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
陸起率領的大軍,已然頃刻間將殘存的伊甸軍殺得片甲不留。
而此時陸驚蟄卻聽不見那金戈鐵馬的聲音,他的世界是一片死寂。
那裏靜得可怕,靜得駭人。
他仿佛又回到了穿越前的那片灰暗之中,曾經,家人的意外死亡令他心神恍惚。
直到他來到了這個世界,葉知秋與重明兩個女人,好似是灰暗之中的星火,將他的世界照亮。
可是這一刻,他世界的星火徹底熄滅了。
“重明,重明,重又明,我的世界尚未重明,怎麽你,卻先熄滅了呢?”
陸驚蟄的手撫摸著她冰冷的臉頰,雨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天已經亮了,而雨卻沒有變小,反而更大了些。
所以即便太陽升起,光線也被層層烏雲給遮了去。
重明的屍體周圍的泥濘中已然積成了一片水窪,陸驚蟄不禁朝那水窪看了看。
水中有業火,搖搖欲滅。
時間又不知過去了多久,吳南鐵騎已然結束了戰鬥,正打掃著戰場。
陸起知道他的兒子是個重情義的人,便並沒有打攪他。
隻是正當陸驚蟄還沉浸在悲痛中時,那個令他熟悉的黑色鬥篷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戰場上有犧牲再正常不過了,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陸驚蟄不想回應,甚至連頭都不想再抬一下。
不用看也知道,這麽冷漠的語氣,隻有鳳凰能說得出口。
見陸驚蟄沒反應,鳳凰似乎有些惱怒,語氣從冷漠,變得有些激憤。
“不過死了個身邊的護衛,你...”
鳳凰話音未落,陸驚蟄卻突然將那插在土地裏的斷劍拔了出來,惡狠狠地朝她望去。
“再說一遍,老子跟你拚命!”
鳳凰愣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陸驚蟄如此充滿敵意地望著自己。
此時此刻,對鳳凰的無情與冷漠早已司空見慣的陸驚蟄,仍舊是做出了反抗。
她再如何藐視生靈,也不可以侮辱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保駕護航的女人。
“跟我回京都。”
鳳凰轉變話鋒道,誰知陸驚蟄毫不理會她命令式的指示,仍舊跪坐在重明的屍體邊上。
“你走不走?!”
鳳凰的語氣再次變得尖銳,似乎已經變成了威脅。
陸驚蟄索性將衣物上的布料撕下來一片,塞住了耳朵。
可下一秒,他感覺到後頸處遭受重擊,繼而便失去了意識。
等再一次醒來之時,耳畔傳來馬車咕嚕轉動的聲音。
自己似乎已經坐上了返回京都的馬車。
馬車內與他一道的,還有秦伯符。
陸驚蟄爬起身子,先前戰場上受過的傷痕這才開始隱隱作痛。
他望向秦伯符,好奇道:
“你也回來了?那拒西城誰來把守?”
秦伯符回道:“據陸王爺所說,京都那邊得到情報,西境伊甸之地對中土的侵犯已遠遠超過了底線。”
“聖上有旨,命陸王爺率吳南鐵騎於拒西城集結,隨時準備與伊甸之地全麵開戰!”
陸驚蟄一怔,既如此,那麽他與秦伯符這次參與的拒西城守城之戰,豈不是中土與伊甸之地開戰的導火索?
“那我們這一戰,勝得很關鍵啊!”
“不錯,若是我們讓伊甸軍率先進入拒西城,他們便可利用地形與壁壘死守。”
“若是拖到了西境大軍全麵壓境,怕是陸王爺帶來的十萬鐵騎也再難奪回拒西城。”
聽秦伯符這般一說,陸驚蟄心中驚奇。
沒想到父親竟然帶了十萬吳南鐵騎。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十萬吳南鐵騎,原本是要調去京都,對付雷氏一族用的。
如今西境進犯,父親被調離京都,那麽九鳳王座上的項天恒,豈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是誰下的命令,讓王爺去拒西城的?”
秦伯符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陸驚蟄,似乎有些聽不懂他說的話。
“陸王爺可是鳳陵全境唯一一個地位能與陛下並肩之人,又是代宰相,除了陛下,還有誰能調動他?”
秦伯符的話有些道理,不過陸驚蟄心中依舊擔憂。
京都除了項天恒手下寥寥幾個忠臣世家,便沒多少勢力是向著他的。
而如今失去了重明的自己,連手中的南廠都還沒有掌握,更何況為項天恒施加援手。
“你,果然是陸王爺的人吧。”
秦伯符突然幽幽地問了一句,令還在思緒中的陸驚蟄一怔。
他這才發現,自己臉上的麵具早已消失無蹤。
那張吳南王府二世子的臉,早已被這位與雷世蘭通奸的統領看了個清楚。
“你......”
“先別說話!”
秦伯符打斷了陸驚蟄的話。
“讓我猜猜,世蘭那邊的消息,說你是什麽南王二世子的替身,還是個道士。”
“可就我看來,這幾日統兵殺敵,裏裏外外都透著王府貴族的氣勢,倒一點看不出什麽仙風道骨。”
“你,就是陸驚蟄!”
陸驚蟄沒有反駁,他現在渾身是傷,也動彈不得。
“那你想怎樣?綁我回去見雷世蘭?”
“那當然不至於。”
秦伯符笑了笑,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些對陸驚蟄的友好。
“你是中土的功臣,重賞在京都等著你,我怎麽敢綁英雄呢?”
聽聞此言,陸驚蟄冷笑了一聲。
“嗬,若坐在九鳳王座之上的不是他項天恒,我是英雄,還是皇後的階下囚,便有待商榷了吧。”
秦伯符依舊用那友好地表情回應了陸驚蟄,卻沒再說什麽。
他看起來有自己的想法,陸驚蟄突然感覺,他跟雷世蘭,似乎並不是同一類的人。
馬車很快回到了京都,剛到不遠處,陸驚蟄突然發現,京都的城牆之上掛著無數根白條。
進了城內,大街小巷皆是蕭條,百姓身上全然披麻戴孝,地上也全是紙錢。
不多時,麒麟街不遠處傳來馬蹄聲。
戶部尚書魏立,帶著一行人親自前來迎接陸驚蟄他們的隊伍。
“張廠公、秦統領凱旋,是我京都這幾日悲痛之中的唯一幸事啊!”
陸驚蟄不解道:“這是誰死了?竟讓全京都的人為他吊唁?”
一旁的秦伯符也期待著魏立的回答。
魏立忽然眼眶一紅,擠出兩滴眼淚淌了下來,隨後又將其抹去。
一係列動作下來,這才一副哭腔道:
“兩位英雄有所不知,你們離開的這幾日,我鳳陵大天子,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