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
聽李尋歡的猜測，郭嵩陽遲疑了一下，實在是那天決戰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她們不用守護興雲莊，要走很難被留下。”郭嵩陽緩緩道。
李尋歡望著門外，不知道在看什麽，也沒有說話，手上拿著柄小巧的飛刀。
他的表情很奇怪，過了很久才道：“若是她們不走呢？”
郭嵩陽愣了一下。
他想了片刻才明白李尋歡的意思，神色微變。
“天機老人如今已經很老了，上官金虹隱隱可稱江湖第一人。”他忍不住道。
“可是兵器譜沒有排女人。”
李尋歡微笑道。
平湖百曉生已死在他的飛刀下，不然還可以從百曉生那裏問問，對那兩個女人有沒有了解。
江湖上的女子高手並不在少數，大名鼎鼎的也很多，不說可怕的關外藍蠍子，就連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兒，也有從未在人前顯露的梅花針，殺死了諸多高手。
“你若對上她們……”郭嵩陽忍不住問。
“她們曾救我一命。”李尋歡道。
郭嵩陽忽然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救命之恩對於李尋歡來說是一件怎樣的事。
所有的江湖人也都知道。
“我隻能說，她們輕功很高。”李尋歡想了一會兒道。
郭嵩陽道：“有多高？”
李尋歡抬頭道：“就算她們現在忽然在這裏的房梁上露頭，我也不會有絲毫意外。”
郭嵩陽愣了一下，隨即抬頭看過去，望向酒館的房梁，那房梁很近，就在他們頭頂。
他看了看李尋歡神情不似說笑，脊背不由升起一絲微微的寒意。
在他們這兩個高手麵前，堂而皇之潛伏上屋頂，其中意味，實力越強越是覺得可怕。
李尋歡笑了笑，雖然當初林仙兒脫衣服吸引了他一點注意力，但那時兩人悄無聲息潛伏也是真的。
郭嵩陽道：“如此高手恐怕用不著你幫忙了。”
“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金錢幫來勢洶洶，究竟是針對興雲莊和他李尋歡，還是那幾個女人——
孫白發抽著旱煙，坐在茶樓一角，隔了兩張桌子外，是李尋歡和郭嵩陽正在防備的人——上官金虹。
旁邊站著的，是金錢幫第一打手荊無命。
茶樓裏已經沒有客人，除了這個白發蒼蒼抽著旱煙的老頭子，和上官金虹外，就是門口守著的幾個黃衫人。
上官金虹緩緩道：“你我十五年前一別，今日再見，沒想到你變化不大。”
孫白發淡淡道：“老頭子已經老了。”
上官金虹那雙銳利的眼睛盯著他，孫白發淡然地瞅著旱煙。
這是一個很能忍的人，孫白發一直都知道。
忍了很多年，準備了很多年，才一舉建立金錢幫。
金錢幫崛起也就是近幾年的事，可是在這崛起之前，上官金虹已準備了更多年的時間，硬生生等到時機成熟，網羅了兵器譜上十幾位高手，才悍然而起，露出獠牙。
獠牙一露，他雄霸江湖的野心便已凸顯，這一舉必定成功——事實上已幾乎成功了，隻差一點，等他孫白發死了，上官金虹實力兵器譜第一，勢力武林第一，到那時再無人可製他。
茶樓裏很久沒說話。
上官金虹本也不是喜歡說話的人，他隻是盯著孫白發，沉默著。
荊無命站在一旁，如同一個死人，他沒有表情，眼睛也像是死人的眼睛——更準確的說，那不是人的眼睛，也不是野獸的眼睛。
不管人的眼睛還是野獸的眼睛，都至少是活的，有感情的，無論是貪婪還是狠毒，又或者像上官金虹那樣殘酷，至少都是種情感。
荊無命的眼睛是死的。
他漠視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上官金虹的眼神陰森銳利，荊無命的眼睛可怕，就在這兩人的注視下，孫白發淡然抽著旱煙。
“我沒想到你在這裏。”上官金虹一字一句道。
孫白發笑了，“應該是我沒想到你會來，老頭子去年就在這裏，隻是中途出去了半個月。”
這句話一出，上官金虹目光閃動，他長長吸了一口氣。
孫白發笑意愈甚，他知道，上官金虹得知自己在這保定府，小李飛刀在保定府，第四的嵩陽鐵劍也在保定府，加上他上官金虹，武林中兵器譜最強的前四人已齊聚這裏，讓上官金虹有些拿不準了。
現在聽見孫白發的話，上官金虹至少了解了，孫白發不是因為他才來的。
上官金虹道：“閣下在此相候，並不是因為我。”
孫白發道：“我想你注意到的那幾個人，小李飛刀、嵩陽鐵劍，都不是因為你。”他磕了磕煙袋，道：“不知道你來此是因為什麽？”
上官金虹沒有說話，他隻要知道，這幾個人沒有聯合在一起就行了。
“難道是興雲莊的重寶？”孫白發緩緩說道。
上官金虹忽然道：“動興雲莊，勢必牽扯到李尋歡。”
孫白發道：“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上官金虹緩緩轉過身，走了出去，荊無命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後，依舊保持著那種奇特的韻律與配合。
孫白發眯縫起眼睛，上官金虹不是衝他而來，也不是衝著興雲莊而來。
那麽……
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孫女，還有那個凝水成冰的女人。
孫白發臉上露出一抹古怪，上官金虹擔心自己和李尋歡會插手，然後轉頭去找那兩個女人麻煩？
他深深抽了一口旱煙，嫋娜四散的煙霧繚繞在身邊。
透過迷蒙的煙霧，孫白發望著街上那一行黃衫人離開的背影。
荊無命的劍斜插在腰帶上。
金錢幫已準備在保定府興風作浪。
想了一會兒，孫白發起身，彎著腰走在街上，遠遠綴在後麵。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
顧長生很久沒用過劍了。
追求劍道精義的西門吹雪，天外飛仙的葉孤城。
江湖第一神劍燕南天。
恍惚間江湖已經那麽遠了，許多驚才絕豔的人，都留在了過去。
想起當年拿著鐵劍試著用嘴咬，顧長生瞅了江玉燕一眼，那種糗事可不能讓江玉燕知道。
身子很乏，她打了個哈欠，眯眼望著天空，渺渺白雲遮住了太陽，今天早上的朝霞很漂亮，接下來幾天的天氣可能不會太好。
江玉燕哼著江南小調，曲聲歡快，她的心情很不錯，眉眼都舒展開來。
“小紅，給你做個裙子？”她問道。
“我不喜歡穿裙子。”孫小紅說。
“哦，那給你大師父做。”
“……”
顧長生眼皮跳了跳，睜開眼睛道：“我也不喜歡裙子。”
江玉燕當作沒聽見，繼續哼著小調裁裁剪剪。
顧長生深吸了口氣，還沒說話，江玉燕瞥她一眼道：“你再講話，等我痊愈了你就遭老罪了。”
顧長生想了想，緩緩吐了口氣，閉上眼睛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