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趕忙扶住失魂落魄的他,“王爺,您到底怎麽了?”
“沒……事。”他沙啞的呢喃。
楚天息掙脫開十九的手,拖著沉重如灌鉛的雙腿,再次爬上馬。
這一次有驚無險,而且總算是上了馬背。
他僵冷的手指握緊韁繩,坐在馬背上,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很不真實的感覺。
他的都像是行走在雲端,人輕飄飄的,比紙鳶還要輕。
“屍體安葬好了麽?”楚天息問。
十九拱手,“已經安葬好了。”
“那好,回府吧。”
他點頭,驅馬回府了。
十九也連忙跟上去。
太奇怪了,今天的王爺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周身都縈繞著那種悲涼的氣息。
他到底遇到什麽事了?
不就是和一個和尚喝了一杯茶嗎?怎麽就一蹶不振了?
十九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為什麽。
而他不知道,楚天息並沒有害怕所謂的命運,他會送走莫如九。
但是一旦送走莫如九之後,他就再無任何的軟肋。
他會不得善終,就算不得善終……
他也要在自己的結局到來之前,他會報仇!
忍無可忍,如今已經無需再忍。
既然怎麽鬥爭,都是一個輸字,那他不如什麽都不計劃了,痛痛快快的攻破皇城,殺盡那些該死的人!
他既然注定要下地獄,那就去吧!
不過,在死之前,他總要多殺幾個人才夠本。
如果莫如九真的回去了。
那他的人生就全然沒了未來和希望,莫如九是他生命裏一抹鮮豔的色彩。
如今,他要為了她的安全,把她送走。
他親手抹去了自己生命裏的明亮色彩,他怎麽能不報複這個天下呢?
他想善意對待天下人,但是天意,和天下人又什麽時候善待過他?
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
莫如九知道歐陽卿的屍骨被楚天息安葬了,她以為歐陽卿是真的死了,想著歐陽卿是個好姑娘,曾經也出言幫助過她。
她上街買了一點香蠟紙錢,去十九說的地方拜祭歐陽卿。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楚天息昏迷重傷雖說醒來了,但她都沒時間說自己的事。
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向他說自己會離開這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心情煩悶之下,隻能去歐陽卿的墓碑前躲清淨了。
她和歐陽卿也沒見過幾次麵,可她敬佩這個姑娘。
能夠撞牆自盡,這種巨大的勇氣不是一般姑娘會有的。
她很堅強。
換做是她,她都不敢那麽決然。
“歐陽姑娘。”
“當日一別,未曾想再次見麵會是這樣的情況,九泉之下,你好走!”
莫如九拿出酒壺,先是倒了一杯酒敬她。
而後,她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下去。
她並不會喝酒,酒量也不好,酒品就更是差了。
可埋在心裏的事情太多了,她想一醉解千愁。
酒水灑在墓碑,很快就滲到了地麵。
她的周圍靜悄悄的,隻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這裏是個安靜的地方,雖然人少,可是莫如九卻不覺得陰森害怕。
死去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在墓前待了一會,一壺酒一半她自己喝了,一半敬給了歐陽卿。
她醉倒在歐陽卿的墓碑前,臉色潮紅,人的意識也昏昏沉沉的。
落葉簌簌而落,淩亂的落在她的四周,身上。
她的裙擺鋪開,落葉落在上麵,她像是睡死了過去,一動不動的。
她醉酒睡著了,在這寂靜的樹林裏躺著,宛若沉睡的公主。
雖說睡著了,可是她卻還是在做夢。
她夢到了自己才穿越來的那一幕。
她才剛剛在莫如九的身體裏醒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把刀刃穿透了身體!
疼痛飛速的蔓延,鮮血也飛濺在她麵前人的臉上。
她痛得眼神一瞬間模糊,看不到眼前人的臉,隻知道那個人的臉,被鮮紅的血液蒙得嚴嚴實實的。
她什麽都看不到。
她以為那是穿越前的一幕,但是她覺得不對勁。
仿佛不是這樣的,因為她對眼前這個把刀刺入她身體裏的人,那樣的感覺是那麽的熟悉。
熟悉到……
他身上的氣息都令她溫暖得想要落淚。
她疼得在睡夢中都皺緊了眉頭,嘴唇張闔著,發出一聲聲的囈語。
“為什麽……”
“別怪我。”
空白的腦海裏,又陡然響起男人飄渺的聲音。
那聲音,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她無法辨別的空洞和滄桑。
“回去吧。”
那隻握著刀刃的手,瞬間再次加大力氣。
她的胸口再一次被貫穿,緊接著,冰冷鋒利的刀刃在她體內攪動,每一根血管和骨頭,都像是被碾成了碎渣。
她痛,鋪天蓋地的痛從頭頂淹沒了她。
她差點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隻能看著大片的血紅一點點的鋪開在眼前,把自己的整個視野占滿。
“回去吧。”
“別怪我。”
“你真的……別怪我。”
“這是我唯一能夠為你做的。”
殺她的主人,又嘶啞的開口了,聲音依舊粗沙難以聽清。
但她卻覺得那聲音的主人是那麽的痛苦,甚至比痛得要死了的她還要痛苦。
他要殺她。
她才是最痛的人好嗎?
他又有什麽好痛的呢?
恍惚之間,她的身體因為失血過多,無力的倒了下去。
她沒有摔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被人摟在了懷裏。
這是一個男人的胸膛。
寬闊而溫暖,但也是那麽的堅硬。
她倒在他的懷裏,眼睫毛克製不住的顫抖。
在她覺得自己就要昏死過去的時候。
突然之間。
有什麽冰冷的東西落到了自己的臉龐上——
是下雨了嗎?
還是他在哭?
可他為什麽哭?
他又是誰?
她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在意識消散的最後,看清楚他的臉……
可是,越來越多的冰冷落了下來,她什麽都看不到。
直到。
直到……
有一滴淚,從半空墜到了她的眼睛裏。
刹那間,如同明月撥開雲霧,那一滴淚,把她眼前的血紅驅散。
她的視線頓時清晰無比。
而她也在徹底昏死過去的那一刻,看到了把刀插在她身體裏的人。
她難以置信。
是他。
是楚天息。
他一邊撫摸著她的臉龐,一邊流著淚,把刀子從她的身體裏抽出來——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