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村民們麵麵相覷，沉默不語。
但隻要有一個人發聲，那麽其他人，便會心安理得地把雲生，推入深淵。
看著村民們歡喜地叩首，聽著他們對燕承瑞的歌功頌德。
燕承瑞仰天大笑，故意攬住我的腰，把我拉進了轎輦。
一路上，燕承瑞閉眼假寐，手卻死死地握住我的手，不肯鬆開。
我看著他另外一個手中的荷包，隻覺得無比嘲諷。
“黎國是要滅亡了嗎？皇上還是喜歡把玩這種破爛玩意？”
“這是你給朕繡的第一個荷包，朕當然要好好收著。”
他唇角上揚，繼續說道：“不過朕瞧著那個叫傅雲生的孩子，好像很關心你。”
“你……難道不喜歡他嗎？”
他的話語耐人尋味，他的手指也默默收緊，攥得骨節都在疼痛。
我強裝鎮定，嗤笑一聲：“怎麽？怕我愛上別人？”
“原來殺死父母，囚禁手足的冷血帝王，也會有害怕不被愛的一天。”
他唇邊噙著冷笑，手上的力量，攥得我指尖都在冰冷發白。
“朕當然不會怕。”
“朕隻是覺得，那個孩子好像離不開你。”
“所以朕覺得，就把他送到你的宮裏，做一個使喚太監如何？”
“燕承瑞你敢！”
“朕是皇上，朕是天子，朕有何不敢！”
他猛地睜開眼，用力把我拉到身前，死死地盯著我：“他竟然叫你沁如！他怎麽敢叫你沁如！”
“如果你們，沒有像當初的我們那樣，親近至此，你怎麽可能把你的真實姓名，告訴他！”
我看著他眸底的占有和瘋狂，忽而笑出了聲：“臣妾記得皇上說，臣妾是嶽風盈，臣妾也隻能是嶽風盈。”
“既然皇上都把過去給忘了，臣妾為什麽還要揪著過去那些破事兒？”
“臣妾若真這麽做，連路過的狗都會覺得臣妾惡心。”
他笑了笑，輕飄飄道：“自從你我相識，你就從來沒在乎過別人的眼光。”
“你之所以欲蓋彌彰，不過是不想承認，你還愛著我這個壞人罷了。”
我勃然大怒：“我沒有！”
“不，你有。”
他的語氣逐漸溫柔，甚至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底氣。
“因為你覺得，傅雲生性情和眼睛，和我很像，讓你想到了從前的我，所以才對他如此親近。”
他微笑著看著我，桃花眼裏瀲灩著光。
“可是盈盈，我就在你的身邊，你為什麽要選擇一個替身呢？”
“如果你喜歡從前的我，我可以變成溫潤如玉的樣子，隻要我們可以……”
“燕承瑞，我們再無可能了。”
我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從我知道，我隻是你的一顆棋子的時候，我們就徹底完了。”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但話到嘴邊，他卻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把我逼成瘋子。”
“可是盈盈，除非我死了，否則你這一輩子都別想逃離。”
我嗤笑一聲，不屑一顧。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嗎？那你現在就去死啊？”
“你死了，我就得到了最想要的自由。這才是愛一個人的方式。”
他輕笑著閉上眼睛：“你又不是第一次殺我，難道我還會怕嗎？現在我就在你身邊，你可以隨時殺我。”
“我死了，你既報了仇，也自由了，最重要的是，你保全了你心心念念的傅雲生。”
“這樣好的機會，你確定不想嚐試一下嗎？”
燕承瑞字字句句，都戳中我的心窩。
我盯著他白皙的脖頸，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的內心在瘋狂地叫囂，我的指尖甚至因為激動，而止不住地顫抖。
我的手握住他的脖頸，掌心微微用力。
可他神態自若，甚至唇角帶了幾分笑意。
“用力呀，像我當初想要殺了你一樣，對我動手啊？”
他在激怒我，他在逼我殺了他？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我眉頭緊鎖，手上的力氣逐漸放鬆，最後收回了手。
不，我不能殺他。
他不是個好人，卻是個好皇帝。
黎國在他的治理下，五穀豐登，百姓安居樂業。
我如果真的殺了他，就毀了整個黎國。
我不能這麽做。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忍不住放聲大笑。
我瘋了，我才是那個瘋子。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為什麽要為了他們的死活，而選擇忍下自己的痛苦和仇恨？
他們不都是書中的NPC嗎？
我怎麽可以在這些程序的死活？
我的心底酸澀，又忍不住自嘲。
我感到一個冰冷的懷抱，把我包裹，熟悉的龍涎香，縈繞著我的鼻尖。
是燕承瑞抱住了我。
我應該推開他，但此刻卻沒了想法，也沒了力氣。
因為我發現，我徹底把自己當成了書中的人物。
我……
已經徹底成為了嶽風盈。
我的身體止不住地發抖，他便更加用力地抱著我，哄著我，說了許多許多話，但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隻是在想，我究竟怎麽做，才能讓雲生平平安安地送出皇宮。
我雖是皇後，但權力一直在嶽瓏琪手裏，我手上並沒有任何實權。
而且，嶽家是燕承瑞的走狗。
更何況上一次，我拿著劍砍嶽崇，逼迫他寫下扶正文書。
聽說從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能人道，對我懷恨在心。
所以利用嶽崇這條路，也被我親手堵死了。
那麽按照眼下的局勢，隻有一條路可走。
我忍下心裏的不甘和痛恨，把頭靠在燕承瑞的肩膀，輕輕地環住他的腰身。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顫抖道。
“盈盈，你這是……”
“燕承瑞，我想通了。”
“我們和好吧。”
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我甚至感受到肩頭的濕潤。
我知道，他哭了。
我聽見了，他一直都在說謝謝和對不起。
我麵無表情地拍著他的後背，內心麻木至極。
既然燕承瑞對我，如此病態和偏執，那麽我就利用這層枷鎖，去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