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小黴劇《千塵》之後,溫寧依舊接不到工作,試鏡倒是通過了好幾次,最後依舊不了了之。她還好,可和她出來單幹的錢語快彈盡糧絕,隻好自個接些策劃的工作。
年底了,海城郊區的影視城應景搞了個迎雙旦活動,錢語去賺外快,中途打電話讓溫寧過來湊湊熱鬧,很多大咖在場。
溫寧正睡的天昏地暗,沒聽清要做什麽,以為和平常一樣,錢語忙不開,讓她過去幫忙打打下手,於是隨意披了件薄外套,迷迷糊糊就去打車。
進了影視城大門,裏麵隔幾步就有小攤,賣吃的喝的穿的都有,來來往往有穿古裝的,有穿戰袍的,還有穿中山裝的,宛若不同的時空交織一起。
天陰陰的,風刮得厲害,溫寧左看看右看看,想買杯奶茶暖暖手。
“小姑娘,冷不冷?”
溫寧回頭,一個喜慶的大媽自來熟握住她的手,“手怎麽這麽涼啊,阿姨的羽絨服找親戚從廠家倉庫弄的貨,一般人我還不賣,看你小姑娘一個人不容易,來做群演的吧,阿姨血虧賣你了,送你一套純棉運動服。”
“小姑娘太不容易了,”大媽麻利地把羽絨服披她身上,“九十九塊。”
溫寧耳畔一直魔怔地回響著“不容易”,非常聽話地拿出手機掃碼,反應過來,她已經拎著袋運動裝站在錢語前麵。
“你怎麽一身鴨毛味,”錢語嫌棄地扇了扇風,“穿得跟頭呆企鵝一樣。”
“是嗎?”溫寧出門吹了風,正鼻塞得厲害,低頭使勁聞了聞,啥都沒聞到,燦爛笑著地比了個耶,“那我賺了,九十九塊買到的真羽絨。”
錢語:“……”臭烘烘的還去撕個鬼資源。
溫寧打量她服帖精致的小西裝,“你冷不冷啊,我給你也買一件。”
錢語泄氣,把車鑰匙給她,“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你先把東西放車上,周圍走走,碰到人機靈點,完事了我送你回去。”
溫寧倒沒什麽意見,九十九塊的羽絨服披在身上,現在一點都不冷了。
逛了會,有個戴工作牌的女人拉住她,“我缺個人手,把這桌子上的東西挪到屋裏去,幹不幹?”
溫寧愣了下,女人挺著急的,嘴皮快速上碰下,“搬完兩百塊,比你演群演輕鬆。”
溫寧“哦”了一聲。
她尋思著自己哪裏長得像群演,女人已經當她答應,利索塞給她一張工作牌當出入證。
溫寧:“……”挺好的,這麽冷的天動一動暖和,待會錢語買完大衣還淨賺兩塊錢。
溫.金絲雀.寧竟然有點心動,這應該是她第一次賺到錢!
都是些禮品盒,不重,但數量挺多,在桌上壘成一摞摞跟牆似的,溫寧來來回回幾趟後,摘下口罩喘口氣。
一個舉著手機的小姐姐突然跑到她麵前,瞧瞧手機,又看看她。
幾秒後,小姐姐尖叫,對著手機激動地喊,“小可愛們,姐姐歐皇附體了,出門就碰到行走的一百萬。”
溫寧被嚇到,後退了兩步,小姐姐眼疾手快揪著她,像遇到失散多年的姐妹,眉開眼笑,“小可愛,姐姐請你喝奶茶……”
溫寧真有點怕,飛快閃開,“我在打工呢。”
小姐姐激動得破音,“打什麽工,你知道你值多少錢嗎?”
溫寧更覺得莫名其妙,漠然豎起兩根手指,眼神指指堆了一地的酷似磚頭的禮品盒,“兩百塊,搬磚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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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溫寧回家的路上,錢語一邊看微博,一邊笑成豬。
溫寧失憶救起的小孩,是當地的超級富三代,孩子緩了兩個月才完全康複,家人這才開始有閑心找恩人,但時間太長了不容易找。
孩子的爺爺是行業大拿,上財經訪談不經意提了一嘴沒找到恩人是全家的遺憾。
節目組可能覺得自家訪談平時太端著,突然想人情味一點,後期幫爺爺做了個廣告,把當時路人拍的溫寧落水視頻加上去了。
這一加,這個收視率波瀾不驚的訪談,網絡回放量居然爆表了。
一傳十十傳百,全網都好奇來看一眼舍身救人的妹子是不是真的驚為天人。
孩子一家趁熱度加了籌碼:懸賞一百萬找恩人。
然後就有了主播小姐姐直播逮溫寧那段。
錢語一邊回看視頻,一邊捶胸頓足,又笑又氣,“兩百塊一天,還搬磚,太諧了,你以後還怎麽當女明星,哈哈哈,彈幕太好笑了。”
【真兩百塊一天嗎,哪裏簽合同,我可以驗資,想簽個無期限讓小姐姐每天送我上下班。本人是一塊磚.jpg】
【兩萬一天行不行?不然我排到猴年馬月。】
【小姐姐穿的是影視城專供的日拋羽絨服啊,我隔著屏幕都聞到鴨毛味了。】
【還別說,阿姨雖然拿泡過鴨毛湯裏的棉服當鴨絨服賣,但挺暖和的,去年追本命的時候買了一件,今年又灰溜溜去買一件換洗,放點消毒水洗洗味道就變了哈。以上,是本貧民窟少女有味道的冬天。】
【這麽多人吹美,網紅的鏡頭還能信嗎,大媽都能拍成十八歲妙齡。】
【但路人隨手拍那段真人間絕色啊,她從水裏出來那刻我彎了。】
【……】
溫寧最近摳腳摳得有些灰心,兩耳不聞窗外事,沒好氣問錢語,“懸賞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呀?”
“我也不知道,咱最近接啥活啥就黃,我都要拉你去拜拜神了,看到熱搜我一想就不可能是你啊。”錢語被問得愣了一下,“結果真是你,在財經新聞橫空出道,內娛獨一份,哈哈哈哈。”
溫寧:“……”
主播小姐姐是個粉絲挺多的網紅,加上節目收視率打底,還有富三代的落水小女孩事件自帶流量,溫寧被推到風口。
討論到最後,變成了互不相讓簡單粗暴的掰頭——這個素人小姐姐,是真美還是照騙。
兩隊人馬掰得溫寧流量暴漲,溫寧之間演的小黴劇《千塵》趁機火速上線平台。到了最後一集,彈幕從路人掰頭漸漸變成溫寧粉絲的單方麵控場。
【狗比劇組居然讓我女鵝頂著懶洋洋的頭套,是怕女鵝的顏閃瞎你們狗眼嗎。】
【靠,這他媽是仙俠劇嗎,跟我奶奶跳廣場舞的戰袍差不多,狗比劇組沒有心,還好女鵝是顏霸。】
【對不起嶽母大人們,我已經把我老婆從狗比劇組那接回來,我發誓我好好搬磚養她,再不讓她去了破劇組受氣了。】
【滾,老娘沒女婿,搬磚男也不撒泡鏡子照照自己配嗎,噴完狗比劇組噴死你們。】
【……】
播完了似乎故事還講得不清不楚,但也沒什麽人在乎劇情,小黴劇《千塵》不知不覺衝上平台年度播放量前二十。
被噴成篩子的劇組不僅回了本還賺了一筆,光速給小錦鯉溫寧結掉拖欠的工資。年關將近,老板還親自給她送來新年大紅包。
第一次靠自己努力賺到六位數的溫寧,激動的熱淚盈眶,去給錢語買包包當禮物,卻被一條別致的領帶吸引住了。
酒紅色,凸凹暗紋,看上去矜貴明豔。
溫寧心微微動了動,拍下發給錢語,對方過了好一陣才回電話:“幹什麽?”
溫寧已經拎著購物袋,站在華燈初上的街口。她抿著唇,頰邊**漾著一抹淡粉色,“就問問你好看嗎?”
錢語欲言又止,過了會,“寧兒,如果,我說如果,之後他要和門當戶對的世家千金結婚了,要打發你走,你怎麽辦?”
溫寧唇角的弧度短暫僵了一瞬,但也隻有一瞬,她認真想了想,“那不是如我所願了嗎,我肯定走得遠遠的成全他們呀。”
“這樣啊,”錢語確信她不會陷進去後,馬上換了個輕浮的語氣,“那領帶好看,這級別的帥哥上哪找去,好好玩,咱不虧。”
溫寧眼神晃了下,“……”
她要是告訴錢語,失憶之後她和陸彥誠連接吻都沒有,錢語肯定覺得她記憶錯亂瘋了,瘋到居然給狗男人加了純情濾鏡。
說不定馬上抓她去醫院。
但話說回來,對於她這個見不得人的身份,溫寧是有心理準備。
雖然不記得為什麽被狗男人金屋藏嬌,但她肯定是願意的,真不願意方法多得是,要付出代價罷了。既然願意了,還扭扭捏捏不給碰,那就是又當又立了。
結果連吻都沒有。
也不是完全沒有,陸老太太生日那晚,他們有過一個戛然而止的很放肆的吻。
溫寧咬著唇,站到路邊等車,抬頭看到櫥窗鏡子中的自己。
臉粉撲撲的,眼睛帶著層嬌嗔的水光,眼神透著三分期待七分怨念。
溫寧對著鏡子皺眉,擺了個凶凶的表情。
她才沒有失望呢。
那晚某人讓她做小情人做的事,她當然沒好意思,但還是識時務給他留門了。
結果,她緊張了一晚上,在空****的大床失眠到天亮。
感覺就像有人把糖遞到嘴邊,她聞著誘人的味道想嚐嚐,剛張嘴,人就把糖幹脆利索收掉了。
她一點都不失望,隻是被氣到了。
溫寧想通了,輕輕呼了一口氣。
她回到水悅淺灣,空中開始飄雨。
夜幕完全落了下來,五彩璀璨的燈火鑲嵌其中,映照出細長的雨絲,訴說著冬夜特有的繾綣。
原圓今天換了身紅白相間的女仆裝,在吧台做點心,瞄了溫寧的拎的大包小包,別扭地轉了個方向背對著溫寧,繼續做點心。
溫寧見慣不怪,默默換鞋上樓。
她在這個家莫名其妙變成了二等公民,進門有小女仆迎過來脫外套送熱飲噓寒問暖那是一等公民才有的待遇。
她拿著禮物到書房找人。
陸彥誠不在,書房是黑白灰的氣質派格調,桌上卻違和地綴了一抹跳脫的亮色。
溫寧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是個通透的方盒子,盒子被擦著一塵不染,裏麵裝了架紙飛機,機身是歡快的彩色塗鴉,看得出有些年頭了,但即便褪色了些,依舊是沉悶的書房裏最耀眼的存在。
毋庸置疑,這是主人的寶貝,愛惜到不舍得觸碰,又要時時刻刻見到。
她忽地感覺提不上氣,腦袋變得鬧哄哄。
被塵封的記憶仿佛化成一個無理取鬧的小人,在她腦門上敲敲打打著讓她別碰那盒子,可又說不出原因。
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剛打開盒子,男人疏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