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東南亞新石器時代

東南亞冰川末期及冰川之後的曆史還比較朦朧。這裏的技術進步似乎日益走上了木竹並用的形式。木材和竹材易朽,所以考古記載給人一種文化簡單的錯覺。許多證據表明,東南亞的作物栽培是獨立發展起來的,獨具特色的新石器複合文化在這裏發展起來。在缺乏考古實證的情況下,我們得求助於該文化區邊緣的遺存。文化複合體擴散到相當廣闊的地區之後,其在原發中心地帶已經消亡,但其較早的文化形式往往在邊緣地區和比較隔絕的地區保存下來。伊麗莎白女王時期的英國歌謠,仍然在美國南部的山民中傳唱,就是這樣的例證。

馬來—波利尼西亞諸語言起源的中心地帶是東南亞和印度尼西亞。無論今日它們散布到何方,我們都可以很有把握地假設,它們是由這一地區的移民帶去的。古代的印度尼西亞人善於航海,他們把自己的語言和文化向東傳播到太平洋最盡頭的海島,向西傳播到了非洲的馬達加斯加。在這個廣闊範圍的兩極,在偏遠、與世隔絕、文化上保守的印度尼西亞島民中,在東南的高山地區發現同樣特色的文化成分之後,我們就可以斷定,這些相同的文化成分可以歸因於東南亞古文化的底層。我們無法斷定,這些文化成分是否是古老的舊石器文化,但可以斷定,它們屬於印度文化和中國文化引進之前就存在的比較原始的生活模式。

馬來—波利尼西亞語民族從東南亞及其鄰近島嶼的家園向外遷徙,是最令人驚異的曆史現象之一。盡管原子型的政治模式使他們不能組織宏大的社區工程,盡管他們學會使用金屬工具比較晚,然而他們竟然可以在航海探險中囊括地球上三分之一的地區,竟然可以在遙遠的馬達加斯加島和複活節島定居,馬達加斯加島距非洲東岸僅有250英裏,複活節島距南美洲西岸僅有2200英裏,與美國的丹佛市正好南北遙遙相對。

印度尼西亞人向外移民肯定始於新石器時代,且一直延續到近代。直到今天,馬來西亞捕撈海參的漁民仍然到澳大利亞北部沿海作業,他們在此留下了混血的後代,對澳大利亞土著文化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不過,移民的高峰期似乎是在公元前2000年,大量移民的浪潮在公元500年即已結束。此時東南亞和印度尼西亞受到印度文化的決定性影響。

馬來—波利尼西亞人移民之初,美拉尼西亞群島上住著尼格羅血統和澳大利亞血統的黑色人種,他們是文化上的落伍者。美拉尼西亞群島處在馬來—波利尼西亞人家園的邊緣地帶,所以他們常受到入侵者的困擾。曆史時期初始,馬來—波利尼西亞語已經在這個群島上紮根,隻有幾個大島的腹地除外。然而,盡管島民的體型有許多地區性變異,長期的社會隔絕和近親繁殖使今日的人口依然以尼格羅血統和澳大利亞血統為主。原始的馬來移民和第二期的馬來移民隻有在偏遠的幾個小島上才有發現,就連他們似乎也是晚近從東方漂回的波利尼西亞人的後裔。

語言和體型分布不一致的奇特現象,似乎有一個最合理的解釋:馬來—波利尼西亞移民發現美拉尼西亞的環境不適合他們生存,土著人的敵視倒不是主要問題。就連借助現代醫藥的歐洲人也覺得難以在此地生存。有許多流行病,其中尤以多種瘧疾最為可怕。初期的馬來—波利尼西亞移民大概在島上建立了許多居民點,與當地土著通婚。其後裔是地地道道的混血人。他們操若幹種不同的語言,但是所有的語言都以馬來—波利尼西亞語成分為主。他們的文化有各種地方特色,但是全都是土著文化和馬來—波利尼西亞文化特質的組合。然而。由於土著人的體型對環境有較強的適應性。所以他逐漸取代了入侵者的體型,在一些歐洲人建立的較早的熱帶殖民地裏,也可以找到類似的情況。歐洲語言和歐洲文化保存至今,居民卻顯示不出多少歐洲血統的體型特征了。

從南線進入波利尼西亞群島的初期移民的後裔保存下來,進入曆史時期之後,他們仍然住在馬克薩斯群島、芒加利瓦島和複活節島上。他們構成12世紀向新西蘭的大批移民中的一個重要成分。他們並不顯露或很少顯露美拉尼西亞人的血統,可是他們與美拉尼西亞地區的文化有相同的特質。最重要的特質就是盛行頭顱崇拜,崇尚獵頭術,崇尚保存顱骨,把敵人和祖先的頭骨一並保存下來。吃人的習俗是為了口福,而不是為了儀式的需要。極端的政治分化和頻仍的部落戰端也算一個特質。陽剛的藝術講究曲線美,常把人體作為表現的對象。

北線的移民占據了密克羅尼西亞群島,他們似乎是夏威夷的首批居民。對卡羅林群島中的塞班島上一個居民點進行的放射性碳測定說明,其年代約在公元前1500年。斷斷續續的移民浪潮延續到近代。密克羅尼西亞人是第二期的馬來移民,而不是初期的馬來移民。

馬來—波利尼西亞人占領菲律賓群島、進入密克羅尼西亞,隻不過是他們向東遷徙的第一步。跨越了這兩個群島之後,整個太平洋上眾多的島嶼都向他們敞開大門,等待他們去殖民了。一條遷徙路線,似乎是經美拉尼西亞群島向附近的波利尼西亞群島延伸,再經湯加島到薩摩亞再向東到達社會群島、馬克薩斯群島,並最終伸向複活節島。另一條路線在遙遠的北太平洋,它把移民帶進分散的密克羅尼西亞群島。這一路線的移民最終到達夏威夷。

馬來—波利尼西亞人向西移民的路線比較難以重建,但是移民的規模絕不會小。其證據是,馬達加斯加島民不光保存了馬來—波利尼西亞語言和文化,而且還保留了初始移民和第二批移民的體型。印度洋是地球上最賜福人類的大洋。季風給人以航海的順船風。東西季風隨季節而變化。很可能希臘人在紅海口和印度之間荒涼的海岸邊爬行的時候,善於航海的馬來—波利尼西亞人已經發現了從爪哇和蘇門答臘到東非的航線。

馬來—波利尼西亞人向非洲和馬達加斯加移民的最初年代,隻能靠推測。具有東南亞新石器特征的石器尚未在以上兩地發現。這並不是說,深入的考古發掘不可能發現這類新石器。但是根據現有的知識判斷,移民發生時,移民們尚不知鐵加工為何物。反過來說,非洲的鐵加工技術,非洲工具和武器的形狀,根據東亞活塞式風箱略加修改而成的若幹非洲式風箱都暗示說,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的鐵加工是從馬來—波利尼西亞人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