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給顧默打了電話。

手機那邊傳來的,隻有對方已經關機的消息。

不行。褚謀繼續打。一次,兩次,五次,十次,一百次。他一遍一遍地重撥顧默的手機號碼。關機,關機,關機…永遠都是關機。

他簡直要發起瘋來。

他馬上給褚澤玉打電話:“你們在哪兒。她去哪兒了,你們知道嗎?快點找她。我,我要找她,我要找她!”

褚澤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冰冰的:“哥。你都這樣了。還想找她幹什麽?你不是跟江燕過得挺好的嗎?你就繼續跟江燕過去吧!”

“我跟江燕根本就沒有什麽!”他也急了,衝著電話大吼。

褚澤玉那邊哭聲又漸漸起來了:“你騙人!沒什麽還給她擋子彈?!你還跟她去酒店?!要是為了李沐清,你會擋子彈嗎?!為了袁世凱的老婆,你會擋子彈嗎?!你就是一直騙人!我不相信!我一句話都不相信!”

褚謀明白為什麽褚澤玉會哭得這麽厲害。

盡管父母對他們的教育一直很嚴格。但是,因為褚謀是個外冷內熱重感情的人,跟褚謀待在一起的時間最長,褚澤玉也跟褚謀差不多。對她而言,褚謀是最親的親人。自從選擇了電競這條路之後,她也吃了不少苦。現在又獨自來到加國。

隻是大家對她都很照顧。

從父母身上,褚澤玉很久都沒有體會到這種被大家關心嗬護著的感覺了。對於LW戰隊,對於顧默,她都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

可是現在,眼看著一切都要被褚謀給毀掉了。要是褚謀垮了,顧默也垮了,那麽LW戰隊就徹底垮了。她的電競之路也基本上可以宣告夭折了。而,由於已經錯失了考研的機會,她也必須得硬著頭皮拿著一張本科文憑去找工作。接著受到父母的處處管製。她的未來也可以說是立刻變得一片混沌。

她當然不希望這樣。

褚謀現在需要冷靜下來。但他也冷靜不下來。他把電話又打給袁世凱。袁世凱聽褚謀說完,才給出評價道:“你現在怎麽想?”

“我想發一條聲明解釋所有的事情。”褚謀說。

袁世凱在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問道:“但,如果是這樣的話,LW戰隊該怎麽辦?”

LW戰隊該怎麽辦?

自己發條聲明倒是容易。隻是,那就讓顧默為自己苦心經營的這一切全部白費了。LW戰隊依然前途渺茫。這些隊員們也相當於是被自己帶錯了路。而自己一直想向父母、向身邊那些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證明的一切,都將戛然而止。

電競注定是一個失敗的行業。

想到自己將會被釘在這樣的恥辱柱上,想到顧默為了自己,甚至在險些受到白越才侮辱的情況下,為了拿到巨額的補償金,而選擇隱忍,想到自己為了比賽甚至已經賭上了身家性命,房子都抵押出去貸款了,俱樂部都已經要開始準備動工了,褚謀感到一陣懊惱。

自己走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打算留後路。偏偏事情出在這個最不能錯的節骨眼上。就是因為不能錯,就是因為沒有退路,所以顧默不惜讓自己的名譽被徹底毀滅,不惜從電競愛好者們心目中的“神壇”跌落,不惜讓所有的粉絲們失望落淚甚至反戈對自己謾罵,依然要選擇保護褚謀,保護LW戰隊。

她保護的何嚐隻是褚謀和這些隊員們?

她保護的是褚謀、是褚澤玉、是所有電競人,也是她自己的夢想。

如果自己在這一刻選擇了退縮,那麽,非但不能起到效果,反而也許會讓她徹底失望。現在,自己已經被推到了這樣一個風口浪尖上。如果自己不按照顧默已經寫好的劇本繼續演下去,那麽自己才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懦夫。

他忽然冷靜下來。

可是,想到顧默此時已經不知身在何處。想到她也許還在寒風裏流淚。想到她也許已經坐上了晚班飛機,蜷縮在自己的座位上,忍受著顛簸,無神地望著窗外。想到她以後真的去默默地當了一個西點師,褚謀從內心深處感到一種巨大的痛苦。

他無聲地流淚。跟袁世凱的通話卻好像根本沒受影響:“我知道了。你幫我準備一下吧。我跟江燕之間確實沒什麽。事情的大概過程你都知道。我這邊再跟江燕說一下。到時候咱們兩邊各自發聲明,事情就過去了。”

“知道了。”

電話再一次被掛斷。

褚謀順著床沿滑落在地板上。

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了。他的眼淚從眼角一道一道地向下流淌。就好像心裏的血,都從眼角裏往外流出來了——上一次這麽流淚,還是顧默跳樓生死未卜的時候。再上一次,還是自己退役的時候。但,那兩次都沒有現在這麽強烈過。他還是第一次流淚流到根本止不住的狀態。

自己真的狠狠傷到了顧默的心。

他既後悔又內疚。越想越覺得難過。顧默跟自己在一起已經足足八年了。自己幹了這樣的蠢事,甚至都不敢去祈求她的原諒。而,就算她真的原諒了自己。為了LW戰隊,為了所有人的夢想跟追求,她也必須跟自己分開。

自己跟她已經不可能了。

至少在自己真正證明了電競同樣是一個偉大的行業之前,至少,在自己證明了選擇的這條路,並非愚蠢的這一點之前,他都不可能跟顧默再有任何的瓜葛。

她向來是一個很有尊嚴的人。自己跟她相處了八年。八年來,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嚴重地傷害過她——也許,從自己為了拿1.5億讓她放棄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最真實的權利那一刻起,從她意識到,褚謀的夢想比自己還要重要那一刻起,破裂的種子就已經埋下了。

褚謀一夜未眠。

他讓管家給自己拿來兩瓶酒。自己就那麽坐在地上喝。盡管對方連連勸阻,說對傷口不好。他喝醉了,一段一段地給顧默發消息。好像隻有在這種狀態下,他才敢祈求顧默的原諒。

直到早上,顧默終於回了一句話:

“對不起,我失望了。”

褚謀看到的時候,顧默已經將自己從好友列表裏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