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賊從公安局裏出來的時候,還好像在夢裏。

盡管將他釋放出來,並不就是說,他的嫌疑已經徹底被洗清了。烏賊必須做出承諾,在案件的真相徹底水落石出之前,不能夠離開東都,而且要保證隨叫隨到。但即便如此,能提前從囚牢中出來,也實在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感到饑餓。

日上三竿。現在已經是大上午了。很多早餐店都基本過了營業時間。烏賊沿著街邊走了走,找到一家包子鋪。買了兩個又白又大的肉包子,一口咬開了。

他平日裏跟包兔生關係最好。而在LW俱樂部內,因為包兔生的外號叫包子,所以吃包子還成了戰隊乃至於俱樂部內的一個梗。“包子給你發包子了”這個梗更蔓延到粉絲群體中。每次打完比賽,如果LW戰隊獲勝,要跟粉絲們互動,包兔生就會把工作人員提前準備好的包子發給粉絲們吃。

真香。他深吸一口氣。

牢飯不能說是難以下咽,但,跟“好吃”兩個字絕對是沒什麽聯係。深感劫後餘生的烏賊對一切都保持著敬畏珍惜的態度。他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個包子,打電話給褚謀。

今天是LW戰隊的比賽日。

昨夜LW戰隊應該就都已經趕往客場去了。也就是說,褚謀這個時候應該是不在俱樂部裏的。自己要回去,總得經過他的同意。

電話沒有接通。

盡管知道,褚謀現在可能在敦促訓練,可能在客場地界跟主隊接洽,可能在忙各種各樣的事情。但,電話真沒有接通,烏賊還是感到有些惶然。

自己這樣,還回俱樂部去幹什麽呢?不是給他們找麻煩嗎?

還不如就近找個地方住下。萬一警方又找自己,也方便自己再隨時過來。一個電話沒有接通,烏賊已經不好意思再打第二個。他四處搜尋,就近找了個小旅館。身上的錢應該還夠他對付兩個晚上。兩天之後,戰隊也該回來了。自己到時也再作打算吧。

烏賊打定主意。

自己已經是進過一回公安局的人了。現在再去旅館住著,也不需要再忌憚用身份證的問題。走進旅館,他把自己的身份證擺在台上,給前台看。前台接過來掃了一眼:“吉明?”

她當即抬起頭。看到麵前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知道的那個吉明。她的神色當即變得很古怪:“你是吉明?你放出來了?”

發現自己被認出來,烏賊下意識就想逃避。但,身份證被對方捏在手裏,他隻能硬著頭皮作答:“還在調查。沒有出結論。我沒有犯法。這兒能開房間嗎?不能的話,我就去別處了。”

這旅館開在公安局附近已經有年頭了。這樣一間旅館裏,自然是不敢搞什麽貓膩,但,這些前台、服務生,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是多了。前台既然認識他,說明她肯定是LW戰隊的粉絲。烏賊取回身份證,依然忍不住要辯解一下:“我的事情,跟戰隊沒有關係。”

“嗬嗬。”前台回應他兩聲幹笑。不過,她的下一句話,卻是讓烏賊有些捉摸不定了:“房間給你開好了。121。單人間,一晚159。交錢,我給你房卡。”

烏賊手機掏出來掃碼:“好了。”

他帶著的行李不多。由於沒辦法向警方提供什麽證據,警方目前也隻是對他采取一種取保候審的處理辦法。隨身物品,都讓他拿走了。履行完交錢流程,烏賊拿到房卡,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去。

進屋。東西扔在一邊。他將衣服脫下,準備好好洗個澡。

手機忽然響了。電話來自褚謀。烏賊接通。褚謀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你出來了是吧?出來了趕緊滾回來。我還有事要跟你交代。”

烏賊一愣:“老大,你們沒去客場?”

“這場我們棄權了。別囉嗦那麽多,趕緊滾回來。”

烏賊張嘴還想說什麽,褚謀已經將電話掛斷。烏賊隻是徒然。張了張嘴。這澡是也沒法洗了。他重新穿上衣服,拎上東西,從屋裏出來,往前台走。

在走廊上,他就聽到前台的兩個女服務員正討論著:“…居然給他放出來了。雨晴那麽好看,他能不起賊心?我瞧他就是賊眉鼠眼的樣。”

她們在討論自己。

放在一起,如果有人知道自己,甚至還議論跟自己有關的新聞,烏賊當然是要高興得跳起來的。哪怕可能是不那麽好的消息,但至少也說明自己是有關注度,也有粉絲的。現在,烏賊卻是沒辦法提起那個心思。

他來到前台時,兩個女服務員已經知趣收了聲。烏賊把房卡放下:“我退房。”

剛才接待他那個女侍瞟了他一眼。也不問他準備去哪兒,要去幹嘛。她接過房卡,麻利地一番擺弄,很快操作完了:“房可以退。但錢不會退了。這間房到明天中午之前都還不能用。好了。你可以走了。”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希望不在網上看到你真被抓進去的消息。”烏賊走前,女侍給他甩下一句。

這就是人情百態。

自己能夠站在光彩亮麗的舞台上,當被人羨慕的明星。僅僅因為運氣好,僅僅因為“會打遊戲”。這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很刺眼的。所以,他當初可以站得有多高,從高峰摔下來的時候,就會摔得有多狠。女侍對自己的態度帶著冷嘲熱諷,都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他感覺疲累極了。

身上還剩點錢。他不想再節省。拉著行李,在路邊等了半天,好容易才來一輛空出租。他上了車,在車後排窩著,跟司機拋下一句“LW俱樂部”,然後就一動也不想動了。

司機主動跟他攀談:“小兄弟是打遊戲的?”

“嗯。”

“還是你們打遊戲的好啊。每天就是玩,還能賺錢,還有小姑娘追捧著,還能到處跑。可惜就是我沒那個腦子。我那個兒子,天天就知道打遊戲,想像你們一樣。我看,他根本就是做白日夢。他哪兒是那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