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多久了?”褚謀的聲音冷了下來。

眾人本來還在討論著春晚上的節目表演。褚謀這一句話之後,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望著昏暗的燈光下,褚謀那張平靜得可怕的臉,沒有人敢再吱聲。

包兔生想回答,被身邊的瑪麗丹捅咕了一下,也知趣地沒有出聲。

“都不說是嗎?”

見眾人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什麽都不再說,褚謀輕輕點了點頭:“好,好,很好。”他轉身開門出去。房門打開,又“啪”地被猛關上。留滿屋子人麵麵相覷。

良久,包兔生才說道:“咱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跟上去看。小命怕是都要沒了。”烏賊小聲說。

褚謀在走廊上亂走。

每一間包廂都關著門。屋裏都傳來吵嚷的聲音。畢竟是除夕之夜。中國人的習慣裏,逢年過節,就是圖一個熱鬧,圖一個喜慶。褚謀在二樓的走廊整個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顧默的蹤跡。

她難道會在別的包廂裏嗎?

想到自己剛剛從煉獄版的地下賽中脫身,緊趕慢趕著來吃年夜飯,而,顧默卻跟裴公子兩個人單獨出去了,褚謀就覺得胸腔裏像是有一股火焰要噴湧出來。他無法控製,腦海中,臆想在不斷地延續——自己不在的這些天,他們兩個人一定是經常在聯係吧?甚至,也許他們還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有見過麵。褚謀不敢再往下想。

他知道顧默對自己很重要。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她對自己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感到惶恐。

相比於憤怒,褚謀更感到一種深刻的恐懼。顧默。她永遠應該是最值得自己信賴的人。在父母不理解自己、不能給予自己支持的情況下,隻有她非但沒有選擇背棄,反而追隨了自己。在自己因傷退役,人生陷入最低穀的時候,也是顧默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她甚至都從不會主動跟自己提太多讓自己心煩的事情。

雖然似乎很狼狽,但顧默於自己而言,不隻是戀人那麽簡單。別人都說,女人是男人堅強的後盾。就是因為有她在,褚謀才會往往覺得,自己在鍾愛事業上付出的一切努力,都不隻是鏡花水月,都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要是顧默真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找不到顧默才是最好的。是啊,如果找不到她,在自己心裏,因為沒有親眼看到什麽,所以也就不會害怕什麽,更不會感到痛苦。的確。自己如果找不到她,今晚的一切其實就都沒有發生。自己甚至都沒有來過醉八仙。

那就不找了。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褚謀看到,側廳的露台上,正坐著兩個人。他沒看清楚模樣,隻看得清楚他們兩個的影子。

看到影子就夠了。

兩個人手挽著手。其中的那位女性,正坐在一輛輪椅上。

是她。

褚謀突然微微笑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好像突然變成了夢。他心髒一陣絞痛。他向後踉蹌著退了幾步,靠在牆上。他馬上側過臉,避開露台上的那兩道身影。可是,腦海中卻總是冒出顧默那張溫柔而又帶點俏皮的笑臉。現在,那張笑臉正衝著裴公子。他還抓著她的手。

都是自己把一切搞砸了。

不怪顧默。都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因為一次失利對隊友喪失信心,如果不是自己因為離開了隊伍,卻聽信裴公子的鬼話,真的給他賣命,如果不是因為……

如果個屁啊。他想。

不管怎麽如果,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外麵還下著大雨。那麽大的雨。他們兩個居然在露台上待著。為了避開大家的耳目。褚謀說不上來自己是怎樣的難受。隻覺得,自己仿佛一根火腿,被一個食客捏著,夾在兩片麵包中間,即將三口兩口吞下肚去。難以呼吸。

無論怎麽說,自己都不適合再在這裏待著了。

就算是顧默看到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換作普通的情人之間,發生這樣的事,一方也許會指著對方罵個狗血淋頭。可是褚謀實在提不起力氣。也許有被背叛的痛苦和絕望,也許有自責的不甘與委屈。總之,他現在隻想盡快逃離這裏。

他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披上,跌跌撞撞地從二樓衝下去,衝出醉八仙的大門口。

外麵下著雨。很大的雨。也是很冷的雨。

同樣是淋著雨。甜蜜幸福的人也許就在樓上,在露台上看著,而自己仿佛一條離群索居的老狗。他自嘲地對自己說,真好,褚謀,這樣一來,你就再也沒有負擔,可以放開手腳去,衝著你的目標瘋跑了。

他忽然聽到一陣急刹車的聲音。

從背後找來一陣強光。喇叭聲嘟嘟地叫。他沒有回頭。但,後邊的喇叭聲也已經停了。強光就在後麵慢慢跟著他。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鞋子在水窪中,踩得濕透。

自己現在該去哪兒呢?

一個人影從背後跑來:“嗨,先生。您這是怎麽了?”

這聲音隱隱有點耳熟。褚謀偏過頭來一看,竟是剛才拉自己過來的那個出租車司機。他黝黑的皮膚下,表情卻好像真是關心自己。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副模樣,褚謀連忙整了整衣服:“噢。沒我的位置了。你…怎麽沒走?”

“我剛才在那邊停車買了點東西。您現在要去別的地方嗎?要不,我還拉您?”

褚謀點點頭:“好。”

他跟著司機上了車。回到車上,溫暖讓司機變得又聒噪起來:“先生。我叫施奈夫·杜。不瞞您說,我有八分之一的中國血統。不知道您怎麽稱呼?”

“褚謀。”褚謀說。

他在後排坐了。施奈夫打開了話匣子:“先生。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我聽說,一般除夕夜,中國人都不會出門的。至少會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您如果需要什麽幫助的話……”

“我不需要什麽幫助。開車吧。”褚謀抹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