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裏都會做什麽?
親戚同學大聚會?
陪父母看春節晚會?
走親訪友?
補眠?
等等。
對安奕鳴和楊樂然來說,這個春節黃金檔,真的是被上述種種事務填得滿滿當當,尤其是在安家這個族係龐雜的大家族裏,聚餐幾乎是春節七天假期每天都會做的事,任誰都不能不去,所以需要提前排期安排好,否則一旦衝撞到在一起,難免去得了這一家卻是不去了那一家,還要頗費一番口舌去解釋。再怎麽大的家庭,也無非就是四代同堂,短時間內頻繁的聚會,難免會有尷尬的時候,比如今天。
按照安家的規矩,春節當天是大家族聚會,初一是小家庭聚會,初二是走娘家的日子,這一係列套路走下來之後,便是“隨機混搭”。先是安正南以長子身份組織的家庭聚會,還把安老太太接了過去,頗有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架勢,這安老太太一出馬,包括但不限於安正北全家、安正青和安正藍全家,就沒有一個不出現的,當然,安正南同時也叫上了楊美娟的兄弟姐妹幾家人,總之是熱熱鬧鬧喝了一頓大酒。
緊隨其後的是長孫安奕霖,他常年在外地工作,平日裏難得回家,好不容易趕上春節假日,又聽說安逸男朋友、安奕鳴女朋友也都會找機會拜訪俺家人,也以歡聚一堂為借口搞了個聚會,不過這次隻有姓安的,沒有姓楊的,地點也不在家裏,而是定在某處高檔酒店。
幾乎是同一撥人,在先後兩天裏聚了兩次,實在是有些尷尬無趣,不過大過年的,大家也都好像是第一次聚餐似的說著恭喜話。
楊樂然今天是第一次跟著安奕鳴參加安家的聚會,不,也不全是,除了春節那天的大聚會,初一和初二兩天,楊樂然和嶽曉華都在安奕鳴家裏過春節,之所以沒帶楊樂然參加春節當天的大聚會,安奕鳴是有自己小心思的,他和楊樂然肯定會結婚,但畢竟還沒結婚,他並不想過早的把女朋友帶進自己那個複雜的大家庭裏,而且他也想借此表明一個態度,那就是自己的媳婦不需要其他人點頭評足,尤其是在春節這樣的日子裏。而今天是初三,似乎已經是過了年這個傳統意義的範疇,安奕鳴這才是把帶著楊樂然出現,將她鄭重的介紹給全家人。安逸顯然是和弟弟手牽手心連心地帶來了丁開,而且丁開不能參加之前聚會的理由太充分,他是大夫,要值班,要隨時待命。
在酒店聚會,雖比不過在自己家裏輕鬆自在,但因為不需要準備飯菜,兼之場地寬敞,要清閑舒服得多,一家人便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其中以中老年組為話癆中心。話癆哏王自然是楊美娟,從兒子今年又升職為切入點,聊到孫子的早教、新房裝修的價格,一路聊到了美俄危機祖國統一的大事上,話題跨度之廣泛令人咋舌。還有安正青、安正藍兩位捧哏,任何話題都能接得住,也是不得不佩服,安媽媽話少,隻能以點頭稱是微笑說好的方式參與著。年輕一輩更不必說了,以玩手機為主要活動項目,偶爾抬頭看看身邊的人是誰,又低下頭刷手機了。
這實在不是適合春節聚會的活動,為此有人提議打牌,這種考驗智商的事情,男人們自然是點頭應和,立刻就湊齊了一桌人,女人們嗑瓜子聊天到後來實在是話題枯竭,便也湊了另一桌。楊樂然不會打牌,學過好多次都是學不會的那種笨,隻能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微笑的人形娃娃,剝水果、續茶水,無所不能。
安奕鳴摸牌的同時,一隻眼睛還掛在楊樂然身上,見她頻頻點頭嘴裏不停的嗯嗯嗯,猜測大概是那一牌桌的姑姑、姐姐、嫂子們在教育新媳婦,也是奇了怪了,怎麽自己這一桌的伯父姑父哥哥們也不教育丁開?真想著楊樂然抬起一雙笑眼瞄了瞄安奕鳴,正好對上他探究的目光,遂做了個鬼臉,剛要說點什麽又被安逸叫了一聲,聽話地往她嘴裏送了瓣桔子,陳秀見狀也張嘴同樣要了瓣桔子,安奕鳴心說我都沒享受過這待遇,倆姐姐倒先享受上了,心裏竟有些微微的吃味兒。
褚鵬飛敲了敲桌子,“奕鳴,摸牌啊。”
安奕鳴站起身,把楊樂然叫過來,按坐到椅子上,笑嘻嘻地說:“我去洗手間,你替我!”
“哎,你怎麽……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打牌……”楊樂然握著一把硬被塞到手裏的紙牌,無助發呆,眼前這四個大老爺們,安正青的丈夫劉長軍、安奕霖、褚鵬飛、丁開,隻有丁開算是熟人,其他都是第一次見,又都虎視眈眈看著她手裏的牌,更令楊樂然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還是熟人丁開幫忙解圍,“幫奕鳴摸牌,一會兒還是他來打。”
褚鵬飛也應和著,“就是,這小子贏了我不少錢,可不能讓他跑了。”
前法官楊樂然在心裏嘀咕一句賭博可是犯法的,手裏卻也沒閑著,連摸好幾張牌,不過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擺放,索性就都一把抓在手裏。
安奕鳴很快就回來了,經過安逸身邊的時候,先是湊過去看看她的牌麵,嘟囔一句臭手,又順手拿走她手邊的桔子,無視安逸的高聲責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還不忘朝丁開吐槽,“這種女人,你也敢要?”
丁開求生欲很強,“自有魅力所在。被岔開話題,我們都憋著勁兒等贏你這一局。”
安奕鳴一邊推開楊樂然,一邊坐回到椅子上,“我相信新手的手氣,那絕對是旺旺噠,不摸幾個大王,怎麽對得起我的信任托付?”他拿過牌的同時把桔子塞到楊樂然手裏,又說:“哎喲,不錯哦,伯父姑姑姐夫們,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局贏定了。”
這桔子應該是剛從外麵拿進來的,有些涼,海城冬日有統一供暖,室內溫度可以高達二十多度,在這樣暖暖的房間裏吃一個清涼可口的橘子是絕佳享受,所以服務員也沒暖,就直接拿到房間裏。
楊樂然握著桔子,正在是給我吃呢還是要我剝間猶豫不決的時候,安奕鳴半張著嘴回頭,“咦?還沒剝好呢?”
這和小孩子有什麽區別?看到自己剝了桔子給安逸,就一定要再剝一個給他,真是想問一句安先生您具備民事行為能力了嗎?楊樂然狠狠剝開桔子,桔子皮濺起了個小小的水花,險些噴到她眼裏,不由更是咬牙,安奕鳴你等著。
安奕鳴還真的是在等,等著楊樂然伺候大爺似的一瓣接一瓣的把桔子遞到他嘴邊,吃了個心滿意足的同時,他也把一副牌打出了新高度——被牌桌上的其他四人圍剿吞吃下肚,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說說笑笑吵吵鬧鬧間,一個小奶娃撞到楊樂然腿邊,楊樂然本能蹲下身,扶著孩子,小奶娃身後追過來的是安奕霖的妻子淩韻,這孩子顯然就是安奕鳴尚不足兩周歲的兒子了安鑫。
安鑫很可愛,小臉肉嘟嘟的,讓人想湊過去親一口,他似乎對楊樂然也很有好感,挪著屁股就坐在了楊樂然彎曲的腿上,嘴裏呢喃不清地說:“桔子、桔子……”
還真是有其叔必有其侄啊!楊樂然腦門飛下三條黑線,不過麵對小奶娃,她是一丁點火氣都沒有,也放低了聲音,哄著,“你要吃桔子呀?有沒有問問媽媽,小朋友能不能吃桔子啊?”
“桔桔桔桔桔桔……”小奶娃抱著楊樂然,湊到她臉龐又是親又是說又是噴口水的,直親得楊樂然半邊臉濕漉漉的。
淩韻連忙去抱兒子,豈料小奶娃就是喜歡楊樂然,一扭身,抱住她的脖子,竟賴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無奈之下,楊樂然隻得抱起小奶娃,和淩韻走到另外一間屋子,這間屋子不但人多,還有好幾個人在抽煙,完全不顧及一直有好幾個孩子跑進跑出的。
隔壁是安奕霖特意多定的小房間,沒有桌子,隻有幾張沙發和一張茶幾,應該就是休息室,好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在屋子裏打鬧玩耍。
“樂樂?我也這麽叫你,不介意吧?”淩韻終於把兒子抱回到自己懷裏,不過小家夥一直朝著楊樂然嗬嗬笑著,真正是把一個小奶娃最有魅力的笑容都拿了出來,奈何仍然不能回歸女神懷抱,有些惱怒,開始不停掙紮,淩韻隻好把他放到地上,剛脫離母親的懷抱,安鑫就一把抱住了楊樂然的腿,“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呐……安鑫,你是不是最喜歡小嬸嬸?”
安鑫咿咿呀呀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更用力抱住楊樂然,楊樂然雖然談不上有多喜歡孩子,但她也不惱,一邊逗著安鑫,一邊笑著說當然可以呢嫂子。
一聲嫂子拉進了兩個人的距離,淩韻也隻比楊樂然大幾歲,兩個人有不少共同話題,聊來聊去都聊到了口紅色號上了。
“今年才是真的大團圓呢,奕鳴和逸逸都帶了另一半回家。”安鑫餓了又撲回到媽媽懷裏,淩韻一邊給孩子喂奶,一邊說:“唉,隻可惜像我們這種獨身女的家庭,爸媽卻要孤孤單單過年。”
再怎麽聊天投機,楊樂然也沒準備和第一次見麵的嫂子,還是安正北家的嫂子掏心掏肺,隨口說:“也可以都到你們家裏過年呀。”
“你也這麽想的對吧?”淩韻眼睛一亮,有種找到知己的感覺,說:“我就是這麽和奕霖商量的,雙方父母都到我們所在的城市過春節,既可以避開春運高峰期,又可以同時和兩對老人聚聚,畢竟春節隻有七天假期呢。唉,可是他就是不同意,說哪有父母到兒女的家裏過春節的,他是有些大男子主義的。奕鳴呢?我看著他們兄弟倆挺像的。”
“還好吧。”楊樂然伸手去摸了摸安鑫的小胖臉,笑顏如花。
沒有得到回應的淩韻隻得換了個話題,問:“奕鳴曾經有個女朋友你知道嗎?”
呃?安奕鳴是個正常的男人,莫說一個,就是曾經交往個好幾個女朋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淩韻說這話,到底是情商不夠,還是想要挑撥些什麽?楊樂然拿不準,隻是笑了笑,不說話。
“曾經有過那麽一段時間,奕鳴特別的消沉,酗酒抽煙不上班,幾乎天天都喝得爛醉如泥,叔叔嬸嬸拿他沒辦法,要不是安逸看著他,說不定會出個什麽事呢,哪能有現在意氣風發的安奕鳴?我聽奕霖說起,他是被女朋友甩了才會這樣,好像是愛了很多年的姑娘悶聲不響就出國了,他受不了打擊,就徹底放縱自己。那些日子啊,奕鳴跟鬼似的,看誰都是陰惻惻的模樣,哎呀,我第一次見他就是這樣,嚇得我差點不敢嫁給安奕霖呢。哈哈哈……”
淩韻自顧自說笑,她哪裏知道那個安奕鳴曾經愛了很多年的姑娘,此時此刻就在她身邊坐著,聽著別人嘴裏,自己的故事。
淩韻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連忙找補著,“你看看我,怎麽說起這件事呢?樂樂,我們家奕鳴可是個大好青年,長相帥氣,事業有成的,你不會看錯的。”
噗嗤。楊樂然笑出聲來,那個又高又壯又黑的漢子,哪裏配得上長相帥氣四個字?不過,他真的曾經那麽消沉厭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