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愛你！”
他淚落如雨，痛苦嘶吼。
“我承認，當初嶽崇偷龍轉鳳，讓你替嫁，的確在我的意料之外。”
“可是盈盈，當我看到你的笑，看到你故意激怒我，挑釁我，甚至叫著我的大名，抱著被子，把床讓給我時。”
“我那顆陰冷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突然活了過來。”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也許有這麽個鮮活的人，陪我溺斃在這灘死水裏，也沒什麽不好。”
他唇邊浮現一絲慘淡的笑，臉色卻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後來，你因為我在宋府，為你受傷，守在我的床邊不眠不休，你會同我說話，會為我哭。”
“我雖然笑著，但我的心竟然在愧疚。因為這本就是，我設計宋衍的局，救你，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可隻有你才真切地為我難過。”
“再後來，你看到我被母妃冷落，你會生氣，甚至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沒出息。”
“可是盈盈，我真的很開心，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是真心對待我，不為任何。”
“再後來，你擔心我的安全，和我一起去群豔坊探案，會因為我故意讓舞女印上的吻痕吃醋。”
“可你仍舊不知道，我去群豔坊，也是為了和心腹籌謀，如何徹底拉宋衍下馬……”
“直到那一刻，你為了讓我安全逃離，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激怒並刺殺趙厚後跳崖……”
“我才真真切切地相信，你是愛我的，而我，也是刻骨銘心地愛著你的。”
燕承瑞的話，勾起了我的回憶，讓我那顆原本疼痛到麻木的心，有了一絲悸動。
是啊，那個時候，我是真真切切地愛著他的。
可時至今日，我才知道，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次對我好，每一次舍命相救，都是他有意為之的籌謀。
他做了這一切，從來不是為了我，而是他那至高無上的權位。
他的眼淚，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和從前一樣滾燙。
可我隻是垂眸苦笑，心裏生不起一絲疼惜。
“我這一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的母妃因為我窺視到，她與別人苟且，所以恨我入骨。”
“我的父皇，有許多個兒子，可隻愛他的嫡子，他把其他兒子，都貶斥到塵埃裏。”
“甚至一旦被他察覺到，我們有奪嫡之心，便會性命不保。”
“所以，我為了不顯露鋒芒，設計害死了同我和親的公主。利用宋明月的嫉妒，害死了她的嫡姐。”
“可是盈盈，我真的很愛你。你誰也不怕，想愛就愛，想恨就恨，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想做什麽便做出來……”
“你活的恣意熱烈，就像一團從未熄滅的火，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所以我拚了命想把你留下，有你在我身邊，我很安心，就像那顆死去的心，也活了過來。”
“我想好好活著，但太子始終是個隱患，為了不成為案板上的魚肉，我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馬上實施計劃……”
我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所以，你在把太子拉下馬後，看到先皇遺詔上的繼承人，並不是你，便聯合宋衍和嶽崇，篡改詔書，自立為王，對嗎？”
他的嘴唇發白顫抖，眼睛裏是不可置信的惶恐。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即便是知道，你也不會相信，也不會問我。”
他緊緊地攥著我的手，力度大到幾乎要把我手掌捏碎。
“盈盈你知道嗎？”
“我從來沒有覺得，我的名字是那麽好聽。後來我才明白，那是因為你叫我燕承瑞時，我的心也會隨著你的笑而跳動。”
“所以盈盈，你不要恨我，也不要為我難過，你會是我的皇後，是我燕承瑞此生唯一的妻。”
“你都為我偷入死牢，殺了燕承舉，這還不證明你愛我嗎？”
燕承瑞說的這些話，是我有史以來，聽過的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我忍不住仰天大笑，眼尾滑落一滴清淚。
“燕承瑞，你真的好大的謀算啊！”
“你設計了先皇，設計了淑妃，設計了燕承鈺，燕承舉，設計了宋衍，嶽崇，還有宋明月，嶽瓏琪……”
“到頭來，你身邊的所有人，無論是生是死，都被你算計，亦都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中！”
“最可笑的是我！是我從一開始，就告訴自己不可以動心！”
“可到最後，我卻清醒地沉淪，痛苦地活著！”
“盈盈，盈盈你別生氣，不要為我哭，我是個壞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淚水漣漣，跪在我的床邊：“我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了。”
“現在我們是黎國的主人，沒有誰再能夠傷害我們，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就像剛認識那樣，重新開始，好嗎？”
原來，再溫潤如玉的人，也會撕下偽裝，露出那顆醜陋不堪的心。
再高高在上的君王，也會為了自己的私心，有跪下來求人的一天。
我看著他從未有過的卑微，唇角含笑，戲謔道。
“那你廢了嶽瓏琪，殺了宋明月和你的孩子，我就原諒你。”
燕承瑞淚水掛在他的臉上，眸中的茫然和恐慌，讓人看著發笑。
我心裏酸澀發緊，笑歎一聲，繼續道：“或者你主動退位讓賢，我們也可遠走高飛，重新開始。”
燕承瑞依舊沉默，甚至低下了頭，讓我看不到他的神色。
此刻，他在想什麽呢？
是在為我的不知好歹而氣憤，想著怎麽殺掉我泄憤嗎？
還是在想著，我那樣一個天真愛笑，深善解人意的人。
怎麽變成這樣一個，咄咄逼人的惡女了呢？
隻想了這兩種可能，我便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在長久的沉默後，燕承瑞終於抬起了頭，眸光是從未有過的冷漠和疏離。
“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我微微揚起唇角。
即便他心甘情願處於劣勢，可他永遠都是最懂我的那個人。
他的冷靜和謀略，足以支撐他，扳倒了所有敵人，成為黎國最後的王。
“盈盈，和我做一筆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