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清有時候看著無動於衷的宋潯南, 無數次想將他的翅膀折斷,牢牢鎖在自己身邊,哪裏都去不了。

宋潯南即便是恨他, 最後也會知道, 這世上隻有自己能夠保護他。

可宋煜清又膽怯。

他已經這樣做過一次了,得到的卻隻有一壇骨灰, 輕到抱在懷裏沒有分量, 輕到風一吹便如流沙般散了。

所有他自認為對宋潯南好的事情, 到頭來全成了割傷對方的利器,將他刺得體無完膚。

他站在原地, 晃了晃。

長時間不進食, 再加上剛出院又吹了一天的寒風, 宋煜清感到頭針紮般疼,眼前色彩逐漸退去, 像曝光過度的老舊照片。

“就算你不喜歡, 也拿去。”他呼吸加重, 壓下不適, 沒去看宋潯南的眼神,將玉雕重新包起來, 強硬要塞給他。

宋潯南退後一步, 讓宋煜清落了空。

宋煜清看著兩人間拉大的距離, 按了下抽痛的額角, 卻摸到一手冷汗。他嘶啞著聲音,有些氣短:“你可以跟宋恒軒說話,也可以跟宋溪聊, 你明明知道他們——”

似是觸碰到了禁忌, 宋煜清低吼聲停下, 難受的喘了兩聲,帶出一點顫音:“可我為什麽不行?為什麽偏偏隻有我??”

宋潯南下來台階,朝他走過來。閑庭信步般優雅從容,襯得此時的宋煜清狼狽不堪。

他走到隔了一個台階的位置,堪堪停下,看著宋煜清眼底的憤怒不甘,看著他此時的狼狽,抬手,猝然捏上他脖子,手背抵著他的下巴用力往上,迫使他仰頭看著自己。

宋煜清並不舒服,可他仰頭看著宋潯南,沒有反抗,就連宋潯南收緊手指也隻是加重了呼吸。

宋潯南打量他這張臉半天,驀地笑了,眼尾帶出抹渾不在意的輕佻:“因為他們都能給我帶來利益,甚至是上趕著送我好處,生怕我不收下——而你呢?你又能帶給我什麽?”

宋煜清被他眼角的輕佻刺痛了,呼吸滯了下,窒息感加重:“如果......是這樣......我也可以,你,要什麽......”

宋潯南嗤笑,鬆開手,宋煜清順著他的力道踉蹌後退,抬眸時看到宋潯南甩甩手,像在甩掉什麽髒東西。

看宋煜清站著沒動,他摸索了下指尖,頗為惡劣的笑了:“你們宋家最近是不是在內戰?我要你也去插一腳,你能做?”

讓宋煜清摻合進宋恒軒跟宋溪的戰爭中意味著什麽,兩人都清楚。

宋煜清有時候覺得宋潯南殘忍極了。

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裏,看著宋家高樓起,又看著高樓塌,永遠是幅事不關己的模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將他們之間的關聯揮刀斬斷,毫不留情。

可他還嫌宋家倒得不夠快,玩笑般對他說“我要你也去插一腳”。

頭更疼了,他好像開始發燒了,連呼吸都是熱的。剛剛被宋潯南掐住的地方更是皮膚一片燙紅。

喉嚨被哽住,讓宋煜清有幾秒忘了怎麽呼吸。

“做不到?”宋潯南麵上遺憾的歎了口氣,接著聲音一厲,“那就滾,別在我麵前礙眼!”

宋煜清站在那裏沒動,拇指死死按著太陽穴,緊咬後槽牙,將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給你的......禮物。”

宋潯南嘖了聲,之前怎麽沒發現宋煜清這麽執著。

他終於抬手接過去那個禮盒,鬆鬆托於掌中:“是不是你送給我,這就是我的,隨便我處置?”

宋煜清見他接過去,麵色一鬆:“是,你喜歡怎麽都......”

他“好”字還沒說出來,宋潯南便手掌一翻。

玉雕劃破空氣,“啪啦”一聲墜落,碎了滿地 。

宋煜清大腦空白幾秒。

宋潯南收回手,緩緩道:“我不喜歡這個禮物,所以摔了,你不介意吧?”

宋煜清沒有說話,垂著頭盯著地上殘缺不全的玉雕,眼底滿是紅血絲。

宋潯南看他不言語,自覺無趣,轉身離開。

“......這個玉雕是我找了很久,選了很久買來的。”

宋煜清佇於原地僵立,在宋潯南的身影快要消失時身體才動了動,麻木開口。

“我隻想來見你一麵,沒有別的意思。”

“宋潯南,別那麽狠心,你總要給我個認錯的機會。”

被他喊住的背影被沒有停留,宋煜清眼睜睜看著宋潯南走向拐角,消失不見。

又隻剩他一個人了。

宋煜清看著地上的碎玉,良久,慢慢蹲下身,想要收攏在盒子裏,重新係上緞帶,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玉太碎了,最後那一點什麽都抓不住。宋煜清五指扣在地上,用力到指甲翹起,血珠滾了下來。

他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用力住了把混著泥土的碎玉。

指腹因他粗暴的動作破皮流血了,沾在玉上。潔白的玉又是灰塵又是血,黑黑紅紅的,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宋煜清不管不顧死命握緊,碎玉屑卻順著指縫留出。

一如他當初握不住那點骨灰,留不住那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個人蹲在雪地裏,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到咳嗽氣短也隻是捂著脖子,抑製不住笑聲。

樓下有因他擾民探頭出來看的人,以為是個瘋子醉漢,嘀咕幾句大概是在罵他在,以後用力關上窗戶,拉緊窗簾。

宋煜清沒有理會別人的鄙夷,直到本就沒好全的嗓子沙啞到再也笑不出聲才停下。

他將混著灰塵和血跡的玉裝入禮盒,站起身來,晃了晃,一步一步,緩慢地離開。

剛走幾步,鼻尖一片冰涼。宋煜清抬頭看,下雪了。

好像他上一輩子在機場等人生最後一趟航班時,廣播也在說“航班因風雪延誤”。他原想再看一看雪的,到頭來卻死在了萬米高空上。

人生兜兜轉轉,到他這裏,又是一場循環。

他總是在做錯誤的事,傷害愛他至深的家人。

怎麽都做不對。

......

氣象台說這幾天會迎來初冬的第一場雪,本以為會過幾天,沒想到現在就下了起來。

飄飄揚揚的雪花落在人間,掩蓋了歸去者的腳印。

室內暖烘烘的,宋潯南捧著茶杯半靠在沙發上,翻著百度百科:“聽說小雪這天要吃糍粑。”

聞珩指出:“那是南方的習俗,跟你沒關係。”

宋·土生土長北方人·潯南不樂意了,踢了拖鞋挨到聞珩身邊,膝蓋跪在他大腿上壓著,把聞珩按在沙發背上:“不行,我就要吃。”

聞珩放鬆身子後背靠著沙發,抬眸看他,甚至伸手扶了下宋潯南的腰,讓他別自己作著作著摔下去:“誰吃誰做,你吃你做。”

宋潯南轉轉眼珠,也不壓著聞珩了,把對方礙事的高領毛衣拽下來,俯下身來親親他嘴角,軟下聲音求:“你就給我做一次吧,這個太難了,我真的不會。”

說著又親親他嘴角。

聞珩被他弄得有點癢,抿了下唇,將人往自己身上帶:“那等明天去買吧。”

“不行,我想吃你做的。”聞珩太過於縱容他的壞處之一,就是讓宋潯南學會了得寸進尺。

“一定要我做的?”聞珩問他。

“一定要。”

聞珩“哦”了聲,在宋潯南期待的目光中說:“那你求我。”

“......我剛才求你了。”宋潯南氣得去捏聞珩的臉,被他靈巧躲開。

“這是我剛提的要求。”意思是剛才的不算。

宋潯南磨磨牙,但為了聞珩親手做的糍粑還是妥協了,手摟上聞珩脖子,低頭找準位置,含住他的唇。

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撩撥般的吻。

半晌後兩人分開,宋潯南抿了抿微腫紅潤的唇瓣,用沾染了情穀欠的沙啞嗓音,暗藏捉弄地拉長語調求聞珩:

“哥哥,寶貝,親愛的——求你,能不能給我做?”

聞珩長睫一顫,沒等宋潯南戳他讓他說話,原本勾住宋潯南腰的手往上,扣住了他的後腦勺朝自己壓過來,兩片薄唇再次相貼。

......

等宋潯南終於讓聞珩答應明天給自己做糍粑,已經快過去一個小時了。

兩人都有了反應。

“......我去洗澡。” 他壓下心底翻滾的穀欠望,從聞珩身上翻身下來,親了親他的喉結去了浴室。

聞珩等他離開後,闔了眼平複下心情,這才起身看向窗外的雪花。

他沒告訴宋潯南的是,在宋潯南發消息說馬上就回家後,他便一直站在窗前等著,自然看到了他跟宋煜清的身影。

聞珩沒有下去,他知道宋潯南自己會處理好。

果然,宋潯南冷然無情的抽身離去,隻剩路燈下孑然一身,連背影都透著淒涼孤寂的宋煜清。

聞珩一直都知道,宋潯南是個愛憎分明到可怕的人,每個人在他心裏都有定位,非黑即白。

被他愛著的人會從他這裏汲取到源源不斷的溫柔,永遠處在他的保護下。而另一群人,則被徹底排除在外,無論做什麽宋潯南都不會再看,不會再聽。

聞珩站在窗前,冷眼看著宋煜清踉蹌走入雪中,消失不見。

他當時便想,自己不會落到那般田地,也不會讓宋潯南再陷入泥沼。

後背貼上一片溫暖,混著熱騰騰的水汽。

“怎麽了?”他問。

宋潯南從背後攬住他的腰,嘴唇貼著聞珩的耳朵吹氣:“我剛才放完洗澡水才覺得不對,憑什麽我要去浴室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我明明有正牌男友。”

他說完咬住聞珩耳垂,用犬牙磨了磨,濕潤舌尖輕輕掃過,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