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 溫寧喝了小半杯冰可樂,頰邊飛上一抹緋色。
他想得美。
電話響了響,是宋梔。
對方語速很急, “小寧, 媽媽去給你澄清?”
林陌川的聲音遠一些,怒火衝天, “我女兒還要求子逼婚, 胡鬧簡直,想娶我林陌川女兒的人多到能排到江對岸。梔梔你給我注冊個號,我去替她們爹媽好好管教人。”
溫寧小小歎了口氣, “我沒事,都處理好了。”
宋梔心疼地試探問, “小寧, 爸爸媽媽聽你的,網上的事情可以不摻和, 但你回來這麽久了, 林家想給你辦個宴會, 讓大家認識一下你,行嗎?”
言下之意, 要公開她的身份。
溫寧神情暗下來,“我最近有點忙。”
對方默然。
“你別逼她,”林陌川柔聲怨了句, 靠近話筒, “小寧, 不要急, 等你慢慢適應。但你要是被欺負了, 一定要告訴我們, 爸爸給你撐腰。”
溫寧柔柔地嗯了聲。
電話掛斷前,她依稀聽到,林陌川又好聲好氣地央求宋梔教他玩微博。
溫寧不自覺地彎了下唇。
小覃覺得她比以往都放鬆,“溫寧姐,你父母對你挺好的。”
溫寧不否認,“嗯。”
小覃不解,“一對比,我像是我爸媽撿回來的一樣,我要是你就麻溜地回去當林家大小姐。”
“可是,”溫寧捧著臉,若有所思,“你在現在的家是唯一的小孩,去林家就不是了……”
她頓住,抓了下頭發,“不說了。”
一晃過了元旦,迎來寒冬臘月,新年的氣氛愈加地濃鬱。
溫寧的首部電影《皎月》準備元宵節上映,《皎月》的主創們受邀參加M國的電影節,溫寧的年在反複試紅毯造型中度過。
年後,錢語替溫寧收拾好出門行李,偷得半日閑,在家煮了壺咖啡。
“林茶茶之前截你的角色你還記得吧,”錢語倒了杯咖啡,送到溫寧麵前,“我以為她就把你當個普通對家,我通過寧知顧打探到消息,發現她幹的破事比這多了去了。”
溫寧瞥了眼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哦。”
錢語的傾訴欲生生被掐斷,“哦?”
溫寧抬了抬頭,繼續看手機,“你說你說。”
錢語:“林茶茶怕楊姐把她底子抖出來,差點把楊姐弄廢了。狗咬狗活該。寧知顧說,他姐有貴人暗地出手才脫身。”
溫寧杏眸瞪大,看著屏幕,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錢語火了,“嗯個屁,讓林茶茶滾出娛樂圈便宜她了,你小心點,拿出大小姐的架子來,新仇舊恨一起算,讓她滾出林家。”
溫寧被吼得呆了呆,咖啡嫋嫋的白霧覆冉冉升起,朦朧了她本就柔和的小臉,愈顯楚楚可憐。
錢語一下就心軟了,“你再這樣看我,寧知顧要被我戴綠帽了。”
溫寧無語,把手機推給桌子中間,撐著腮,“林亦然邀請我參加她的生日會。”
【亦然:暮暮,之前對不起,要是早知你是我妹妹就不會有那麽多誤會了,我太擔心你跟我家暮暮搶彥誠哥了。尷尬.jpg】
【亦然:我的品牌慶功會在M國B城,你來嗎?】
【亦然然:邀請函.jpg】
【亦然然:我跟爸媽說不要太興師動眾了,隻邀請了我同學和合作方,他們說英語西語法語德語都有,就是不太會中文,不過他們修養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錢語瞪大眼,點開那份邀請函,上麵列了賓客名單,生怕溫寧不認識,中英對照,還列了每個人的出生,比如XX國二王子,XX第N代繼承人……
就差沒直接給溫寧發表情包——
【土包子.jpg】
【別來自取其辱.jpg】
錢語唾了口,“千年老綠茶味隔著網線都擋不住。”
對方見溫寧沒回,又繼續敲她。
【亦然:乖巧.jpg】
【亦然:暮暮,來不了沒關係,知道你忙,隻能下次再給我好朋友們介紹我妹妹了。】
溫寧鼓著腮,翻了個白眼,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跳躍。
【寧:不忙呀,我好想認識姐姐的朋友們哦。】
【寧:不過我不太會德語法語西語哎,小時候在歐洲生活過,隻會簡單問候。】
【寧:姐姐好厲害,到時候隻能麻煩姐姐當我的專屬翻譯了。】
【寧:姐姐願意帶我去嗎?】
【寧:乖巧.jpg】
錢語目瞪口呆。
還能這樣啊!
綠茶還是得靠小白花治!
對方過了好一會,才回了兩個字。
【亦然:好的。】
錢語笑成豬,“茶茶氣得七竅生煙了。”
幾天後,三月初,乍暖還寒。
溫寧去了M國,宋梔提前安排她住到林家在B城的宅子。
她本想和劇組一起住酒店,宋梔說,房子是多年前買給林曉暮的,給林曉暮長大之後在這讀書準備,遺憾房子一直沒派上用場。
溫寧一心軟,沒推脫。
宅子是座很大的莊園,傭人們維護得井井有條。
電影節開幕式和林亦然的慶功會在同一天,這天還是元宵節。
上午,溫寧剛醒,樓下吵吵鬧鬧,女傭把早餐端上樓,跟她說是林亦然帶著好友回來準備晚上的派對。
溫寧吃完早飯,正要下去打聲招呼,一群女孩嘰嘰喳喳正在往外走。
林亦然被簇擁在當中,像高傲的孔雀,“你們不要嚇到她,她不喜歡參加聚會。”
左邊的金發碧眼說,“因為她自卑吧,有你這麽漂亮的姐姐。”
右邊的小麥膚色說,“誰會不喜歡派對,她是不是長得太醜了,怕沒男生約她。”
金發碧眼,“醜女孩性格都孤僻敏感。亦然,你也別埋怨你父母心思放她身上了,你父母很善良,領養了她,就對她負責到底。”
小麥膚色:“不過我可不善良,亦然。我討厭醜人,醜人別想進我的圈子,太掉價。”
帶著惡意的誇張笑聲回**在屋裏。
她們說的英語,溫寧站在樓梯上,全都聽懂了,“……”
他們說人壞話,怎麽不說法語西語德語呢。
化妝師催她做造型,溫寧乖乖任人擺布了四個小時,到了最後一步戴首飾出了問題。
她從專門回水悅淺灣取了宋梔之前送的耳墜,叫暮色,居然不翼而飛了。
整個造型團隊急瘋了。
女傭提醒溫寧,“小姐,大小姐早上來過化妝間,取了些東西。”
溫寧愣了片刻,假裝沒聽懂,焦急地說,“媽媽送我的禮物丟了,你幫我報警好不好。”
造型團隊紛紛讚成,暮色畢竟是價值上千萬美金的古董藏品,都想撇清關係。
報了警,首飾也暫時回不來,溫寧從宋梔的首飾盒裏發現了一對翡翠耳墜。
用透明自封袋裝著,扔在不起眼的角落。
溫寧眼神一亮,一眼便相中。
造型做好了,心情放鬆下來,她越想越氣,拍了張自拍,發給錢語。
【寧:圖.jpg】
【寧:我醜嗎?】
【寧:撒嬌.jpg】
過了會,手機響起來。
【陸:?】
溫寧心下一空,使勁地點撤回。
嗚嗚嗚她發錯人了!
時間過了,根本撤不回來!
陸彥誠回了語音電話,溫寧氣惱,“沒見過美女嗎?”
他語調淡淡,“見過,還見過不少。”
溫寧本來隻是氣,現在變得委屈,剛要發作,他輕輕笑了下,低沉的嗓音像微糲的砂紙,在她耳畔摩挲,“但還是頭一回見到仙女。”
溫寧眼睫扇了扇,鼓得像氣球的心口,仿佛被人用針戳破,瞬間癟了下去,似乎還被順便灌進了一些蜜糖。
她默了默,老實說,“我發錯了。”
陸彥誠斂眸,“你要發給誰?”
照片裏的人舉著手機俯拍,她穿了身淡金色的禮裙,上半身是輕柔收腰的高領薄紗,小露香肩,透明的薄紗精致的刺繡,半遮半掩住底下初雪般柔白軟和的身形。
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灑了幾縷入屋,她瓷白的小臉頰被曬得微紅,像朵柔白的玫瑰,花瓣邊緣暈染了抹誘人的淡緋色。
嬌氣、柔美,仿佛一碰就會留下弄壞的痕跡,讓人生出無盡保護欲,也催生了肆意摧殘的邪念。
溫寧感覺他不太高興,“發給小語把一下造型的關,她簽證沒辦好,不能陪我過來。”
陸彥誠:“沒必要。”
溫寧嘟喃,“怎麽會沒必要。”
他語氣自然,“仙女怎麽樣都好看。”
溫寧耳朵熱得像被火燎過,說了幾句有的沒的,趕緊掛掉電話。
他是怎麽說出這麽羞恥的話!
上了妝,溫寧不敢碰臉,在屋裏不停踱步,來化解無地自容的羞赧感,嘴角卻不自知地揚起。
下午是電影節開幕式,《皎月》劇組大家約好穿國風的禮服,貼合電影裏傳統手藝的傳承這一主線,一同走上紅毯。
無數的鏡頭、膚色不同的陌生麵孔目光驚豔地聚焦過來那刻,溫寧心口震了一下,自豪感悄然彌漫開。
得知宋梔就是她噩夢中的阿姨之後,她的演藝生涯似乎也該告一段落了。
她這段時間很迷茫。
而這一刻,她有了些懵懂的新期待。
紅毯之後是冗長的影片品鑒,溫寧提前和劇組說好了先離開。
回林家莊園的路上,溫寧接到錢語激動的電話。
“寧兒你們太長臉了,上M國熱搜了,國內現在深夜,明天肯定全網刷爆。”
“幸好你當初堅持這套宮廷禮服,沒挑大牌高定,國風的神韻還是土生土長的人才能詮釋出來,誇你們的裏麵一半以上是誇你的。”
“還有你的耳墜什麽時候換的,和禮服好搭啊,被你襯得美爆了。”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回去吃點湯圓啊寧兒。”
“……”
溫寧心情很好,想給宋梔發了個微信。
禮服是個國內沒名氣的小設計師自薦給她的,本來並不在她考慮範圍,畢竟風險太大了。
溫寧挑禮服挑花眼的時候,宋梔恰好看到這套,堅定地建議她選這套。
她滴滴答答打了會字,最後還是全刪了。
不喊人的話,她覺得太不禮貌。
喊人的話,喊林伯母好像更傷人。
傍晚,回到莊園,林亦然的派對已經迫不及待開始了。
女傭接過溫寧的厚厚的大衣,“小姐,林先生和太太來了,在三樓,您要先去見他們嗎?”
溫寧點頭,“我先和客人打個招呼。”
林家父母本不該在這裏,但溫寧一點都不意外。她和林亦然本就不對付,放在一起林家父母肯定不放心。
溫寧提著裙擺,走進璀璨的大廳。
樂隊正在忘我地演奏古典樂,中間的長桌上,放了高高的香檳塔和奶油城堡大蛋糕,每個角落都衣香鬢影,歡笑優雅。
溫寧看到幾個“熟悉”的麵孔。
沙發上坐了一群人,早上見過的金發碧眼和小麥膚色都在,簇擁著一個穿戴時尚奢華的花花公子。
女傭貼心地告訴溫寧,“小姐,那位先生叫Rudi.H。”
溫寧莞爾謝過,她知道這個人。
他是今晚的大腕之一,他的太奶奶Ada是鬼才珠寶設計師,打造出一整個頂級奢牌王國T&C。溫寧跟Ada還有點緣分。她晚年的收山作品,曉色和暮色,一個是項鏈,一個是耳墜,現在都屬於溫寧。
等她走近,Rudi站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她,用蹩足的中文說,“中國仙女?”
Rudi見她微微茫然,拿出手機給她比劃,“你在紅毯上太美了,你的禮服首飾像上帝設計的一樣,天哪,甜心,你完美得像誤入人間的天使。偶不,天使不足以形容你的美,還是像網上那樣,喊你中國仙女最合適。”
溫寧嫣然一笑,“謝謝。”
Rudi眼睛瞪大,“天哪你笑起來我要愛上你了。”
林亦然正好拖著長長的裙擺,從旋轉樓梯上下來,Rudi激動地和她打招呼,“林,你是怎麽認識到中國仙女的,你的交際圈太讓我驚喜了。”
林亦然臉黑了黑。
不過這會沒人注意她神情,連金發碧眼和小麥皮膚也眼睛亮亮地盯著溫寧。
“甜心,我能跟你拍著照發推嗎?”
“甜心,我也要,我能想象得到我發上去會瘋狂漲粉。”
“林,抱歉哈,我之前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東方麵孔,我收回我的話,原來你們國家真的有仙女。”
“……”
外國人說話都誇張,溫寧倒沒不好意思,大方地笑著,和大家拍了張照。
拍了一張,Rudi喊林亦然,“林,你快下來,把仙女介紹給我們。”
林亦然還站在旋轉電梯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擠出一個笑容。
溫寧也衝她招招手,甜甜地說,“姐姐,我好喜歡你的朋友們,你能不能幫我們互相介紹一下?”
林亦然臉色頓時黑成碳。
眾人震驚,“中國仙女是林的妹妹?”
林亦然勉強點了點頭,拖著繁縟的裙擺優雅下樓。
金發碧眼和小麥膚色羞赧了一下,熱情地跟溫寧搭訕。
“你好漂亮溫柔啊,林讓我以為你是醜女,沒想到你是你們國內的大明星。”
“林真是的,難怪林的父母偏心你,我完全能理解了。”
“林說你在小鄉村長大,你的外語說的太好了吧。”
溫寧眉眼彎彎,“謝謝姐姐們,你們也好漂亮,我的外語比不上我姐姐,隻是能交流。”
真誠得體,眾人更喜歡她了,溫寧也有來有回問他們的彩妝。
林亦然難堪地被晾在一旁。
談笑間,溫寧抬眸,貼心地把她拉進來,“姐姐你快過來呀,你還沒介紹我呢。”
林亦然笑靨如花迎過去,“這是我妹妹溫寧。”
溫寧溫溫和和接話,“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林……”
林亦然風情萬種地撩了下耳邊長發,抬高音量,把話頭拋到核心人物身上,“Rudi,在座的女士你最喜歡誰的首飾?”
溫寧麵上依舊掛著乖巧的笑,被打斷了也不惱,雙手搭在膝上,靜靜地坐著。
任誰看了都覺得委屈又懂事。
優雅的女生們撩發的撩發,理裙子的理裙子,這是老生常談卻也百試不爽的話題。
林亦然微不可見地彎了彎唇角,拿回話語權,已經十拿九穩。
這是場上流社會的時尚盛宴,每個人都是盛裝出戰,溫寧一個陌生的東方麵孔,隻是讓人新鮮罷了。
林亦然承認溫寧確實好看,這個浮華夢幻的圈子是有看不見門檻的,眾人身上的行頭不僅昂貴,還要有曆史人文的沉澱,來提升格調和地位。
溫寧什麽都不是。
Rudi桀驁地掃了一圈,直勾勾地盯著溫寧,“我還是最喜歡仙女中國風耳墜。”
林亦然眼神重新暗下去,又撩了下長發,露出閃耀的耳墜,臉上堆滿笑,一腳把溫寧踹進戰場,“小寧,真的好漂亮,是哪家設計師的作品?還是那個朝代的文物?”
溫寧眉眼彎彎,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姐姐,是從家裏的首飾盒翻出來的。”
聲音軟軟的,像在撒嬌。
林亦然臉色頓住,她現在變得騎虎難下。
她不能把溫寧踩進泥濘裏,否則就是打林家和她自己的臉。
Rudi滿眼深情,如癡如醉地看著溫寧的耳朵,“我在太奶奶的遺物裏看到過手稿,是她晚年的最後一個關門弟子的作品,我太愛了,沒想到能看到實物。”
純金雕工繁縟繁花耳釘,垂落的流蘇底是剔透的翡翠,翡翠水色晶瑩,若有如無地**著幾抹沁人的綠。配色大俗大雅到盡頭,變得高級雍容,隨著溫寧低頭的動作輕輕搖曳,多了分清麗縹緲感。
眾人被勾起無盡的興趣。
“是神秘的Freya嗎?上周N城的拍賣會,她的處.女作拍出了Ada作品的身價。”
“她二十多年前出道就鋒芒畢露,可惜隻出了幾款,江郎才盡了吧。”
“寧,你母親竟然認識Freya?下周我生日,我有榮幸邀請你和你母親光臨嗎?”
“……”
溫寧露出兩個小梨渦,有問必答,餘光悄然瞥過林亦然。
林亦然氣得牙齒都在打顫。
家裏怎麽會有Freya的作品,她要瘋了。她明明把家裏有分量的首飾和禮服全拿走了。
林亦然調整了下呼吸,露出一個標準的笑,“時間差不多,倒香檳塔了。”
燈光變五顏六色,樂隊也開始奏起動感的旋律,林亦然在全場的祝福聲中,倒香檳塔,切蛋糕。
光芒回到林亦然身上,她舉著高腳杯搖曳生姿地穿梭在全場。
溫寧拿了小塊蛋糕在角落坐下,小口小口吃。
還挺好吃的。
Rudi過來輕佻浮誇地在她麵前單膝下跪,邀請她跳舞,“仙女,我能邀請你跳舞嗎?”
溫寧杏眸撲閃,“我很樂意,不過你能先和其他漂亮女士跳舞嗎,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Rudi貼著她坐下,一派花花公子變深情的模樣,“我很有耐心,我的第一支舞等全場唯一的仙女。”
溫寧維持著體麵,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聊,放慢吃蛋糕的速度。
傭人過來和他說了些什麽,他望了眼走廊,遺憾地和溫寧說待會見。
溫寧送他一個甜甜的笑,求之不得。
走廊,Rudi看到一個清雋頎長的男人背影,興奮地上前,“陸,你知道你們多少女士等著你嗎?來了為什麽不進去?”
陸彥誠笑了下,“家裏管得緊,不進去了。”
Rudi輕浮地搭了下他肩膀,“謝謝你不搶我風頭。”
陸彥誠看了眼裏麵低頭吃東西的小姑娘,語氣不容置喙,“她是我的,離她遠點。”
Rudi順著他目光,訝然之後,神色憋屈,“你是專門來警告我的?”
“你還不值得我跑一趟,”他疏離地回答,目光始終跟著裏麵那抹嬌柔的身影,嗓音忽地變繾綣,“我來給我家小姑娘撐腰。”
Rudi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被鄙夷了,聽到他兀自輕柔地笑出聲,窘迫地偏過頭問,“陸,你笑什麽?”
陸彥誠眸底映入了碎芒,溫柔而深邃,“沒什麽。”
小姑娘咬起人來怪可愛的。
大廳裏,燈色璀璨,光鮮的賓客們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溫寧不急不忙吃到第二塊蛋糕,林亦然和幾個混血在聊天,頻繁地撥耳邊長發,有人驚喜地喊了聲,“林,你的耳墜是暮色?Ada的收山之作?天哪我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認出來。”
眾人豔羨的目光齊刷刷聚焦過去。
溫寧唇角彎了下,假裝沒聽到,遠遠離開人群,拿了杯果汁喝。
過了會,女傭匆匆進門,跟眉飛色舞的林亦然說了什麽,屋裏歡笑戛然而止。
有人難以置信,“警察怎麽來了?”
女傭看到溫寧,急忙喊,“小姐,警察問您,他能不能進來?”
溫寧遠遠提著裙擺,小步帶跑過去,小臉粉撲撲的,呼吸有點喘,“請他們進來。”
林亦然強烈拒絕,“不行,你想毀了我的派對?”
溫寧無措,“不是的,姐姐。”
過了會,一男一女的警察進屋,林亦然擋住麵前,“抱歉,女士先生,你們私闖民宅,我有權要求你們出去。”
警察拿著文件,“戶主林曉暮小姐同意我們進門調查一起盜竊案件,請問誰是林曉暮小姐?”
溫寧抬眸,“我是林曉暮。”
全場目光微妙地聚集到兩人身上。
金發碧眼低低問了句林亦然,“林,這莊園原來不是你的啊。”
林亦然尷尬扯了扯嘴角,“我們中國人家庭觀念強,不分彼此。”
溫寧杏眸不安地撲閃,“警察先生,女士,早上我發現母親送我的首飾不見了,我母親如果知道會很傷心,麻煩你們幫忙。”
警察核對信息,“我們會查看周圍監控,你丟的是一對耳環?”
溫寧點點頭,“對,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暮色。”
她聲音溫溫柔柔的,卻像顆炸彈,咚地一下把看似無瀾的水麵的水麵炸得震天響。
“暮色?不就是林戴的暮色?”
“林,你偷偷拿妹妹的東西?”
“可你剛剛說暮色是母親送你的生日禮物?”
林亦然臉色快繃不住。
溫寧震驚眨眼,盯著她耳朵看,“姐姐,原來在你呀,我剛剛都沒注意你戴上了。”
林亦然瞪溫寧,“你故意的。”
溫寧小步後退,杏眸覆了層薄霧,“我沒有,姐姐,暮色是我專門從國內帶過來,今天電影節戴的,早上突然發現沒有了,我的造型師都急瘋了。”
她眼神黯淡下去,“這是媽媽送我的第一件禮物,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怎麽辦好,才想到報警。”
林亦然眼底的火差地要燒出來。
溫寧垂眼,擋住眼底的輕快,抿了抿唇,聲線微顫,“姐姐,你想要就跟我說呀,我肯定給姐姐的。”
像隻無措、平時被欺負慣了的、極度害怕姐姐的小白兔。
她感覺到林亦然如刀似劍的目光,如果周圍沒人,林亦然估計瘋勁上頭一刀捅死她。
眾人趕緊把她倆分開。
Rudi搖搖頭,“林,這就是你不對了。”
小麥色皮膚也附和,“我剛剛就注意到你故意孤立妹妹了。”
金發碧眼和其他小姐姐見狀,圍著溫寧哄了哄。
“別怕,仙女,你一定是平時太溫柔了,讓人覺得你的東西可以隨便拿。”
“你報警做的很對,有人搶你東西,你要搶回來。”
溫寧緊緊壓著想上揚的嘴角,點點頭。
混亂中,管家下樓請兩姐妹上樓,隨即去和警察交涉。
派對氣氛微妙地繼續。
三樓。
林陌川和宋梔神色微凜,坐在沙發上等她們,林亦然坐到林陌川邊上撒嬌,“爸爸,我有聽你們的話,跟妹妹好好相處,你勸勸她好不好,就因為我拿了家裏一件首飾,她汙蔑我盜竊。”
溫寧一陣反感。
林家夫妻倆臉色不悅,宋梔先開了口,“然然,這不是普通的首飾,耳環取下來還給妹妹,向她道歉。”
林亦然征住。
溫寧懂事地搖搖頭,“不用。暮色是我專門帶過來,本來要在電影節開幕式上戴,現在結束了,我也用不上了,給姐姐吧。”
林亦然瞪她一眼,取下來用力往桌上一甩,“從小到大,好的一份都先留給她,即便她不在。媽媽,你們知道我怎麽長大的嗎?”
夫婦倆都扶了扶額。
林亦然得逞地揚了揚嘴角。
這一招她屢試不爽,父母每次都會因為內疚順著她。
宋梔語氣鄭重,“然然,我和你爸想了很久,本來想再試試你們合不合得來。現在看來很難,你名下有房產,今天之後你從林家徹底搬出來,國內還是國外都搬,小寧隨時都可能要搬回家。”
林亦然抬眸,“媽媽,你什麽意思?因為我動了她的耳環,你要和我斷絕關係?”
一直沉默的林陌川歎了口氣,“不是斷絕關係,然然,隻是為了對你們都好。”
林亦然蹲在他腳邊哭得不成樣,“溫寧今天已經讓我顏麵掃地了,現在連你們也要拋棄我,我明明也是受害者,我以後怎麽辦。”
林陌川扶她起來,“然然,你哭什麽,你還是林家大小姐,這樣安排,隻是想讓你們倆都舒服。好了,擦幹眼淚,別讓客人們等太久,你帶爸爸媽媽還有妹妹下去,正式介紹一下妹妹。”
宋梔不甚確定地看了看溫寧,“小寧,你覺得怎麽樣?”
溫寧捏了捏手,“聽你們的。”
經曆了那麽多事,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真情實感和林亦然姐姐長妹妹短。
這種折中,林亦然和她顯然都不滿意。
比愧疚,林家父母對林曉暮的愧疚,比對林亦然要多上一百倍。林亦然想拿了暮色在宴會上踩她一頭,反而和父母有了裂痕。
以後有點風吹草動,裂痕都會越來越大。
但林亦然處在下風又怎麽樣,林家不會放棄她,她依舊是姐姐,溫寧一想就發堵。
溫寧回到房間,木木地讓化妝師補妝。
過了會,女傭進門喊,“小姐,先生和夫人在等了。”
溫寧一動不動,應了聲,“好的。”
她拿起手機,翻了翻通訊錄,想找人說話。翻到一個對話框,她指尖微頓,下意識看了眼窗外。
國內是淩晨,而這裏——夕陽剛沒到地平線,留下一道道的火紅,濃墨重彩地潑滿了整片天空。
她拍了張照片。
【寧:晚霞.jpg】
【寧:今天天色真美。】
沒有回應,溫寧略失落,提著裙擺往外走。
宴會舒展的音樂和優雅的笑聲回**在挑高的建築裏。
她看到了在長廊盡頭,帥氣儒雅的林陌川和溫婉大方的宋梔,挽著手在等她。
她深呼吸,挺直脊背,步調優雅地走過去,準備重新步入樓下那個浮華不見底的名利場。她必須要全神貫注,否則會被撕得稀碎。
有人拉了她一下。
她還沒來得及出聲,被拉進旁邊的房間,抵到牆上,窗外霞光映進來,她看清了男人熟悉而明豔的臉。
陸彥誠眉梢微抬,長睫仿佛在撥開蜜糖色的暖柔霞光,“今天天色這麽美,一起私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