成家後立業,可也有不少男子是先奔個好前程再成親的,所以安少河此舉也並無不妥。

“你要棄武從文?舅父會同意嗎?”華冰玉有些不理解了。

安少河說:“爹跟大哥、二哥都是武將,家裏的親戚們也多是武官,所以我才會想去參加秋試,作為文官自己闖一闖。”

華冰玉滿意地點點頭:“你很有誌氣,表姐支持你。對了,關於買官賣官一事,武官們就一點兒風聲也沒有聽到嗎?”

“怎麽可能沒聽到呢?可是文武有別,文官那邊鬧出再大的動靜,我爹他們也是不能管的。”安少河說,“我爹早就察覺到這件事了。他還說,一下子鬧出這麽大的事兒,牽連又甚廣,絕對不可能是巡撫一個人的能力可以查清的。上一年,光這一個平江府,就賣出了十幾個官位。我爹猜測,這事兒跟上頭脫不了幹係。”

說著,安少河朝上麵指了指,寓意著天家。

華冰玉說:“我們也是這麽想的,定是皇家裏麵有人支持他們,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猖狂。”

“這回你跟表姐夫借著遊玩下來查案,我覺得難度很大。”安少河說,“表姐你看,這下麵坐著的這些官員,從大到小幾乎全是一條藤上的瓜,一個出了事,另一個也保不住。所以,他們一定會官官相護,很難從他們嘴裏撬出東西來。”

華冰玉沉吟了一會兒,道:“賣官的不好查,那買官的呢?”

“買官的就更不會說了呀。說出來可是重罪,不光官位沒了,還會下獄,這種事情,誰會做啊?”

華冰玉說:“隻要他們願意指證賣官的官員,就恕他們無罪。”

“那就要先接觸這些人了。”安少河看向下麵,恍然大悟,“所以表姐夫才會把本地的名人都請過來做客,因為他們有財力,有關係,家裏肯定有人買過官兒。”

“是啊,殿下做事情還是有分寸的。”華冰玉輕輕一笑,在眾人中找到了祁睿展的背影,眼神非常溫柔。

安少河安靜地看著華冰玉的眼神,臉上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一些。

深夜,祁睿展帶著人回到行宮,忍不住低聲歎道:“我第一次覺得玩樂是這麽疲憊的一件事!”

華冰玉拉著他坐下,然後動手給他按揉太陽穴,輕聲說:“有什麽收獲嗎?”

“算是有吧。”祁睿展說,“幾個最有錢的大商人都說要請我過去做客,到時候就可以借機認識他們家裏的小輩。從小輩入手,總比跟這些老狐狸較勁兒要強得多。”

大寧國的商人自己不能做官兒,但晚輩可以做官。隻不過有個規定,如果商人之子做七品之上的官,就會被派到一個很遠的毫無瓜葛的地方。如果本地的大商人有兒子在這裏買了官兒,做的想必也是小官兒,歲數也不會太大,可能會比較容易問出一些真相來。

接連好幾天,祁睿展不光帶著華冰玉到處遊玩,還會拜訪那些邀請他過去的大商人。很快,他就像在京城一樣,有了一幫年輕的狐朋狗友,每天都在花街等地尋歡作樂,陣仗鬧得還不小。

華冰玉則帶著安少河每天自己找地方玩兒,順便體察民情,倒也開心得很。

“成王夫婦可真是有趣,一個一天到晚都在花街鬼混,一個帶著年輕的表弟到處看風景……嘖嘖!這京城的年輕夫婦,都是這個樣子的嗎?”吳起笑著說,“成王剛到的時候,虧我還緊張了一下,沒想到啊,這位紈絝王爺倒真是不負盛名啊!這才幾天的工夫啊,咱們這兒最紅的姑娘都被他迷倒了!”

“成王年輕又俊俏,又有錢又有地位,姑娘們自然是愛他的。”師爺說,“之前有人說,成王已經收心不玩了。我當時就說,這怎麽可能呢?區區一個王妃,如何能讓浪子回頭?不過,成王妃倒也不容小覷呢,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帶著年輕後生招搖過市,也不怕成王收拾她!”

“那可是華忠平的女兒,成王那個酒囊飯袋豈能打得過她?回到家裏,還指不定誰收拾誰呢!”吳起說完,就猖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行宮的主屋裏,“酒囊飯袋”的成王殿下果然正在被華冰玉收拾著。

他趴在軟榻上“哎喲哎喲”地直叫喚,華冰玉在他的肩胛處用了一點力氣,道:“不用點勁兒,這塊瘀痕可消不了,你就忍忍吧。英雄救美,可不是那麽好玩兒的!”

華冰玉說完,就更用力地給他推拿,惹得祁睿展連連求饒。

“冰玉,你是不是成心的?我跟你說,當時那個情形,是個人都要上去救人的!她差點就摔下去了,我能怎麽辦?就眼睜睜看著人摔下樓?”祁睿展齜牙咧嘴地說,“我又不是自己想去花樓的,還不是為了查案嗎?”

“是嗎?殿下還委屈上了呢?這每天酒氣熏天,帶著一身脂粉味兒回來,真是讓您受罪了呢!”華冰玉哼了一聲。

祁睿展說:“當然是受罪了!那種地方又亂又吵,我才懶得去呢!我就想在家裏,抱著我的冰玉……嘿嘿,我的冰玉不塗粉也是香的,誰也比不上!”

華冰玉的表情鬆動了一點兒,又給他揉了一會兒,便道:“算你會說話,今天就饒了你。好了,已經揉得差不多了,你站起來活動一下胳膊,看看好一些了沒有。”

祁睿展從軟榻上爬起來,活動了一下被撞傷的左肩,道:“果然好多了,你這雙手可真厲害。”

說完,他湊過去想要親吻華冰玉。華冰玉卻嫌棄地偏過頭去:“殿下一身酒臭味,還是先去沐浴更衣,喝了醒酒湯再來說話吧。”

被嫌棄的成王殿下可憐巴巴地盯著華冰玉:“冰玉……你陪我一起去。”

“我不去,我早就洗過了。”華冰玉心如磐石,堅定地說,“殿下不要撒嬌了,撒嬌也沒用,我是不會陪你過去的。”

“好吧,那你一定要等我回來。”祁睿展灰溜溜地帶著小廝去了浴室。

華冰玉等他走出門,才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萬嬸送了一杯參湯過來,看見華冰玉的表情,忍不住道:“娘娘,殿下都那麽求你了,你就去浴室陪陪他唄。”

華冰玉小聲地說:“乳母,你不懂。要是次次都依了他,他就會習以為常,不覺得有什麽趣味了。偶爾總得借機推拒一下,讓他心裏癢癢的,才不會膩味了。”

萬嬸笑了起來:“娘娘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心眼兒了?”

華冰玉說:“誰叫我嫁了一個京城第一美男子呢?我不多用點心眼兒,難道等著他變心嗎?你沒聽見行宮的仆役們偷偷議論嗎?個個都在說成王殿下把全城的姑娘都給迷倒了,這會兒一天換十個姑娘呢!”

“哦!娘娘吃醋了!”萬嬸笑彎了腰,“您啊,要是在意殿下,就告訴他唄,不要一個人耍小脾氣。”

“沒事兒的,乳母,我心裏有數。”華冰玉轉了轉眼珠子,“我剛剛推拒了他,過會兒再給點甜頭,補償一下也就是了。”

等祁睿展從浴室回來後,華冰玉果然主動地補償了他,拉著他在軟榻上好好親熱了一回。

祁睿展肩膀也不疼了,頭也不暈了,整個人舒服得不得了,摟著華冰玉在軟榻上不想動彈。

“要不然,我們晚上就睡這兒吧。”祁睿展笑著說,“推開窗戶還能看月亮,多美啊。”

“隨你。”華冰玉軟軟地靠在他的肩頭,眼神蒙矓。

祁睿展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湊過去在她的眼角親了一口,輕聲道:“這一次,咱們要不是過來查案的就好了。我就能全心全意帶著你到處遊玩了。”

華冰玉心裏甜滋滋的,嘴上卻說:“以後還有機會的,不急於一時。”

“是啊,我們還有一輩子呢。”祁睿展很認真地說道。

兩個人又在軟榻上親昵了一會兒,下人忽然在外麵敲門:“殿下,您要的點心已經準備好了,需要現在送進來嗎?”

這是之前約好的暗號,隻要邢肇那邊有消息送來,就說是點心準備好了,這樣就不會引起行宮仆役的注意了。

祁睿展歎了一口氣,痛苦道:“真不想起來辦正事兒啊……”

嘴裏是這樣說,他的動作卻挺快的,說話間已經坐起來穿衣裳了。

華冰玉也趕緊穿上自己的衣裳,兩個人收拾好了,就讓下人進來了。

“邢大人怎麽說?”華冰玉有些著急地問道。

“邢肇查到了一些消息,說各地知府手裏都有一本賬冊,記錄了從三年前開始賣官的全部賬目。”來人回道。

祁睿展一聽,眼睛亮了起來:“要是能找到任何一本賬冊,就能證明這一切了!”

“邢大人目前安危如何?”華冰玉又問。

祁睿展說:“我們的人已經過去保護他了,隻要他稍微收斂一點,應該不會有事的。至少,那些人不敢明麵上動手。至於暗地裏,就隻能靠他們多加小心了。”

有了這樣一個重大突破,華冰玉跟祁睿展都很激動。兩個人揮退了手下,躺著繼續談公事。

“我從金玉坊的頭牌妙蘭那裏也問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祁睿展說,“她說,大概是幾個月前,吳起跟白理元的兒子白永升曾經連續幾晚在她那裏玩樂。她曾隱隱聽到他們議論什麽官位啊,絕對沒問題之類的話。吳起說話比較小心,所以她當時也沒聽懂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是等到一個月後,白永升帶著幾個狐朋狗友又去了她那裏,跟她炫耀自己當上縣丞了,馬上就要去赴任了。當天晚上,白永升在金玉坊花了很多銀子,喝得酩酊大醉。夜裏,妙蘭聽到白永升說夢話,他說‘五千兩銀子買個七品官兒’。妙蘭當時以為白永升是在說胡話,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華冰玉說:“如何確定妙蘭說的一定是真話?萬一她是騙人的呢?”

祁睿展咳嗽了一聲,輕聲道:“我這麽說,你可千萬不要生氣。”

“我不生氣。”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何曾騙過人?”華冰玉哼了一聲。

祁睿展摟住她,笑著說:“是啊,你不騙人,你隻騙我。”

“好了,好了,我保證不生氣就是了。”華冰玉說,“你快說,如何確定她沒有騙人。”

“這個嘛,主要是因為姑娘們在我麵前,都……比較掏心掏肺。”祁睿展說,“我十幾歲就跟著二哥玩樂了。這些青樓女子其實有不少都是古道熱腸之人,你對她們一分真心,她們就會願意回報十分。”

“那是對著殿下這樣的美男子吧。”華冰玉說,“如果殿下長得難看又沒錢,你看她們會不會對你掏心掏肺。”

祁睿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果然還是生氣了……”

“我沒有,殿下繼續說。”華冰玉輕輕擰了他一下。

祁睿展哭笑不得,隻好繼續道:“反正,我能分辨得出她們是不是說了真話。妙蘭跟我說的這些,我認為是可以相信的。”

祁睿展跟著一群當地的少爺到處逛青樓,也是因為這些青樓的姑娘很容易接觸到達官貴人。而且,青樓的姑娘們其實才是知道秘密最多的。祁睿展跑了這麽多天,果然得到了一個確切的買官消息,所以他自己也覺得非常高興。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要先去查一查白永升。”華冰玉說,“他在哪裏做縣丞?”

“就在井塘!”祁睿展說,“巧的是,井塘有這裏最出名的一座高山——陽泉山。我已經跟人約好了,後天就去陽泉山登高望遠,順便舉辦一個詩會。到時候,把白永升也一並叫過去就行了。”

華冰玉說:“要在那裏過夜嗎?”

“不用,井塘離這裏很近,當天應該可以趕回來。”祁睿展說,“因為去的都是一些紈絝子弟,所以就不能帶著你一起去了。真是可惜,聽說陽泉山有一眼溫泉,可以美容養顏的。”

“我不去倒是無所謂,不過殿下可以把小河兒帶上。萬一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華冰玉道。

“好,那就帶上他。”

第二天,祁睿展就告知所有新交的狐朋狗友,要去陽泉山登高辦詩會的事情。

眾人紛紛表示成王好雅興,也都踴躍參加。當然了,他們這群人也作不出什麽像樣的詩句,所以到時候還會帶上一個幫手過去。

畢竟是個詩會,要是湊不齊一本詩集,那就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