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結過婚?!”方若楠更震驚了。

黎歡點點頭。

“可你不是說……”方若楠努力回憶了一下,“我記得你隻說和他在一起過一段時間,發現你懷孕了,他就跑了啊。”

“我們領過證。”黎歡淡淡地說。

方若楠感覺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你那時候,不是還在上大學嗎?”她問。

“是在上大學,”黎歡表情平靜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上大學也可以領證的,那年我21,夠法定婚齡了。”

“那男的多大?”

“24,剛上了兩年班。”黎歡說。

“那你爸媽——”方若楠剛要說什麽,小包子跑過來給黎歡展示她在幼兒園做的小手工,她就閉上了嘴,等小包子心滿意足地走了,她才壓低聲音接著問。

“你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黎歡說,“他們要是知道,打斷我的腿也不會允許我結婚的。”

“不對啊,”方若楠說,“我印象中,領結婚證不是需要戶口本嗎?你怎麽拿到的戶口本?”

“我騙我爸媽說,學校辦集體戶口要用,”黎歡笑了一下,“我爸媽不懂這些。”

方若楠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景象,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包裏揣著戶口本和身份證,一臉的緊張和開心,跟在一個男人後麵,走在去往民政局的路上。

但她還不知道,這個決定,會徹底改變她的人生。

“為什麽會這麽做?”方若楠想了想,問。

“傻唄,”黎歡又笑了笑,“不然還能為什麽。”

她看看方若楠,知道這個答案並不能打消方若楠的疑慮。

“晚點和你說吧,”她說,“伺候完這倆孩子,我慢慢跟你聊。”

晚上,小小和小包子都睡了,黎歡倒了兩杯茶,和方若楠坐在餐廳,平時她都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今天卻顯得有些拘謹。

“要不你問吧,”她說,“讓我自己說,我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說。”

“行,我問,”方若楠也不客氣,“你和那個男的,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大二那年,”黎歡說,“當時他剛畢業不久,在一家大公司工作,我們同學聚會,他和一個男生是高中同學,就叫他也去了。”

“後來你就和他在一起了?”

黎歡臉上似笑非笑。“我那個時候還什麽都不懂,也不喜歡同齡男生,覺得他們太幼稚了,相比之下,他顯得很成熟,也很穩重,那天去聚會之前,我因為一點事,心情不太好,在場隻有他注意到了,第二天還問我有沒有好一點,我就……就動心了。”

“現在想想,真的是挺蠢的,”她說,“他比我們都年長,又工作了,當然會比年輕男生顯得成熟啊,這根本不能說明什麽。”

“也不能這麽說吧,”方若楠說,“你才20歲,對男人也不了解,一下遇到一個又溫和又體貼的,會動心也正常,換作是我,我可能也會的。那個年紀,有幾個女孩子不會夢想和一個成熟穩重、又比自己大幾歲的男人來一場甜甜的戀愛呢?”

黎歡點點頭。“不過也可能和我自己的家庭情況有關,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又過了好幾年才複婚的,我一直很不安,就想在別人身上找那種能讓我安心的感覺。”

“嗯……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就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他當時在公司外麵一個人租房住,我就每周末過去找他,當然,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

“不做保護措施嗎?”

“我哪知道什麽保護措施,”黎歡說,“也沒人教過我這些,他應該是懂的,但他也不會提。”

“渣男。”方若楠撇撇嘴。

“我也擔心,問過他如果懷孕了怎麽辦,”黎歡說,“他說懷了就生下來,以後我什麽都不用擔心,一切都有他。我爸媽那邊,他也負責搞定。”

“……唉。”方若楠歎了口氣。

黎歡還是輕輕地笑。“總之那段時間,我是完全依賴他的,也是完全信任他的,我覺得這樣真好,有個男人愛你、關心你,什麽都讓著你,還給你未來的承諾,我甚至把以後的路都想好了,和他結婚,住在一起,給他打掃衛生、做飯、照顧孩子,也不用去工作,多舒服。”

這些話說出來,她自己也覺得荒唐,搖了搖頭。

“然後就是一年多以後,我月經兩個月沒來,查了一下,真的懷孕了。”她說。

“他就跑了?”

黎歡又搖搖頭。“當時他沒有跑,還很高興,說既然孩子有了,他就要負責,所以決定和我去領證。”

“當時我可開心了,”她說,“我以為我找到了一個好男人,能負責任、有擔當的好男人。”

“你……都沒想著和你爸媽商量一下?”方若楠說不上現在是什麽感受。

“要不然我說我傻呀,”黎歡說,“他說我們這樣子,要結婚,父母肯定是不會同意的,不如先斬後奏,證領了,孩子也有了,到時候父母想反對,也沒有辦法了。”

“而且,我那個時候,對他是言聽計從,我還覺得他這樣考慮,非常周到。”

女人啊……方若楠在心裏歎道。

“不過這樣我更不懂了,”她想了想,又問,“既然證都領了,他為什麽還要跑?”

“這個一會兒再說,”黎歡說,“反正他是跑了,領完證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問他,什麽時候去見我爸媽,什麽時候兩家家長見麵,什麽時候辦婚禮,直到半個月後,有一天,發現他把我拉黑了。”

“我給他打電話,打不通,跑去他的出租房找他,房子是空的,房東說他退租搬走了,連押金都沒要,”黎歡說,“我又想辦法找到他公司,他同事說,他辭職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這時候我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她眼睛看著桌上的水杯,麵無表情。

方若楠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雖然這些事她一早就知道,但這樣具體再聽一遍,還是覺得很惱火。

“他居然能做得這麽絕……”她皺著眉頭說,“連工作都不要了?”

“不怎麽做,怎麽能徹底擺脫我呢?”黎歡說,“我雖然在感情上很傻,但性格上很執拗的,但凡他留下一點線索,我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他找出來。他很懂我。”

“後麵的你都知道了,”她接著說,“我想打胎,但太害怕了,從醫院逃回了學校,想想也實在是瞞不住,就請假回了家一趟,告訴了我爸媽。”

“他們罵你了嗎?”

“肯定罵了呀,”黎歡說,“罵得很狠,尤其是我媽,我們大吵了一架,吵到最後,我媽又抱著我一起哭。”

“我以為他們會逼著你去把孩子打掉。”方若楠說。

“本來是這麽打算的,”黎歡說,“都商量好了,但去了醫院,醫生說我身體不好,打了的話,可能以後都沒辦法生育了,我爸想了一晚上,最後決定,讓我把孩子生下來。”

看著方若楠震驚的表情,黎歡又笑了笑。“可能他是覺得,心裏有虧欠吧,當年因為自己出軌和我媽離婚,給我的成長造成了影響,就想用這種方式補償我,說孩子他和我媽幫我養大。

“我暫時是沒辦法讀書了,學校也明確表示希望我自己退學,他們就陪我去辦了退學,”黎歡接著說,“我爸說,我如果還想念書,等過陣子再找機會,如果不想念書了,他幫我找工作,如果我什麽都不想做,他就養我一輩子。”

說著,她眼眶有些紅,擦了擦眼角。

“還好你爸媽沒有太為難你……”方若楠感慨,“不過他們也不知道你結婚的事,對吧?”

“不知道,”黎歡說,“他們壓根沒往那個方向去想。”

“你也沒說?”

“事情太多了,我自己也忘掉了,”黎歡說,“後來小包子生了,我坐月子的時候才想起來,但結婚證也不知道被我扔到哪裏去了,我就心想算了,當這件事不存在吧,反正我也不會再結婚了。”

“之後你也一直沒有找過孩子爸爸?”

“找不到,”黎歡說,“我本來想說,孩子他不管也就算了,至少和我把婚離了吧?不考慮我,也不考慮自己嗎?但就是怎麽都找不到他。”

“後來想想,我甚至連他家在哪裏、父母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就和他領了證,”她說,“真的,太蠢了。”

“那他是怎麽找到你的?”方若楠問。

“我手機號沒換過啊,”黎歡說,“他想找我,隨時都可以找到的,隻看他想不想。”

“可他怎麽隔了這麽多年,忽然想起來要找你離婚了?”方若楠不解,“我本來還以為,他是來看看孩子的……”

黎歡笑著搖頭。“他才沒有這麽多良心。”她說。

“他這次來找我,和我離婚,是因為他又要結婚了。”她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