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海有一句不太雅的俗語“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人弄”,此話的真理性出現在“生鐵鍋”家裏。
這天下午,暖暖的陽光沐浴著“生鐵鍋”那所建在龍陽河邊上到了初秋還草木蔥蘢的連體別墅,透過大玻璃窗,灑在二樓臥室裏那張用花梨木雕刻的寬大**。午睡起來的白玉蘭滿足地洗了個澡,穿著一件據說能燃燒脂肪能量,能瘦身的,更能襯托出白皙皮膚的性感紫色內衣,趴在**翹著大屁股看畫報。
女人是“生鐵鍋”的二婚妻,與自己的女婿有些不清不楚。“生鐵鍋”弄人,自己的媳婦被人弄,這也是冥冥之中對“生鐵鍋”為非作歹的報應。白玉蘭過去在郵電局工作,號稱“乒乓之花”。對於她的來曆,河海人不是很清楚,一是郵電局是線上的單位,全國統一調配,地方管不著;二是她來自東北,身上有八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自己帶著一個小女孩調來的,有的說是逃婚,有的說是婚變,有的說是在一個臨海的地方受傷了,來此舔養傷口來了。但不管怎麽說,她的漂亮和健美是有目共睹的。當時建工局和相鄰的郵電局舉行球類友誼賽時,白玉蘭著一身短打扮的火紅呢絨運動衣一出場就震住了全場,那勻稱的高挑身材,長長的肌肉緊繃的大腿,蓮藕一樣的胳臂,一頭烏發用天藍色的鍛帶紮起的馬尾,以及腳上那雙欺霜似雪的回力球鞋,讓這些見慣了短粗、黃土顏色女人的建築漢子一下瞪大了眼睛,荷爾蒙激素無端升高,紛紛嗷嗷叫著上台對陣。白玉蘭英姿颯爽,不慌不忙,一隻玉手橫握海綿球拍,隨著一雙健美大腿和胸前兩隻白鴿的歡樂彈跳,平推,斜擋,遠拉,高扣,長調,把幾個漢子連續秒殺,全場歡聲雷動。從小隻會拿彈弓射鳥,和野孩子摔跤,對現代體育運動一竅不通的“生鐵鍋”坐在看台上,出神地看著,口水流到了下巴上,趁著無人注意擦掉後暗下決心,此等不可多得的尤物,自己一定要弄到手把玩一番。
此後,他實行了分階段有目的地向女神靠攏的計劃。第一步,先和和他一樣的臉似黑炭、手像小鐵筢子的結發妻子離了婚;第二步,到紀委T作後,把玉蘭調到了不用上夜班也不用頂班的自己一個小哥們擔任頭頭的園林處,給了一套房,並跟小弟兄說替他看緊點,不準別的男人染指,更不能搞對象,若有人給她說婆家,要想盡一切辦法打破綻。用他的話說,就像在田野裏放牧,不帶韁繩,盡情吃喝,還不能離開自己的視線跑了,按河海的土話說,就是遛著她。緊接著他利用中央不管哪級單位,紀檢和檢察部門可以按屬地辦案的原則,抓住了郵電局一個副局長的經濟問題,本來不大的事,他卻小題大做,硬是把局裏十幾年的賬本搬到了紀委,自己親自查賬,終於找到了當年乒乓球隊一筆不合理的開支,簽字人正是當年的隊長白玉蘭。狡猾的他沒有親自出麵,故意把當時3000元立案的標準改成了 1000元,而當年白玉蘭恰恰是多領了 1000元多一點兒,然後讓那個小兄弟轉告她。一番威逼利誘, “生鐵鍋”終於抱得美人歸,還平白無故得了一個和媽媽長得一樣漂亮的閨女。結婚後,一次他和一幫當瓦工的小兄弟喝酒喝高了說: “你們是不知道啊,我給你們娶的這個嫂子真是活得值了。那大腿、那肚子那個白啊,就像洋粉蓮紙一樣,像雪花膏一樣啊。屁股那個翹,奶子那個大,真是摸不夠,攬不夠啊。”一個有點文化的施工技術員說: “你別說得那麽難聽啊,那叫**肥臀。”
女人愛虛榮。一個在河海無根無蒂的外地女人一下子嫁人了豪門,盡管男人比她大七八歲,但吃穿不愁,班不上了還照樣拿工資和獎金,尤其是沒上過正規大學的女兒後來還到了人事局成了公務員,她覺得很滿足了。
她家的女婿是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叫王建業,也是大軍寨人,其父外號“大叫驢”。 “大叫驢”從外地逃荒到大軍寨,在隨父逃荒途中,曾在一個私塾裏打過兩年零工,也就認識了幾個字,後來又到一個油坊裏踩榨油機,跟著賬房先生學會了算賬,解放初到大軍寨的時候,落戶到了窮人最為集中的槐樹堆。土改時“大叫驢”因為認得幾個字,會算幾筆賬,成了貧農團的骨幹;土改結束,做了寨子裏的當家人,一直幹了十幾年。 "四清”運動時,因為一點兒經濟問題被早就看著他不順眼的“二杧牛”他爹整下了台,媳婦也跟著一個平安縣做馬尾羅的跑了,剩下了一個小子,就是這個王建業。後來又娶了一房,帶來了一個閨女,但不久被女人的前夫領走了,兩人也沒有再生。後娶的老伴對爺倆很好,日子雖然過得不富裕,也算和美,但 “大叫驢”心裏一直窩著口氣,認為自己的一生最輝煌的是土改後當幹部的那幾年,下來後因為自己家族小,又沒什麽官麵上的親戚,一直沒競爭過“二杧牛”家,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兒子身上,起名叫建業,意思是要建功立業,為老王家爭氣,在村裏揚眉吐氣。這是他在和後老伴結婚圓房時說的,女人閨女走了,以後就指望著這個兒子了,自然對孩子就更加關心。
建業也許是繼承了他爹有點文化的基因,從小聰明,書讀得好,按農村人的說法,經常考雙百。
建業家裏隻有他一個孩子,不用放羊砍草,不用拉扯弟弟妹妹,有時間做作業。腦袋聰明加上對學習有興趣,很快上了城裏的高中,3年後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很快就畢業了。那時大學生還是統一分配,讀了四年大學的他,除了裝了一肚子知識,眼睛也明亮了許多外,個子竄到了一米八,虎背熊腰,猿臂長腿,但臉上還是紅撲撲的,乍一看還是河海農村大小夥子的模樣。
他家在城裏也沒什麽人,那時似乎也不太講究走多少後門,人事局大學生畢業分配辦公室的人看了他所學的“宏觀經濟”專業和不錯的各科成績單,把他分到了人稱“二政府”的市發改委。第一個月領了工資後自然要孝敬他爹,可他爹囑咐不要把錢拿回來,要通過郵局寄回來,並明確說一定要說明幾時寄出的,他好在家等著。在兒子的300元寄到大軍寨的那一天, “大叫驢”早早跑到了原來的大隊部一旁蹲著,並對老婆叮囑了一番。當郵遞員騎著綠色的自行車到他家門口要他們拿章蓋戳取錢時,他老婆說章在老頭子手裏,可能到村部去了。郵遞員在村部找到“大叫驢”後,他當著眾人蓋章領錢後得意地說:“我們家也有了吃官飯的,以後也得認認我這個門。”還故意到附近的小酒館裏“啪”的一聲拍出一張嶄新的100元的新票子,要了二兩老白幹和一盤花生米,又從腰裏拿出一頭自家的蒜,有滋有味地喝完,哼著小曲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王建業有一個外號叫“王大鳥”,據說是小時候和一群小孩子比賽誰尿得髙獲勝,小夥伴看著建業還在抖動尿液的小雞雞說: “怪不得他尿得高,他鳥大。”從此, “王大鳥”這個外號便傳開了。
“王大鳥”能跟白玉蘭的女兒結婚並非出自這個精壯小夥子的本意,說起來還是“東方秀才”歐陽俊做的媒。那時的“王大鳥”雖然年輕,但時光也是快速地溜走,轉眼到了二十七八歲,到了說對象的時候。他上大學時也讀了幾本西方文學和愛情哲學的書,腦子裏羅密歐朱麗葉的故事也很多,一心想找個學曆相當,有共同語言,有知識內涵的伴侶。憑著他的學曆和工作的單位,倒是有幾個小女子對他有意。在一起看過幾次電影,在馬路上第幾根電線杆下約會了幾次,逛了幾次公園,吃了幾頓小吃後,按著河海的規矩女方要和家人到男方的家裏去看看,盡管“大叫驢”兩口子把家裏打掃了又打掃,還是掩蓋不住那三間隻有掛麵磚土房和土坯壘砌的土牆頭的窮氣,在大人們講的將來生活的嚴酷聲中,一個又一個姑娘還是退卻了。後來有人跟他介紹“生鐵鍋”家後老婆帶來的閨女華麗,他見了麵後,覺得人長得不錯,就是才中專畢業,知識層次低,共同語言太少,心裏就不太樂意。他爹知道後,卻是欣喜若狂,若攀上 “生鐵鍋”這棵大樹,何愁不能東山再起啊,力主兒子成婚,可 “王大鳥”還沒從雪萊的愛情詩裏鑽出來,一直猶豫著。
夜裏, “大叫驢”在土炕上和媳婦親熱過後,望著屋頂想轍,想著找誰才能說動這個不懂老子心的渾小子,盤算著自己親戚和熟識朋友誰能和這個自以為讀了大學的兒子對上話。農耕社會,鄉村守望,幾輩子娶媳婦嫁女都出不了多大的圈,三四十裏之內都能連上親, “大叫驢”把所有的親戚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最後想起了多少年沒來往的遠房表哥,號稱“東方秀才”的歐陽俊,逮著一個周末,拾掇了幾樣土特產騎著破自行車跑了一趟,把這個表哥請回了家,把兒子也叫了回來。
是夜,星光滿天,歐陽俊酒足飯飽之後,讓老兩口回屋睡覺,帶著“王大鳥”出了院,坐在了胡同口一棵老槐樹下,滿嘴噴著酒氣,但頭腦特別清醒地說: “老侄子啊,你別看你老伯沒上過大學,那是‘**’鬧的,我可是正兒八經的1966年的高中畢業生,那時我的作文傳遍周圍三個縣,號稱‘東方秀才’,要是讓考,北大、清華我得挑著上。要沒有這個底子,你老伯我也不會在40歲了還能吃上商品糧,成了湖區宣傳部的科長。當然,還得有機遇,得感謝調走的柳楓秘書長和那個漂亮得讓人不敢看的王嫣然市長,以及那個和我一樣沒學曆但混得更好的金劍北大俠。”對於他的曆史,“王大鳥”是知道的,連連點頭。歐陽俊看他初步認可,就有些恣意起來,點著了一支軟中華煙繼續說: “別看你上了大學,但是讀的書不一定比我多,唐詩宋詞不用說,古典名著我全看完了,就是外國的什麽《紅與黑》、《靜靜的頓河》、《基督山伯爵》、《飄》等,連什麽《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我也研究了好幾遍。我告訴你,小子,那個什麽叫愛情的東西根本沒有,那都是不用下地幹活,不用到外地打工,也不用到某個公司上班,不用去哪個機關謀生的小姐、公子們臆想出來的,也是一幫無聊文人陰差陽錯娶了個不中意的女人,看到鄰家或者是哪個單位美麗的小妹和少婦自己晚上在意**中編造出來的。你也是讀過大學的人,你看看中外名人的傳記和各朝各代的曆史,哪個婚姻是講愛情的,還不都是為了政治上的升遷和經濟上的錢財啊。西方的一個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說男人有三大責任,第一個就是讓父母驕傲。你看你家這個窮樣子,你爹總覺得窩囊了半輩子,後娘也老了,你現在雖然在官場混,但沒什麽靠山,10年頂多也就混個小科長,還不一定。你要是和“生鐵鍋”的女兒成了婚,起碼有三個好處:一是你的提拔會進人快車道,二是你的爹娘會很快高興起來,三是經濟上也會翻身。”
看到逐步開竅的“王大鳥”,歐陽俊回到屋裏,拿出剩下的半瓶酒,喝了一口,又點燃了一支煙,用煙酒蓋臉說:“其實,女人就那麽回事,不是武器,就是工具。如今官家的女人多空虛,你有本錢,伺候兩三個女人沒問題。過去皇家招駙馬都從狀元裏麵挑,要的是才華和容貌,你就有啊。你做了他家的女婿,依靠自己的本事,不管是明的暗的本事啊,隻要把他們一家伺候舒服了就是把他們的錢和權用起來了,這也算光宗耀祖了。再說,白玉蘭的閨女長得也不錯,工作也好,就是學曆低點,可話說回來,不是你這個高學曆和名校的文憑,人家還不樂意呢。小子,咱是農村人,就得說過日子啊,一家子風風光光在村裏是何等的快意啊。記住,在咱們農村,可是前30年看老敬小,後30年看小敬老啊。”
一席話說得這個農村出來的名牌大學生頻頻點頭。就這樣,“王大鳥”和“生鐵鍋”的後妻帶來的閨女華麗結婚了。
和官家聯姻就是上算, “生鐵鍋”在河海市內房產多多,除給了前妻和孩子足夠的房子外,手裏餘下的其他房產裏還有這座建在龍陽河邊上的聯排三層樓的別墅,一圈過去農村土財主式的高大圍牆圍住了院內的花草苗圃和菜園,中間是每層都有6個房間的白色西班牙式的樓房,還安了一部小巧的電梯。一層是客廳、廚房、餐廳和客房,二層是“生鐵鍋”兩口子的臥室及書房,三層就成了閨女和女婿的新房。
“王大鳥”和華麗兩人搞對象期間也沒有什麽浪漫,一是河海也沒有什麽可去的地方,新修的不倫不類的公園無非是幾棵樹、幾盆花、幾塊綠地和一窪水,對農村來的“王大鳥”也沒什麽吸引力,也就是有時一塊去看場電影,到新興的星巴克喝杯咖啡,或者是到金角湖邊上溜達一圈,其餘大部分時間是在“生鐵鍋”的家裏吃白玉蘭做的東北菜。二是準丈母娘對閨女看得很緊,規定晚上10點以前必須回家。這兩個青年男女因此沒有深人的機會,最多就是擁抱親吻一下,還怕這個整天在家玩的嶽母看見。
等女婿進了門, “生鐵鍋”按著白玉蘭吹的枕頭風辦事,施展了過去儲存的能量,說服發改委主任把女婿提拔成了副處長,壓著大軍寨的“二杧牛”把親家“大叫驢”吸收進了村委會做了副主任,王家的房子也變成了青磚到頂的大瓦房。 “王大鳥”更加佩服自家遠房的表大伯歐陽俊了。
今天上午省裏的會一會兒就散了, “王大鳥”搭了企業的一輛便車,按照老爹的要求先回了一趟老家。他爹“大叫驢”告訴兒子,雖然自己是副主任,但一點兒主也做不了,大鬼窪的地也和普通村民一樣包得不多,要他通過親家多包一塊。“王大鳥”知道,這事隻能是通過白玉蘭說。表大伯歐陽俊說過“你有本錢,伺候兩三個女人沒問題”,他把這勁頭全用在自己的丈母娘身上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句話在“生鐵鍋”這裏成了莫大的諷刺,這輩子沒做過好事的 “生鐵鍋”生生被自家姑爺染綠了帽子還蒙在鼓裏,算是老天對這個虧心人實實在在的報應。
“王大鳥”回家後和白玉蘭酣暢淋漓地瘋狂了一回過後,趁著她還在興奮的餘波裏打滾時,向丈母娘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這時候的女人智商最低,一口答應了下來,並說錢不是問題,地塊的事得讓老頭子說話。在當晚的家庭晚飯上,白玉蘭燉了一罐鹿鞭人參湯,先給“生鐵鍋”盛了一小碗說: “看你,退休了還在外麵忙乎,這幾天喝酒喝得都瘦了,趕緊補補身體吧,這一大家子還指望著你呢。”說得“生鐵鍋”平地升起了一股豪情,想著今天下午擺平了那個小所長的事,一邊享受著一邊得意地說: “你說的還真是那麽回事,在河海這塊地盤上,我的話還是能占一席之地的,他們啊,嫩著呢。”趁著他得意低頭喝湯的時候,白玉蘭麻利地給女婿也盛了一碗,並把老山參最有營養的那部分根須放到了 “王大鳥”的碗裏,不失時機地對丈夫說:“就是,樹大根深啊。”隨即把女婿說的事提了出來,並補充說, “我這幾年在家裏坐得身體也虛了,正好在春秋不冷不熱的時候也到地裏轉轉,接接地氣,看看花草,把身子骨壯實壯實,也好伺候好你們爺仨。” “生鐵鍋”讚許地看了妻子一眼說: “好事啊,我可以打招呼,但是,大鬼窪除了現在大軍寨人承包的以外,其餘部分可能要招標拍賣。建業啊,你和你爹說,咱就要掃帚崗那一塊,那塊地我看過,長400米,寬300米,大約有300畝,黃金寶地啊。”
“王大鳥”聽得有些發蒙,他從心裏還是有些懼怕這個老丈人的,怯懦地說“爸,那塊地可是……”白玉蘭憐愛地看著這個女婿說:“那塊地可是塊凶地啊,那麽多紅衛兵的墳地,再說還有那個怪女人承包著。”
“生鐵鍋”喝完了最後一口湯,兩隻狼眼在白玉蘭的胸脯上掃了幾秒說:“天機不可泄露啊,你們就按我說的辦吧。”拿起一根牙簽,剔著一嘴的大馬牙進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