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威脅、被打,都不足以動搖安奕鳴的決心,相反地他更加用心的準備訴訟材料,先是站在己方立場上想著怎麽讓自己贏,接著又站在對方立場上怎麽讓自己輸,能想到的觀點都想到了,能查到的案例也都查到了,就等開庭。
其間,安奕鳴想著案子最弱的環節就是出庭的兩位專家,他可不想再出現一次證人臨陣倒戈的情況,最後還是決定給兩位出庭的專家輔助人打了個電話,再次確認時間地點,不打電話或許還不知道,打了電話才知道原來他們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威脅和騷擾,不過兩位學者相當有大俠風範,分別說本來是可去可不去的事,但接到這樣的電話,就一定要去!這給了安奕鳴很大的鼓勵,即便案件希望渺茫,他也有了努力下去的支持。
楊樂然也很緊張。不過她緊張的不是案子,她相信安奕鳴能以最佳狀態出庭,她擔心的是安奕鳴的身體,他現在可是“殘疾人”,每天吊著一條胳膊上班出庭,既滑稽又讓人心疼,索性,楊樂然把咖啡店交給店員,自己來做安奕鳴的全職助理,照顧吃喝拉撒睡,還會接待當事人、講解法律規定、簽訂代理合同、準備訴訟材料以及出庭,呃,出庭是陪同,楊樂然是通過司法考試沒錯,但她並沒有律師執照。
倒是安逸一直保持著輕鬆的姿態,她這個人灑脫慣了,不怵威脅恐嚇,倒不是她真的就完全不在意,而是有自在舒適的方式——關了微博、微信,就把能一切的喧囂吵鬧鎖在門外,平時隻用一隻老爺機和家人保持著聯絡,用她的話來說其實她做不到完全的瀟灑,但可以不看嘛,眼不見為淨!
這天安奕鳴是準備找蔣明哲請假去開抄襲案的,剛進了辦公室發現他謝敏和鬱飛都在,見他進來,三個人停下正在說的事,蔣明哲暗沉著臉,不著痕跡地罵了一句。
安奕鳴有些糊塗,恍惚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衡鑫所先是有李智偉叛逃,又被合夥人分出一大塊業務,前後夾擊、舉步維艱,安奕鳴接下的抄襲案,使得衡鑫所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處境更是雪上加霜,大約蔣明哲有些惱在接下案子之前沒跟他說吧?不過蔣明哲這種已經入行二十年的老江湖應該不至於因為案子的壓力對下屬產生不滿吧?安奕鳴偷偷瞄了謝敏一眼,她一直垂著眼,並不答話。
“抱歉,蔣主任,原告是我姐姐,我也是太著急才沒在事前向您匯報。”安奕鳴是真心實意的道歉,他既然選擇和謝敏留下來力挺衡鑫所,就是力挺蔣明哲,再說就算蔣明哲做事方式方法上有些欠缺,畢竟本質上並不是個壞人,大約蔣明哲也是在氣頭上才會這麽不分青紅皂白。
蔣明哲還沒開口,鬱飛就先說了,“奕鳴,這案子確實給衡鑫帶來很多不必要的困擾。”
所以呢?安奕鳴揚起眉。
“但是我認為,越是有爭議的案子,越是能會給衡鑫帶來效益。”鬱飛笑眯眯地解釋著,“我看了一下數據,崔業偉案後,刑事案件漲幅超過20%,民事案子漲幅超過40%,衡鑫的案子多到做都做不完。”
謝敏也在一旁幫腔,“知識產權類案子,海城並沒有那家夥是專職專業在做的,不少涉及商標專利的案子都要到北京上海找人做,這個案子如果能做出效果,也未嚐不是嚐試新領域的契機。”
法律事務麵麵俱到,非訴糾紛是極大的“**”,蔣明哲當然知道,隻不過他作為律所主任,勢必承擔更多的壓力,兩位合夥人說得合情合理,他也緩和了臉色詢問案情,安奕鳴簡單解釋著,他麵色才慢慢平和下來,把電腦屏幕轉到眾人麵前。
做抄襲案前,安奕鳴就已經做好被網絡黑手攻擊的準備,他和安逸一奶同胞,有共同的思維方式,想著不理不睬隻安心做案子不就得了。大約攻擊者們也是看出安奕鳴的理智冷靜,根本沒有把火力放在他身上,當然也有可能因為安奕鳴這幾年生活上工作上都謹言慎行的,並沒有給鍵盤俠留下多少黑料,挖來挖去也隻挖出他年少無知時是個混混這樣的陳年舊事,還都是以“據稱”、“朋友說”、“鄰居說”、“老同學說”、“某個了解內情的人說”等等並不足以說服人的麵目出現,並不能帶來什麽聳動的效果。
倒是衡鑫所一夜之間被推上風口浪尖,以一種近乎裸奔的狀態出現在公眾麵前時,勢必“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已經不僅僅是因為抄襲案被關注和圍攻的毀譽參半,而是或似是而非、或無中生有、或誇大其詞的髒水撲麵就潑了過來。這和崔業偉案還不同,崔業偉案中高桐之所以被攻擊是因為海城周報網的那位記者,大眾關注的焦點還是在執法機關身上,律師和律師所更多是隱在其後,捎帶腳兒的被罵根本就不足掛齒,而這次抄襲案的雙方都有大量的粉絲,還不乏腦殘粉,便開始了無底線的“黑”。在這樣的攻勢之下,衡鑫所這一年的起起落落,全都迎著槍口被懟了上去,左右護法分別是李智偉和賀魯。
李智偉自不必說,人脈密集、手段多樣,很多時候都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區域遊走,但他這個人非常的謹慎,泥鰍似的,絕不給人留下什麽把柄,而且永遠把自己裝扮成社會精英的模樣,很能迷惑人。也不知是因為從衡鑫所離家出走自立門戶後沒了約束,還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李智偉最近栽了,還是栽在了女人身上。這個女人,安奕鳴還很熟悉,叫賈青青。
自賈青青和嶽曉華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之後,她與楊樂然的友誼徹底消亡,可以說是同時失去了愛人,當然是如果她愛楊正清的話,還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父母。不得不說賈家父母令人瞠目結舌的三觀,不管怎麽說這一係列的官司對賈青青來說都是挺大的打擊的,但這兩口子隻看最終敗訴沒錢分的結果,尤其是重新開始租房生活,他們對女兒展開了長久的冷漠、無視乃至於謾罵,賈青青忍無可忍,帶著兒子搬出來住,一個人帶孩子的壓力和經濟上的壓力,使得賈青青隨時隨地處在崩潰的邊緣。
這個時候出現的李智偉根本就是賈青青的救命稻草,還以瀟灑之姿,極短時間內就解決了保險的問題,當然他自己也小賺了一筆,可那又怎麽樣呢?糾紛搞定了錢拿到了,解決了燃眉之急,賈青青重新在父母麵前找到了尊嚴。更重要的是李智偉年輕、英俊、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精英氣質,以及隨時隨地散發的那種無所不能的男性荷爾蒙都深深的吸引著賈青青,她再次飛蛾撲火!
李智偉多雞賊的一個人,送上門來的女人是斷然不會拒絕的,當然更不會給自己留下什麽後患,也不知道賈青青是太自信,還是被父母逼迫過急,幾個晚上過後,她就開始嚐試著伸手。買個小禮物什麽的當然無所謂,李智偉本來也不缺錢,更不會在女人身上小氣,可嚐到甜頭的賈青青開始不滿足於一夜情式的關係,提出要登堂入室,李智偉當然揮刀斬亂麻,給了小小的一筆錢後,提出了分手。
李智偉有些失算,他沒看透掩藏在賈青青貪財麵目下對家庭的無限渴望,還用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隻是因為錢不夠,這樣弱智的舉動在賈青青那邊產生的效果就是她開始瘋狂叫囂——錢不夠!可李智偉哪裏是個肯花錢鏟事的人呢?抽身離開便是,難不成他賈青青還能手握豔照或是視頻不成?
可惜,李智偉低估了賈青青的能力,甚至連手機號碼都沒換。當然,做律師的換手機號成本略高,否則以他的決絕,絕對能從賈青青的世界裏消失的一幹二淨,這個手分的有些冗長,最終賈青青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不低李智偉的詭計多端而結束。然而“垂死”的賈青青拚著最後一口氣咬了老狐狸李智偉咬了一口,還是最惡心的那種咬法。
李智偉養著個女人這件事幾乎算半公開的秘密,恐怕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李夫人了,同行們偶爾談起會說李智偉真牛掰,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很有韋小寶的豔福。賈青青亂拳打死老師傅,鬧到李夫人處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又把李二夫人給牽扯了出來,李夫人和李二夫人來了個世紀大會麵,於是彗星撞地球、天雷勾地火,大爆炸了!
不得不佩服的是李夫人,她在家裏教訓了李智偉一頓後,就押著李智偉找到李二夫人,威脅李二夫人必須立刻馬上從海城消失,否則就一定會如何如何……李二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一怒之下做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和丈夫離婚,第二件是把李智偉告到法庭上要撫養費。
而賈青青,在李夫人眼裏,連個屁都算不上,還不能影響局部空氣質量,就徹底消失了!
李智偉在海城法院立案出庭無數,第一次當被告還真是挺新鮮的,法院的工作人員拿到案子後以為是同名同姓,細細一看還真是大名鼎鼎的李智偉李大律師,這件事便再也掩蓋不住,迅速成為海城律師界和街頭巷尾老百姓的談資。
最初的版本還比較正常,就是李智偉一個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前小三和前金主撕*的事,倒了幾嘴後就變成了李智偉為了上位娶了某大領導的女兒,大領導的女兒嫁李智偉是為了掩蓋同性戀的身份,根本就是各玩各的,隻是出來賈青青這麽個攪屎棍,才逼迫大領導女兒不得不出手捍衛家庭尊嚴。
本就是極好的談資,又是律師、大領導、同性之愛等等聳動的關鍵詞,這件事差點都要等上某微博的頭條熱門,李智偉兩口子咬著後槽牙才忍住了發律師信的衝動,唉,畢竟被告上法庭是確有其事,他李智偉能在法庭上否認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攔不住群眾看熱鬧的心情。
安奕鳴噗嗤一聲就笑了,惹得在場的三巨頭紛紛側目,他才收攏了表情,說:“李大律師的事和衡鑫有什麽關係?”
蔣明哲恨不得瞪死安奕鳴,狠狠地說:“你是想和造謠生事的澄清他已經自立門戶了?”
也是,既然是刻意拉衡鑫所下水,衡鑫所前員工、前台柱子就是最佳子彈,搞不好吃瓜群眾已經把李二夫人臆想成衡鑫所另一位前員工,已經在腦子裏編好了辦公室戀情的大劇。
“這也就是個桃色新聞,不是什麽大事吧?”安奕鳴還是有點不理解三巨頭為什麽會這麽麵色凝重。
蔣明哲哼了一聲,“涉嫌犯罪算不算大事?”
啊?李智偉成犯罪嫌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