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怔怔地瞪大眼。

陸彥誠低頭, 捧起她的臉,繾綣的氣息聲暗昧地打她耳膜,一種難以言喻的酥很快遍布全身。

溫寧努力保持清醒, 小聲呢喃, “不要。”

陸彥誠遲疑了一下,吻偏了角度, 落到她臉頰。

溫寧眼眶酸了酸, 軟軟地靠在男人懷裏,內心接受著瘋狂的道德拷問。

陸彥誠自嘲地笑,“溫寧,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溫寧杏眸盛滿淚,語氣很拒人, “我們分手了, 我要你離我遠點。”

他僵了一下,隨即一言不發拉開休息室的門, 徑直走了出去。

門口, 劉宇深和小覃仿佛宕機一般, 被他生人勿近的氣場按在原地。

過了會,劉宇深衝進來, “小寧,要不要緊?”

溫寧搖搖頭,吸了吸鼻子, 神色繃著緊緊的, 仿佛在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忍住不哭。

劉宇深拳頭在發抖。

溫寧在眼上敷了會冰袋, 中規中矩上台把歌唱完了, 回到車上, 她撥了錢語電話, 憋了許久的眼淚吧嗒吧嗒掉下,“小語,我當小三了,嗚嗚嗚。”

小覃愣住了:“……”

她家溫寧姐哭得梨花帶雨,委屈壞了,但她莫名覺得喜感。

電話另一端,在療養院陪著錢母跳好日子歡歡喜喜跨年的錢語:“……”

錢母和她的夥伴們目光熱情地聚過來,“哎喲小姑娘怎麽了,哭得噶傷心?”

錢語訕訕扯了扯嘴角,“沒事,我朋友跟男朋友鬧別扭了。”

溫寧鼓了鼓腮,哇哇哭著糾正她,“不是男朋友,可他親我了,他是……”

溫寧抽泣聲頓了頓,“渣男。”

又哭了兩下,覺得還不夠,她重新措辭,“大混蛋。”

錢語想讓她先冷靜,學她嗲嗲的語氣,“他居然背著女朋友訂婚,罪不可赦他。除非他馬上解除婚約,扮成小狗來道歉,不然我們才不原諒他!”

溫寧覺得這話好熟,沒好氣說,“侮辱小狗了。”

錢語:“好好好,他必須馬上解除婚約,然後二十四小時任我們溫寧小公主差遣,直到我們小公主消氣。”

小覃一直豎起耳朵聽,湊過來說,“這個好。”

溫寧抽泣了下,微微皺眉,“我差遣他做什麽?”

錢語過個嘴癮:“你怎麽舒服怎麽來,喂飯,按摩,洗澡,吹頭,護膚,塗身體霜啊,穿衣服啊……”

小覃積極加入話題,“還有當交通工具。”

錢語問,“怎麽當交通工具?”

小覃說:“抱著走啊,我們小公主怎麽能自己走路呢。”

錢語恍然大悟,“我怎麽忘了出行這一茬。”

溫寧無語:她是廢人嗎。

兩人似乎忘了她一樣,越聊越起勁。

錢語複盤:“加上當人肉交通工具,衣食住行都差不多了吧。”

小覃掰著手指算了算:“住還沒有。”

錢語拍了拍腿,“對,還有哄睡。”

小覃一個勁點頭,“哄睡是很講究的,姿勢力度頻率都要考量,還要變變花樣,讓我們小公主每天充滿新鮮感地舒服入睡。”

錢語讚不絕口,最後提了點小建議,“小覃,別光顧著嘴炮,拿筆寫下來給陸總送去啊。”

溫寧氣得小臉通紅,“……我掛了。”

新年第一天,溫寧馬不停蹄回到《小歡喜》劇組。

她的都市戲份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補和賀洲的對手戲,還有她去支教的戲。

回來後她就接到個重磅消息:劉宇深要來探班。

她一頭霧水:不是剛見過麵嗎?

吃飯的時候,陳導不死心地跟溫寧念叨,“小溫啊,小紀怎麽不來探班了。”

溫寧莞爾,“他不敢來呀,怕你綁他來拍戲。”

發盒飯的阿姨笑成一朵花,給溫寧多發了份水果,“小姑娘啊,天氣幹多補水,你老公來了肯定心疼,怪咱劇組條件差。”

溫寧:“……”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有多少老公了。

陳老狐狸大笑,“姐,你嗑的這對遲早be, 宇深跟溫寧的名字連起來叫餘溫,意思是過茬了,連名字都不吉利,趕緊退圈吧你。”

阿姨狠狠瞪他,給他少發一瓶飲料,“您嗑的溫馨倒是挺吉利,但你怎麽還玩替身梗來嗑cp呐,是嗑不到真的嗎?”

第一天進組的寧.替身.知顧,被兩加起來近一百歲的小學雞震撼教育到,小聲問溫寧:“你這都能忍?”

溫寧見慣了大場麵,淡定地喝了口奶茶,“不打起來就行。”

聊到一半,錢語來電話,情緒不太好,“劉師兄的團隊探個班發那麽多通稿幹什麽?你和他之前就被傳過隱婚烏龍,換個腦子正常的男星早繞著走了。”

溫寧小聲說,“我也不太舒服。”

錢語歎了口氣。

溫寧想了個牽強的理由,“偷偷來,被拍到反而更麻煩?”

錢語嗤了一下,“他很閑嗎?剛見過麵。”

兩人同時沉默。

她們都覺得很微妙,但劉宇深幫過她們很多,覺得劉宇深不可能害溫寧。

她們很快知道了答案。

晚十點,和劇組的飯局散了後,劉宇深的經紀人組織第二趴。

酒店咖啡廳的小包廂,溫寧和小覃並排坐沙發上,隔著一張原木色的桌子,劉宇深和他經紀人坐對麵。桌上豎了個平板電腦,錢語在裏麵坐著。

跟三方會談似的。

劉宇深給他經紀人使了個眼色,經紀人立馬上道,“你們先敘敘舊,等會談正事了喊我進來。”

小覃詢問地看了看溫寧。

錢語裝傻,“小覃啊,你先出去吧,我們三好久沒聚了。”

經紀人熱絡地跟平板打招呼,笑得綿裏藏針,“好勒小錢,你們好好聊,趕明兒咱倆私下再聊聊,你可是單槍匹馬捧出一個當紅小花,女強人啊你,哥得好好跟你取取經。”

兩人商業互捧了幾句,經紀人剛出去,WIFI就故障了。

溫寧:“……”

小包廂隻剩下溫寧和劉宇深,古典音樂舒緩地流淌著,桌上的咖啡冒出嫋嫋白煙,濃鬱的可可香溢滿每個角落。

劉宇深語氣溫柔,“回到劇組之後還好嗎?有沒有不順心?”

溫寧眉眼彎彎,“很好啊,謝謝宇深哥。”

劉宇深不在狀態,欲言又止,“跨年那晚的事……”

溫寧乖巧地等他說完。

劉宇深吸了口氣,“以後不會發生了。”

溫寧懵懵地看著他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眼皮底下,語氣還是那麽溫柔,“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簽一份戀愛協議。”

溫寧以為耳朵出了問題,劉宇深繼續說,“如果你擔心影響事業,我們可以隻小範圍公開。”

溫寧使勁眨眼,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宇深哥,你要跟我談戀愛?”

劉宇深遲疑了一瞬,“小寧,我不想有人欺負你。跨年那晚我想了很久,我覺得這是個方法,讓你擺脫困難。”

溫寧聽懂了,“……謝謝你,宇深哥。”

她頰邊微紅,“陸……陸總那天晚上沒有欺負我。”

劉宇深沒聽進去,不敢看她眼睛,視線挪到窗外。

“小寧,不用現在回答,你想好了再說,我等你。”

窗外月色旖旎,像柔白縹緲的輕紗,籠罩著小鎮清寂的夜。

溫寧鄭重說,“宇深哥,再次謝謝你,我不能簽這份合同。”

劉宇深捏著咖啡杯柄的手緊了緊,杯中平靜的水麵忽地喧囂起來,**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空氣彌漫開尷尬的氣息。

劉宇深扯了下嘴角,“小寧——”

溫寧等了一會,不見他繼續說,隻好“嗯”了一聲。

劉宇深喝了口咖啡,掩飾嗓音的慌張。

他大溫寧五歲,從小學到大學都是她學長。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對溫寧會刻意保持著分寸感,生怕靠太近嚇跑她。

他抬眸,忽地想賭一把,“小寧,如果我早早跟你表白,你會不會喜歡我?”

溫寧搖搖頭,“不知道。”

有了之前的鋪墊,這個問題她並不意外。

劉宇深在她眼裏是個很好的哥哥,年齡差有點大,玩不到一起,她很敬重他。

溫寧微微頷首,“對不起,宇深哥。”

劉宇深對上溫寧澄澈無瀾的漂亮眸子,自慚形穢感忽地在心口彌漫開。

他知道自己很優秀,優秀如他,不能接受自己被人拒絕。即便這隻是一種可能性,他不能讓這個可能性成真,所以他一整個青春都在用盡心思掩飾自己對她的覬覦。直至今天,他衝動表白前,依舊在用戀愛合約當遮醜布。

他兵荒馬亂的歲月,被人幹脆地終結了。

窗外,雲層遮月,地上白霜般的月色黯淡了下去。

翌日。

海城,晨曦柔和,平靜的江麵像光彩四溢的巨大鏡子,把恢弘的天際線映入其中。

躍景總部頂樓,程溪穿了身黑色套裙,從電梯走出來。

“程總早。”

“程小姐早。”

她優雅點頭,搖曳生姿地走進最裏間的辦公室,把病例放到桌上,“少爺,溫寧上一次會診的結果。”

陸彥誠拿起來,“挑重點講。”

程溪從善如流,“溫寧有可能好不了。”

陸彥誠眉頭緊鎖,“什麽叫好不了?”

程溪歎了口氣,“她之前也得過應激性失憶,不知道什麽時候,可能很小的時候,估計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失憶還是沒有記憶。換句話說,她失去的不止十八歲到二十二歲這段記憶。”

“最好的治療手段是陪伴、多重現當時的情景來喚醒她記憶。為什麽說難治愈,因為她失去的另一段記憶,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無法重現。但往好處想,她現在心理非常健康。真的恢複不了,說不定是好事。”

程溪戰略性停頓,“以上,是醫生的原話。”

陸彥誠往後靠了靠椅背,“下一次複診,我和她一起去。”

程溪差點熱淚盈眶,連忙答應,“好,我去安排。”

這位祖宗陪人玩了那麽久失憶play,終於願意回歸不那麽如他意的現實了。

“還有件事,”陸彥誠眸底冷得仿佛凝了層霜,“今晚沈灼是不是組了個酒會?”

程溪注意到他手邊的文件,臉色驟變,“這……”劉宇深和溫寧的戀愛合約。

陸彥誠言簡意賅,“給劉宇深發邀請函。”

程溪心猛地一顫,“祖宗,您放過您家老太太吧,別刺激她了,姐替你去行不行?”

上一次他參加這破酒會,蘇家少爺紙醉金迷的人生戛然而止,那以後,蘇家隨之沒落。

當然,蘇家那禍害小姑娘的人渣活該,可陸家這位祖宗下手狠戾的行事風格真讓人捏一把汗。

陸彥誠微微仰頭,正了正領帶,“緊張什麽,我沒空,你替我露個麵就行了。”

程溪舒了口氣,“……”我謝謝你啊。

陸彥誠把那份文件扔進垃圾桶,語氣冷到冰點,“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看到他和我太太名字出現在一起。”

-

杭城《小歡喜》劇組。

溫寧的支教戲份拍得很順。

溫寧剛大爆過《琴瑟》,風頭正旺,小群演的父母們激動得發親戚群發朋友圈。

導演組見小群演們很配合,也懶得追究他們父母保密義務,幹脆讓溫寧直接發微博營業。

溫寧挑了張合影放上去。

【溫寧:大可愛和小可愛們。圖.jpg@小歡喜劇組】

溫寧的粉絲們都在感慨。

【看到你支教的樸實穿著淚目了,想起你在社會新聞裏出道的日子,想起你因為救小朋友落水,想起你在影視城“搬磚”,想起你下樓跑步順便幫消防隊搬車救火。看著你從《千塵》到《女團練習生》,到《琴瑟》,再到《小歡喜》,眨眼間,你已經從貧民窟少女長到了最耀眼的女明星,期待你未來的每一步。——來自你掌心的溫度。】

【看得我淚目了,溫度姐姐們都好棒。】

【想起擔心女鵝家被燒了沒地住,瘋狂發動親友在《練習生》裏給她投票,讓她能多蹭幾天宿舍的日子。捂臉.jpg】

【姐姐們養女鵝辛苦了,新粉粉看了好感動。】

溫寧也感動了,沒想到一張平平無奇的劇照炸出了這麽多默默陪她一路的事業粉。

刷完前排評論,她又掃了眼熱搜,帶她和小歡喜大名的各有一條苟在高位,看完這次營業反響還不錯。

歲月靜好得讓溫寧覺得不踏實。

因為劉宇深探班,一天前,溫寧相關的詞條還是腥風血雨。

熱度退得這麽快是之前沒有過的,CP粉的戰鬥力溫寧自己都惹不起。

應該是有人在撤熱搜。

刷了會微博,她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小覃見她困了,拉著她回化妝間眯上一會。然而,剛推開化妝間的門,她和小覃都愣住了。

陸彥誠舒展地坐在沙發上,膝上放了電腦,正入神地工作。他被柔和的燈色籠罩著,長睫微垂,掩住了那雙多情瀲灩的桃花眼,模樣清冷而專注。

等反應過來,溫寧已經被小覃推進門,砰地合上。

他抬眸,四目相對,溫寧佯作淡定,看也不看他走過去,從衣架上裝模作樣挑衣服,高冷地說,“如果是因為宇深哥的話——”

劉宇深的工作室掛靠在季影集團,而季子昂是陸彥誠發小,那點事隻要他想,輕而易舉就能知道了。

溫寧清了清嗓子,“喜歡誰是我的自由,我一沒男朋友,二沒訂婚,三沒結婚。”

她重重強調了訂婚兩字。

陸彥誠放下電腦,氣定神閑走過去,“結婚了就沒自由了?”

溫寧噎了下,“結婚了你想自由什麽?”

渣男兩個字都配不上他了。

陸彥誠桃花眼弧度清淺,非常有耐心地和她確認,“是不是結婚了就沒自由喜歡別人了?”

溫寧白他一眼,“是的呢,我們人類都這樣。”

狗就不一定了。

陸彥誠挑眉,拿出兩紅色小本本,放到化妝台上,嗓音輕快愉悅,“哦,這麽說的話,你隻能喜歡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