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節 記憶複活之六意大利黑幫
我和範瑄瑄都知道,我們不能憑著一雙腳走回大江市,飛機不能坐,一到飛機場就會被警察銬起來,隻能自己開車。可是那輛車現在卻停在孤兒院的正門口,還是我們則來到這裏時停的位置,就在一棵大槐樹下。我們必須走到那裏去,雖然這一段距離統共也就五六十米,而且是繞著這段圍牆走過去就行。可是,越到那裏,燈光就會越明亮,我們暴露的可能也就越大。可是,我們不去似乎也不行,因為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助我們的人,而且那輛車也是唯一能夠代步的。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別的交通工具。
我把那隻手槍從懷裏掏出來,檢查了一下裏麵的子彈的確是滿的,便貼著圍牆根兒向大門的方向走去。可是,瑄瑄卻在我身後拉住了我的手,小聲說,怎麽能用槍呢?如果你殺了人,你就回不去了,郭真超的目的豈不是就達到了,他就是要讓你犯法,抓你的把柄。
我一想,也是啊,我要是用槍幹掉了誰誰誰,那我這疑犯就變成了凶犯了。便將槍往褲腰裏別,可是,又想起那黑熊怪手上的短槍,威力驚人,如果自己沒有武器,每次都被他追殺,難免一不小心就被他殺掉,有武器總比沒武器要更安全。這樣一想,我又將槍拿在手中。
瑄瑄說,你怎麽又把槍拿出來了?
我說,用它做個擋箭牌吧,不敢殺人,總可以嚇唬一下那個黑熊怪。
瑄瑄說。哪個黑熊怪?
我說,就是從棺材裏跳出來開槍的家夥。
瑄瑄說。他還在追你嗎?
我說,他好像非要殺掉我不可。
瑄瑄說。他是誰派來的?
我說,我好像認識這個家夥,可是總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他。
瑄瑄說,他的槍可以將一棵大槐樹打出一個大洞來,你這個手槍能對付他嗎?
我說,起碼來說,他不敢靠我太近,追得太近。
瑄瑄說,也是啊。就用它嚇一嚇那個黑熊怪。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別走火,真將別人打死了。
我說,如果他用槍指著我的頭,我要不要開槍還擊?
瑄瑄愣了一下,說,那當然要還擊,不能束手就擒。
我說。我糾正一下,這個詞不是束手就擒,應該是坐以待斃。
瑄瑄說,管你怎麽說吧。如果別人真的要拿槍殺我們,我們不能手軟。
我說,那好的。
瑄瑄又想了想。說,我覺得你現在去開車肯定是不行的。
怎麽不行?
我們從車裏出來的時候。難保那黑熊怪沒有同夥躲在暗處看見過我們。
我倒是沒有發現他有同夥。
這萬一他要是有怎麽辦?
那倒也是,要小心一點。我說。
瑄瑄說。好在他們的目標隻是針對你,沒有針對我,我可以先去開車。你就在暗處等我,我開車過來接你。
我說,這樣不行。
瑄瑄說,有什麽不行,就這樣做,聽我的。
我說,你太危險了。說不定,他們早就盯上你了。
瑄瑄說,如果他們盯上我了,剛才就應該朝我開槍。現在隻能我去開車,你就在這裏等我就是了。說著,轉身就要向前走。
我拉住他的胳膊,說,你一個女人,這也太危險了。
瑄瑄說,你什麽意思,歧視女人麽?
我說,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
瑄瑄堅定地說,這件事情隻能聽我的,別忘了,你是我的病人人。
我說,那是過去,現在不是。
但是,瑄瑄沒再聽我說話,快步向那臨街的大門走去。那兒隻有幾個忙著給孤兒院處理喪事的人在大門裏進進出出,而那輛可以幫助我們逃命的sv白色轎車就停在大門外的白燈籠的燈影裏。
我的視線目送瑄瑄從圍牆的陰影中走向燈籠下的白色光暈中,又假裝若無其事的,踩著高跟鞋,翹著豐臀走到車子旁邊,將鑰匙插進車門的鎖孔中,旋轉,然後車門被打開,她故作輕鬆地向四周望了望,豐臀向車裏一歪,欠著身子便要坐進駕駛室。突然,有一隻覆著長長的黑毛的手從車底伸出來,握著他的腳踝,將他拖倒在地。由於那隻手的力量很大,瑄瑄倒地時,來不及反應,頭在門內側撞得嘭地一聲悶響。
我失聲叫道,啊呀,黑熊怪,拔腿便往那裏奔去。
可是,我才跑出十來步就停下了腳步,又躲進牆邊的暗影中。我看見那一個漁夫打扮的人,戴著鬥笠,挽著袖口褲腿,舉著一根漁竿,箭一般射到那轎車前,一貓腰鑽進了那車底下。然後,那車底下便乒乒乓乓地響著一團,隨著這些雜亂的聲響,那sv車身像喝醉了酒似的左搖又晃,上顛下跳,顯然是那漁夫與黑熊怪在車底下過招。這巨大的響動過了一陣,卻聽見那車底下的黑熊怪傳出一聲痛不欲生而又淒厲慘絕的嚎叫。突然,那漁夫又從那車底下爬出來,手裏扯著那漁竿,一瘸一拐地向前奔跑。他跑了有三十四來步,漁竿就被拉得筆直,就像釣著一條大魚似地,狂搖亂擺,他的身形也隨著那漁竿左跳右躍,好像要將漁竿上傳來的力道卸掉,免得漁竿被拉斷了。但是,無論那漁竿怎麽擺,那在燈籠的白光裏隱約可見的魚絲線卻始終鉤著轎車底下。
漁夫忽地向後連躍數下,那車底下倏地躥出一個黑影,脖子向前伸到極限,雙手緊緊攥著胸前的魚絲線,嘴裏卻疼痛難耐地喊著什麽,仔細一聽,嗚哩哇啦,嘰嘰咪咪,竟然全是外國話。我也來不及分辨這是哪國的語言。隻是想著瑄瑄的安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那sv車跟前,伏身到車底。見瑄瑄軟腳軟手地伏倒在車下一動不動,連忙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摟緊她的肩膀將她撈出來,再抱著她的腰肢,將她送到後排座上。
這時,我剛將她放好,退回身來,準備跳進駕駛室,就有人從我背後拉住我的手臂向後一別。這個動作是明顯的拉肘別臂的擒拿手,我連忙回身反手,用另一隻手的虎口卡住身後那人的咽喉,還未等他拿起手來格擋,我又一頭頂在他鼻子上。我聽見他的鼻子與我頭蓋骨相接的地方發出砰哧的一響,他的口中發出一聲慘叫,就好像他的鼻梁已經被撞斷了似的。
他將頭向後猛地一仰,頭上的鬥笠便甩飛到數丈之外。我這時才看清身後的人是那位漁夫,不知他是敵是友。不想與他糾纏,便放開他手,坐到駕駛位上,準備關上車門。可是。我拉著車門的手卻又被那漁夫用手死死地扣住,我凝神一瞧,手腕上竟然已經套上了手銬。抬起頭來看那漁夫,見他手裏正握著那副手銬的另一半。心裏不由地一驚,忙問那漁夫:
“你是誰?”
那漁夫不作答。閃電般伸手來抓我另一隻手,我抬起手掌在他手背上一拍,托著他的手背向外一送,那漁夫一個仰八叉倒在地上,麵部正好顯在燈光裏,這下我瞧得真著,原來這漁夫還是雷小兵。原來,他本來是躲在大門外的巷子裏等待我出現,卻不料看見她的意中人——範瑄瑄被黑熊怪拖到車底下,隻好奮不顧身地跑上前來搭救,又用漁鉤鉤住那黑熊怪的下巴將他從車底下拖了出來,可是,他的腿卻也被黑熊怪打傷了,所以一瘸一拐。等到看見我出現,便連忙又丟了漁竿子,拋下黑熊怪,來捉拿我。誰知我現在的反應速度比以前快了不止十倍,猝不及防之下,他的鼻子被我撞得鮮血迸濺,又被我使了一個小擒拿推到在地上。
他忍住痛,跳起身來,撲向車門不放。我一手拉住車門,不讓他靠近我,一麵鬆開手刹,發動車子向前衝去。那雷小兵拉著車門隨著呼呼飛旋的車輪飛奔,一麵鬆了那隻拿著一半手銬的手去腰裏掏手槍,用槍指著我讓我停車。我隻好猛地一腳將刹車踩死,想讓他突地衝到車子前方去。可是,那雷小兵也著實了得,竟然用雙手死死地頂住車門,將那車門硬生生地頂脫了鉤,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擦著那光滑的石條地麵飛出十幾丈遠。他的雙手卻又握著車門門框,槍口始終對著我的腦袋,讓我無法動彈。
我望著他伸出手抓我的戴著一隻手銬的左手,想象著逃脫的辦法,正在腦子飛轉的時候,就聽見砰地一聲巨響,一顆燃爆彈拖著火光從車身後麵數十米遠的地方飛來,又聽見那黑熊怪的聲音在後麵呼嘯。雷小兵連忙放開我,跳到車子引擎蓋前麵蹲下,躲避身後飛來的燃爆彈。可是,那黑熊怪來得也真快,竟然已經躍到車頂上,龐大的體重落在他的雙腳上,又砸在車頂篷上,發出“蓬”的一聲巨響。
我看不見頭頂的情形,隻覺得整個車身劇烈搖晃了一下,車篷上的鐵皮塌陷下來,幾乎挨著我頭皮。又看見黑熊怪巨大的身軀從車頂上撲向引擎蓋,將雷小兵壓在地上,又翻起身來騎在雷小兵身上揮拳連擊他的頭部,嘴裏仍是不住地罵著什麽。
那雷小兵舉起雙臂護住自己的頭,找著一個空檔,呼地一拳打在那黑熊怪的下巴上。黑熊怪的下巴本就被漁鉤掛傷了,再被他擊中一拳,痛得連連嚎叫,張口吐出兩顆門牙來。
雷小兵趁他負痛,一把將他尺許長的絡腮胡扯了一片來。那黑熊怪臉上負痛,又連忙捂住臉,一麵又是一通嚎叫。雷小兵又連扯了數把,竟然將那黑熊怪臉上的胡須扯了個精光。
我定睛瞧那黑熊怪的麵部,並不似先前那麽蒼老,反而顯得年輕了不少,顴骨高聳,深目隆鼻,嘴唇厚厚的,像兩根豬大腸,右腮稍下部橫著一條黑疤。那黑疤一端尖細,一端粗大,中間顏色很深,就像被燒紅的鐵杵烙的一般。這條黑疤像一記響鞭在我腦海深處啪地一聲厲響,就像一發子彈穿透了現在與過去。
藏在記憶深處的故事片段沒有任何預兆地浮現在我眼前:在一片紅楓樹林裏,一聲清脆的槍聲驚得鷺鷥飛起。我跑過那片樹林,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飛入不遠處的林子裏,我的老師李越譜躺在一棵紅楓樹下,雙手捂著胸口,殷紅的血正從他的指縫間湧出來。李老師說,左焰,我不行了,你回國後去找我的朋友範長龍,古畫在他那裏。你一定要通過古畫先找到傳國玉璽,不能讓他落在那幫外國畜生手中。古畫的地址我已經標識在那古畫中了。你必須抓緊時間,因為那幫外國畜生手中也有這幅畫的複印本。我真是後悔當初不該把這幅畫的秘密告訴他們啊……
李老師說得很快,好像要趕在死去之前將秘密全都吐出來似的,可是,說到這裏,他的頭已經歪到肩膀上去了,一下子就說不出一句話來了。我撿起躺在地上的落葉堆中的手槍,向那黑影逃走的方向追去,眼看著越來越近,我對著那黑影大喊停下,還鳴槍警告。可是,那黑影竟然回過頭來,向我擲出兩顆手雷。兩顆手雷將十數顆高大的楓樹轟飛到天上。我跳到一個高高的土坎下,僥幸躲過一劫,卻再也不敢去追來黑影,隻遠遠地瞄著他的背影開了兩槍。看見那黑影用手捂著自己的右腮,嚎叫了一聲,用意大利語謾罵著地消失在樹林深處。
……
腦子裏的畫麵到這裏一下停止,我突然明白眼前這黑熊怪就是那位殺死我老師的黑人凶手:亞裏桑德羅,他剛才罵出的嘰嘰咕咕的古怪語言就是意大利語。這記憶一蘇醒,我心裏不免掠過一陣不祥的感覺,這個亞裏桑德羅可是曆史悠久的意大利黑幫的人,他突然來到黃金古鎮,這身後不知又藏著多少意大利黑幫的殺手,看來,他們對我的古畫真的是誌在必得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