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妮在前言中,首先表明了此書的寫作目的和理想的讀者對象。
如她所說,寫作目的——“此書致力於推動精神分析的發展”。讀者對象——“我希望有誌於完善理論、改進療法的精神分析工作者能從本書中獲益”。
應該說,這看起來有點像廢話,專業書籍不就是為了促進專業發展嗎?難道還有專業者阻礙專業發展的嗎?但了解霍妮的生平後,我們就知道,還真有。至少對霍妮來說,是有的。
讓我們來了解霍妮當時麵對的精神分析氣候。
精神分析發展史,可以說就是一部精神分析不斷開除自己革命同誌的曆史。這種排斥異己的風格,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因為弗洛伊德本人,在職業發展初期,遭遇了一些排擠和打壓,尤其是他及其早期同事大多是猶太人,受到了較為強烈的種族歧視。其二是因為弗洛伊德本人性格偏執,自己親手開除了很多同行。這種黨同伐異風格遺傳到了世界各地的精神分析協會中,霍妮本人,就因被打壓而從紐約精神分析研究所辭職。
霍妮從職業生涯初期,就開始不斷地與弗洛伊德辯論,所以看霍妮、榮格等人的書,都需要提前了解一下弗洛伊德,要不然,就不知道她為什麽不斷地在反駁弗洛伊德。而《我們內心的衝突》這本書是她開始建立自己的係統,不再糾結於弗洛伊德的標誌。
其次,霍妮被排斥,被紐約精神分析研究所開除,大概也和她的人生經曆有關,她從小就和母親結成同盟。霍妮反抗父親,反抗丈夫,和多位男友的關係中也多有憤懣,她有一種“反骨”。
被紐約精神分析研究所開除後,霍妮和朋友們另起爐灶,建立起了美國精神分析促進協會和美國精神分析研究所等機構,宣傳自己的思想,培養自己的分析師。
所以,本書特別強調發展和改進等理念,這是為了防止學生和讀者們被“保皇派”精神分析師們帶偏。霍妮說:“如果我們故步自封,那麽我們的理論必然淪為枯燥乏味的教條。”
在前言中,霍妮還特別強調了自助,“隻要我們不懈努力,就能走完漫漫心路,解開自己內心衝突的心結”。她還說:“我相信,任何一本書,隻要不局限於純技術問題或者抽象的精神分析理論,就會有益於尋求自知、為自我成長不懈奮鬥的人。”
這就是為什麽她的專業著作,都被當作自助讀物在閱讀。我推測,她是故意把專業著作寫得“平易近人”的。
最後,霍妮的傳記《一位精神分析家的自我探索》中[1],也談到了霍妮被開除的另一個的原因:她和學生、下屬、病人有著性方麵的關係,違背了行業倫理。而這也是精神分析曆史上有趣的一點,或許,反對弗洛伊德性欲決定論的人,卻往往用自己的行為證明了性欲的強大驅動力。
[1] 見Bernard Paris, 1994, Karen Horney: A Psychoanlyst’s Search for Self-development,中文版書名為《一位精神分析家的自我探索》,方永德等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7年。“Horney”這個姓氏根據《世界人名翻譯辭典》等翻譯規範被譯為“霍爾奈”,但後來也有人譯為“霍尼”“霍妮”,其中“霍妮”最為人所熟知。——伴讀作者注(本書伴讀部分注釋如無特別說明,均為伴讀作者本人注。)
前言
此書致力於推動精神分析的發展。它是我對患者、對自己精神分析工作經驗總結出的成果。雖然本書這一理論的發展已曆時數年,但直到在美國精神分析研究所支持下籌備一係列講座時,我的想法才最終成形。這些講座裏,第一場圍繞這一主題的技術方麵展開討論,題目是“精神分析技術的問題”(1943)。第二係列的講座涵蓋本書指出的問題,於1944年以“人格整合”為題舉行。從中節選的幾個主題——“精神分析療法中的人格整合”、“孤僻的心理機製”以及“施虐傾向的含義”——我在醫學院和精神分析促進協會都進行了宣講。
我希望有誌於完善理論、改進療法的精神分析工作者能從本書中獲益。我也希望,精神分析工作者們不但會把本書呈現的想法應用於患者,還會應用於自身。精神分析學的進步離不開艱苦努力,必然需要我們自己去麵對困難。如果我們故步自封,那麽我們的理論必然淪為枯燥乏味的教條。
然而,我相信,任何一本書,隻要不局限於純技術問題或者抽象的精神分析理論,就會有益於尋求自知、為自我成長不懈奮鬥的人。我們大多數人,生活在複雜的文化裏,受困於本書所描述的衝突中,需要尋求一切可能的幫助。雖然嚴重的神經症有賴於專家妙手回春,但我仍然相信,隻要我們不懈努力,就能走完漫漫心路,解開自己內心衝突的心結。
我首先要感謝我的患者們,他們與我通力合作,讓我對神經症有了更準確的理解。我也要感謝我的同仁,他們對此的興趣和理解鼓勵我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這裏,我不但要感謝同行中的前輩,也要感謝同行中的年輕人,他們在我們研究所接受培養,他們的批判性探討成果豐碩,給人啟發。
在精神分析學界之外,我想特別感謝三個人,他們以各自的方法支持我推進工作。阿爾文·約翰遜博士,在弗洛伊德傳統分析學派是精神分析理論與實踐中唯一公認的流派時,是他給了我在新社會研究學院陳述觀點的機會。我更要感謝克拉拉·邁耶爾,她是新社會研究學院哲學與自由藝術係主任。多年來,她個人對我的研究始終興致勃勃,鼓勵我將分析工作的任何新發現拿出來探討。還有我的出版商,W. W. 諾頓先生,他提出的建議對我很有幫助,讓我的書得到諸多完善。最後,我還要對米奈特·庫恩表示感謝,他幫助我更好地理清觀點、組織材料,讓我受益匪淺。
卡倫·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