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這樣新鮮而陌生的詞匯,出現在我與燕承瑞之間,倒是別有一般譏諷。

我勾唇輕笑,微微抬起下巴。

燕承瑞迎上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我放了燕承鈺,還他清白。隻要他不對我動手,我會讓他做一輩子的閑散王爺,榮華一生。”

“但是盈盈,我要你做我的皇後,這一生都要陪著我留在宮裏,永遠都不能離開,你可願意?”

我笑著歎了口氣,起身跪在他的麵前:“臣妾……遵旨。”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麵前俯首稱臣。

他或許也沒有料到,我會用我最珍視的自由和尊嚴,去換燕承鈺的性命。

燕承瑞呼吸粗重,隱約說出幾個字眼,可我卻聽得不甚真切。

過了好久,他終於站了起來,卻並沒有叫我起身,反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芝蘭走了進來,雙眼含淚,把我攙扶起來:“姑娘……姑娘您這又是何苦?”

“您明知皇上並不想看到您,對他卑躬屈膝,您又何苦氣他,傷人傷己?”

我靠在床邊,疲累地閉上了眼睛:“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

“或者說,他原本就是這個樣子,隻是我一直沒能參透,也不願參透罷了。”

“他現在是皇上,沒有什麽他想要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他不會放過我。”

“至少,在那個女人出現之前,我是沒有辦法離開皇宮的。”

“姑娘,姑娘您在說什麽啊,奴婢怎麽一點也聽不懂?”

聽得芝蘭的啜泣,我睜開眼睛,抹去她的淚水:“聽不懂最好,若是聽得懂,你便會同我一樣心如死灰。”

“過一會兒,你去把春和送到他的身邊,告訴他,我現在困在這裏,哪裏也去不了。”

“就不必再多個眼線監視我了。”

“姑娘你……”

“去吧。”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身心的疲憊,讓我昏昏欲睡。

兩個月後,燕承鈺無罪釋放,剝奪兵權,榮升親王,以慰冤屈。

聽芝蘭說,燕承瑞以看護的名義,把燕承鈺困在府裏,並派重兵把守。

燕承鈺每天都摔打發泄,醉酒後又哭又笑,大罵燕承瑞不得好死……

我聽到這些,隻是默默地繡著香囊,眸光平淡無波。

我救得了燕承鈺的人,卻救不得他的心。

他一生戎馬,過得熱烈赤誠,他得到他母妃全部的憐愛,得到父皇的信任,甚至是死後的傳位。

如果他順利繼位,他不僅大權在握,還會娶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為妻。

他這一生,都會是爽文的結局。

可是他遇到了燕承瑞。

所以,他成了一把刀,一把為燕承瑞開路的刀。

他身為大將軍,為黎國立下赫赫戰功,卻以謀殺先皇篡位為名,汙了一身髒水。

他心愛的女子,成為了親哥哥的妾室。

他此生最愛的自由,卻成了一場可笑的幻夢。

而他的餘生,終究會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庭院裏。

像一隻折斷翅膀的海東青,再也沒有機會飛到廣闊的天空中……

正想著,小順子弓著腰,匆匆來報:“啟稟皇後娘娘,月貴妃請您過去給小皇子賜福。”

我輕笑一聲,隻覺得眼前的繡品,十分難看,便拿起剪子,剪成碎片。

“該送的禮物,不是已經以十倍的數量,送到了寧安宮了嗎?”

“她這會子請我過去,是覺得沒我譏諷,心裏不舒服嗎?”

“其……其實,皇上也在寧安宮。”

小順子這麽說,我就明白了。

我扔下繡品,芝蘭扶著我的手。

“既然想在我麵前秀恩愛,我就讓她好好地吃一嘴屎。”

一刻鍾後,我來到了寧安宮。

宋明月紅黃牡丹鳳袍,耀眼奪目。頭上的珠翠,還是一如既往地吵得人眼疼。

燕承瑞也陪著她,逗弄著搖籃裏的孩子。

這樣一看,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姐姐來了!快些坐下吧!”

她故作驚喜地迎了上來,可我卻後退一步,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宋明月目露不解,芝蘭麵無表情道:“貴妃娘娘見到的皇後娘娘,難道不應該行禮嗎?”

聽到這句話,宋明月臉上的笑容一僵,她委屈地看向燕承瑞,可燕承瑞隻顧著看孩子,並沒有抬頭。

她咬了咬唇,似是不情願地行了個禮,又走到燕承瑞身邊,拉著他的胳膊,撒嬌道。

“皇上您瞧,皇後娘娘都不肯近身,看看咱們的孩子!皇後娘娘是不是因為討厭我,所以才連帶著不愛咱們的孩子啊?”

我無視她的做作,反而氣定神閑地坐在桌邊飲茶。

燕承瑞放下孩子,坐到我的對麵:“貴妃既然有自知之明,為什麽要自取其辱呢?”

這一刻,宋明月又紅又白又鐵青,比那煙花還要精彩。

我勾唇一笑,看了眼芝蘭,芝蘭立刻心領神會。

“雖說主子們的事,奴婢不敢插嘴。”

“但貴妃娘娘頭上的十二釵,和身上的鳳袍,原應該是中宮皇後所獨有。”

“貴妃也是世家嫡女出身,如此悖逆,倒不知是藐視中宮,還是仗著皇上的寵愛,給皇上難堪呢?”

“你!”

宋明月怒不可遏,上前就要給芝蘭一個巴掌。

我默默地伸了伸腳,把宋明月絆倒在地。

她滿頭的珠翠,散落一地,烏發紛紛,再配上她這憤怒的臉色,像極了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嶽風盈,你竟然敢在陛下的麵前欺辱我!”

我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地給了她一個耳光。

啪——

響亮的聲音,回響在安寧宮裏,她唇角帶血,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勾唇一笑,淡淡道:“本宮的名字,也是你一介妾室敢直呼的?”

“本宮讓芝蘭給你留臉,可你偏偏不要。既然如此,本宮治你個對中宮不敬的罪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說完,我撿起地上的發簪,把宋明月按在地上,高高地揚起。

“我是小皇子的生母,你怎麽敢殺我!”

她驚恐萬分,淚水漣漣。

我點了點頭,對看熱鬧的燕承瑞問道。

“陛下,我可以殺了你心愛的貴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