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楠愣了好一陣子。

“說’又’可能也不太合適,”黎歡說,“估計在他心裏,我們從來也不算真的結過婚吧。”

“他都領過證了,那個女生也不介意?”

“不知道唄,”黎歡說,“他肯定也不會說。”

“他還敢親自來找你,也不知道該說是心大還是膽子大。”方若楠說。

“他估計也是擔心,隻在電話裏說,顯得誠意不足,我可能會拒絕吧,”黎歡笑笑,“我可能也真的會拒絕,而且這樣也好,當年那些事情,都可以說清楚。”

“所以他當時為什麽玩兒失蹤?”

“他說他害怕了,他仔細想了想結婚生孩子的未來,覺得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黎歡說,“但他又不敢勸我把孩子拿掉,他怕背上渣男的罵名。”

“一走了之,就不渣了?”方若楠感覺自己像在聽天書一樣。

“誰知道男人心裏怎麽想的。”黎歡冷笑。

方若楠也搞不懂。她想起來她上大學的時候,有個舍友談戀愛,男朋友是外校的男生,也是從某一天開始突然頻頻玩兒失蹤,她舍友幹脆找過去,把他堵在宿舍樓下,他才承認,他想分手,但不敢自己說,於是打算冷暴力逼著她說。

其實仔細想想,鄒遙也是一樣,用一個更渣的行為,去掩蓋原本的錯誤,好像隻要自己不第一時間被罵,那怎麽做都無所謂。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思路?

她回過神,想了想,接著問黎歡:“那你答應了嗎?和他離婚的事。”

“答應了啊,”黎歡說,“本來就該離婚的,我一個單親媽媽,還背著個已婚身份叫什麽事。”

“但你結婚證不是找不到了?”

“肯定有辦法的,”黎歡說,“他也找不到了,我們就說遺失了,補辦一個就好了,民政局的人估計也很驚訝吧,補領完結婚證,立馬扭頭就去辦離婚。”

方若楠笑了。想想那個場景,她就覺得荒唐。

“算上冷靜期,也不耽誤他結婚,”黎歡又說,“但可能比較麻煩你,我明天就要去他那邊找他,把各種手續都辦了,一來一回,怎麽也得兩天,小包子就……”

“沒事兒,交給我吧,保證小包子不缺胳膊不少腿。”方若楠大咧咧地說。

她們聊得差不多了,時間也晚了,就收拾茶杯,準備去睡覺。

“話說,你就這樣放過他了?”洗杯子的時候,方若楠猶豫一下,問黎歡。

“什麽意思?”

“你想啊,”方若楠說,“他扔給你一個孩子,耽誤了你的學業,讓你本科文憑都沒拿到,過了好多苦日子,但他卻什麽都沒耽誤,現在還要新婚了,你不生氣嗎?”

“不生氣。”黎歡搖搖頭。

方若楠忍不住看她一眼。

“你別看我,我真不生氣,”黎歡說,“他是很對不起我,我要報複他也很容易,雖然一般來說,女生在臨結婚前發現自己男人有問題,多數還是會忍下來,但我要是鬧大了,讓大家都知道他之前有多不負責任,估計他是不會好過的。”

“但是?”

“但是這樣我自己也會受影響,”黎歡說,“搭上我自己去拉他下馬,沒有意義。”

“前些年,確實是挺苦的,”她又說,“我不忍心把孩子全部扔給我爸媽帶,一邊照顧小包子一邊拚命找工作,試過很多路,才找到現在的生活,我現在都不敢回想,最難的時候是怎麽過來的,不過我就當給自己的無知和愚蠢買單了。”

“反正現在我過得很好,”她接著說,“沒有這段經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還能做成這麽多事,至少我證明了,沒有男人,女人也是可以自己過活的,還可以一個人把一個孩子養大,如果當初真的嫁給他,做了一個滿心滿眼都是男人的好老婆好媽媽,那我可能就永遠找不到自我了。”

方若楠默默聽著。

黎歡說得也有道理,以她當年那個心態,早早嫁了人,以後的人生會怎麽樣不好說,但大概率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哦對了,”黎歡說,“他今天來找我,還想給我錢來著,我沒要。”

“幹嘛不要啊?”方若楠現在最在乎的就是錢。

“換你你會要嗎?”黎歡反問,“拿個十萬八萬的買你前半段人生?假如說,鄒遙還活著,你發現了他的秘密,他拿出錢來給你賠禮道歉,你會怎麽覺得?”

“我會覺得他在侮辱我。”方若楠說。

“不過他要是拿出一百萬,我就收了。”她補充。

黎歡也笑了。“嗯,要是一百萬,我也要,可惜他沒那麽多錢。”

笑完,她長出了口氣。“就這樣吧,”她說,“離婚,和過去徹底告別,我早已經有新的人生了,拿他的錢隻會讓我擺脫不掉那段痛苦,從此以後,我就和他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了,他過得好與壞,我都不操心。”

方若楠在心裏點頭。其實她和黎歡,還有唐洛洛,實質都是一樣的,是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最終都學會了往前看。

沒有恨,才是真的遺忘了。她現在想到鄒遙,都沒有什麽感覺了。

“我剛反應過來,”她說,“你今天居然騙我,說什麽有工作要忙,結果是偷偷見男人,唉,女人間的友情啊……”

黎歡笑著要打她,方若楠躲過去。

一覺睡醒,黎歡買了一早的機票,飛往那個男人住的城市,去辦離婚。

方若楠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再過一天,黎歡就會順利辦完離婚,安然歸來,然後再過三十天,就是全新的身份。

但她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通知她飛機落地之後,黎歡整整一天都沒再聯係她。

方若楠下午給黎歡打了電話,沒人接,發信息,沒人回。

此情此景,像極了之前唐洛洛第一次去辦離婚時的樣子,方若楠不由開始擔心,是遇到什麽麻煩了?能是什麽麻煩呢?

“你方便的時候給我回個信息,”她給黎歡留言,“讓我知道你平安就行。”

但也一直沒等到回音,直到兩個孩子都睡了,黎歡才給她發了條信息過來。

“遇到點麻煩,多待一天,回去和你詳細說。”就這麽一句話。

難道真的出事了?

方若楠滿心焦慮,又不敢多問,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了這兩天。

黎歡走的第二天,小包子還問她,她媽媽怎麽還不回來,方若楠隻好瞎編了個理由敷衍過去。

第三天,黎歡終於回來了。

她沒和方若楠提前說,自己突然進門的,方若楠正在廚房準備晚飯,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趕緊跑到門口。“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小包子都要——啊!”

她抬眼一看,一下喊出了聲。

“你這是怎麽了?”

黎歡一臉的疲累,這倒沒什麽,關鍵是,她額頭貼著一塊紗布,臉頰上還有一個創可貼,看上去很狼狽。

“沒事,”黎歡笑了笑,說,“和人打架了。”

“和誰?”

“還能和誰?他老婆。”黎歡輕描淡寫,“哦,應該叫他的未婚妻,不過兩個人還會不會結婚,就不一定了。”

“什麽意思?”方若楠沒明白。

“你看我這樣還不懂?”黎歡把隨身的大包一扔,走到沙發上坐下,“我和他過去的事,被那個女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