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村的青壯們還是每天晚上都到村外巡邏,一直到過年都沒有聽說狼群的蹤跡。本來大家都放鬆下來,覺得狼群已經回深山裏去了。結果過年時從山腳下的另一個村莊臨山村來走親戚的村民告訴他們:狼群跑他們那裏去了!
他們親眼見過這個狼群,一共八隻狼,五個大的,三個小的,領頭的是個灰色雜黃色的大狼,尾巴斷了一小截。它們就在臨山村外徘徊,已經拖走了好幾戶村民養的狗。
這些狗都是村民養來看門的,平日裏養的也不怎麽精細,仗著狗身上的毛厚凍不死,白天就栓在院子裏原來搭的狗窩裏,晚上的時候才放進家裏睡覺。結果傍晚天還沒黑,這群狼就過來襲擊了家裏的狗,咬死了以後拖走。
村民探頭看見是狼哪還敢出門,眼睜睜看著狗被一群狼圍攻,三下五除二就被咬死了。
等臨山村過來探親的人多了,他們也知道梁家村晚上有巡邏隊這件事,有些人還話裏話外的埋怨梁家村,覺得是他們把狼趕到了臨山村。這下可把梁家村村民氣得夠嗆,狼群隻在臨山村咬死了幾條狗,他們這裏是真出過人命的!
再說怎麽能說是他們把狼群趕過去的,他們要是控製得了狼群,還用得著天天巡邏,費人費力。臨山村有本事自己也組個巡邏隊,試試看能不能把狼群趕回梁家村。
梁銜月聽說了狼群的規模,好像明白了什麽。“新的狼王就是那隻傷過人的斷尾巴狼吧?它進梁家村的時候是獨自一隻狼,很有可能是被狼群趕出來的,後來原本的狼王吃了毒雞鴨死了,它又回到狼群成了新的狼王。這可不好,這隻狼膽子大,自己一個就敢進村傷人,它還吃過人肉了。”
梁銜月的眉頭緊緊的擰起來。
甄敏抱著一件衣服走過來:“別想那些了,咱們家這麽多陷阱,就算是狼群來了也討不到什麽好的。快來試試我給你做的狼皮鬥篷。”今年過年沒有年貨可買,不過還是有新衣服穿的。
梁銜月這些日子又在空間裏殺了幾隻狼,湊夠了足夠做鬥篷的狼皮。
鬥篷式樣簡單,甄敏很快就縫好了,還找出一條狐狸毛領縫在兜帽邊,梁銜月試了一下,狼皮鬥篷的長度剛好到腳邊,前麵一攏起來,一點風都進不來,摸起來也很順滑,一點不紮手,除了保暖以外還很漂亮。
試過了鬥篷以後,梁銜月就和甄敏去包餃子了。一共包兩種餡,酸菜豬肉和韭菜雞蛋的,之前在交易市場上換來的雞蛋和酸菜早就吃完了。這是這幾天剛換的。
梁銜月家總能拿出新鮮東西來,村裏人已經不奇怪了。這次梁銜月做了一些蠔豉用來換物資。
蠔豉就是生蠔幹,梁銜月一家帶著鑿子和好幾個大桶去了生蠔海岸,這裏的生蠔多的遍地都是,隻需要彎腰用鑿子把生蠔撬下來扔進桶裏就行。
他們花了一天的時間,每個人都撬了一大桶生蠔。就坐在海邊礁石上處理起來,把生蠔刀插入生蠔的尾部縫隙裏,然後轉動著刀鋒將殼撐開,然後順手切掉連接兩個殼的帶子肌,生蠔的上殼很容易就掉了下來,隻剩下肥美的生蠔肉團在下殼裏。
梁銜月打算做的是熟蠔豉,要先把生蠔煮過以後再曬幹,生蠔撬開以後,很多殼裏都淺淺盛著一汪水,這汁水十分鮮美,甄敏拿來一個不鏽鋼盆把這些汁水收集起來,用這種汁水煮生蠔,生蠔能保留更鮮的滋味。
因為經常曬海帶和幹菜,海島別墅的院子裏搭了好幾個架子,煮熟的生蠔一個個擺在高粱杆編的蓋簾上,放在中午灼熱的陽光下暴曬。
就這樣做出了十幾斤蠔豉。
在安城這裏,把生蠔做成蠔豉這種吃法並不多,在交易市場上,村民倒是認出了這是生蠔,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麽拿來做菜。
梁銜月脆生生地告訴大家:“這蠔豉做湯的時候放上兩三個就鮮的不得了,我家早上吃的就是蠔豉豆腐湯,把豆腐切成丁,蠔豉加上蔥蒜煸香後加水,燒開後加豆腐,還可以切點蘿卜白菜進去,做好了連沒什麽味道的蘿卜都浸透了汁,鮮香可口。”
海貨確實有一種獨有的鮮美滋味。村民們深信不疑,紛紛拿來自己的東西和梁銜月交易。
梁銜月一共拿出了七斤蠔豉,換到五棵酸菜、一小塊五花肉、十五個雞蛋和六個鵝蛋。東西不算多,但都是梁銜月家需要的,反正蠔豉要多少有多少,沒了再去撬就行了。
換到蠔豉的村民也很開心,眼見著要過年了,誰家都想吃點兒新鮮的,蘿卜白菜土豆這老三樣吃過來吃過去,早就膩的不行,有了蠔豉,也算是嚐到了海鮮的味道。
梁銜月這邊包好了餃子,梁康時正好提著魚從外麵進來了。他一大早就去湖邊釣魚,梁銜月之前給他用柵欄圍出來的那一圈成了梁康時的專屬釣魚台。
梁銜月現在雖然能和狼單打獨鬥,倒也沒強到橫掃島上的各種野獸,湖邊還是野獸最密集的地方,梁康時每次騎著電動車去到附近,都把電動車一起推到柵欄裏。從後座上取下一個小馬紮就開始垂釣,釣到魚再騎著電動車回來。
有時候也會驚動一些野獸,但是它們跑不過電動車。隻要梁康時上車的速度夠快,野獸們隻能追在後麵吃風。
院子外早就挖出了魚塘,也從湖裏引了水過來。由於沒有投放魚苗,順著水渠遊過來的隻是一些小魚小蝦,這個魚塘除了做生活用水,澆菜、給雞鴨添水這種以外就是拿來給鴨子玩水。
魚塘外也有柵欄,野獸不能翻越,也是安全的地方。梁銜月把魚塘和院子連在一起,隻要打開柵欄門,六隻鴨子就齊刷刷地朝著魚塘跑去,悠然地浮在水麵上,時不時把頭紮進去啄魚塘裏的小蝦吃。
今天梁康時去湖邊待了好久,本來還想等他一起包餃子的,結果一直到梁銜月和甄敏都包完了他才回來。
幸好沒有空手而歸,他手裏拎著水桶,裏麵是一條四五斤的草魚,不算很大,也夠吃了。
“今天的魚精明的很,怎麽都不肯上鉤,有一條咬了鉤還跑了,不然不能這麽晚回來。”梁康時解釋道。
“釣不到就趕緊回來,在湖邊幹坐著多難受。又不是就等著你釣回來的魚吃,冰箱裏還有幾條你以前釣的凍魚,拿出來吃也是一樣的。”甄敏讓梁康時趕緊躺下來歇一會兒,梁康時這一上午在小馬紮上坐了四五個小時,腰都坐的快直不起來了。
梁康時順勢躺下,嘴裏還不閑著:“新年吃條新鮮魚,討個好兆頭,以後年年有餘。那魚放著我來做哈!這個個頭的草魚,做個酸菜魚最合適。”
有酸菜魚吃了!梁銜月嘴裏好像已經嚐到了那股酸辣鮮香的味道。她探頭看向梁康時的臥室:“爸,我先給你下碗餃子吃,你要吃酸菜豬肉的還是韭菜雞蛋的?”
“韭菜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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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還有一件事就是貼對聯。
每個門都要貼上一副對聯。梁銜月家有好幾個門,除了住的正屋外,還有裝煤的倉房和儲藏食物的箱房。窗戶和門之間的牆麵上也要貼上福字。
福字有現成的,是杜凱前幾天送來的,農村不像城裏隻需要在防盜門外貼上一副春聯,這裏□□聯和福字用量大,都是一打打的買,最多的人家要貼五對春聯、十幾張福字。杜凱家就有往年買的多出來的福字,分給梁銜月家五張,但是春聯隻有一對。
許多春聯上都有當年的生肖,第二年再貼就不合適了,杜凱撇去那些不能用的春聯,也隻有餘力勻給梁銜月家一副。
梁銜月家回贈一盤春卷。一半是甜口的,紅豆沙餡。另一半是鹹口的三絲餡,裏麵放了香菇絲、幹筍絲和豬肉絲。
家裏的正屋貼上了紅彤彤的對聯和福字,一下子就亮堂起來。廂房和倉房是梁銜月用紅紙寫的對聯。她好多年沒寫過毛筆字了,寫完了自己一看,歪歪扭扭,又把紙揉了重寫。
最後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勉強寫出兩幅滿意的春聯來。
紅底昭昭,金字煌煌。即使在這樣艱難的時候,梁家村家家戶戶還是配齊了春聯和福字。走在村裏,那些鮮亮的紅色點亮了被白雪覆蓋的世界,隻是看著就讓人心裏充滿希望。
梁銜月家的年夜飯一共湊了八道菜。
酸菜魚、清蒸螃蟹、小炒木耳、香煎豆腐、涼拌黃瓜絲、小雞燉蘑菇、辣炒貽貝和海帶菠菜魚丸湯。
零下四五十度的天氣,梁銜月一家窩在四季如夏的海島上,吃著從海邊捉來的海貨,品嚐著小院裏種出來的新鮮蔬菜。
梁銜月把電腦拿出來,打開之前下載好的春節聯歡晚會,雖然是前一年的,可大家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梁銜月特意把晚會的時間調到和現在的時間同步,午夜十二點,聽著屏幕裏主持人倒計時的聲音,梁銜月放下吃了一半的大螃蟹,喜氣洋洋地開口:“爸、媽,過年好呀!”
梁康時和甄敏也笑起來,互道新年好。
電腦裏吵嚷起來,趴在一邊睡覺的小黑被吵醒了。今天是除夕夜,梁銜月把它也帶到了空間裏,就是暫時還不讓它到院子裏去。
小黑見到三個主人都一臉喜氣,站起來“嗚嗚”叫起來,好像在呼應他們。
梁銜月給小黑分了半個蛋黃吃,這是小黑和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年,也可以奢侈一點吃個蛋黃。
小黑吃了蛋黃還不夠,眼巴巴的望著餐桌。它的眼神真摯又可憐,張開嘴巴好像在傻乎乎的笑,甄敏就是被這幅模樣哄騙的還時不時拿羊奶粉給它吃。
梁銜月也落敗在這道視線下,小狗有什麽錯呢?小狗不過是剛吃了晚飯又餓了而已。
她撿出幾塊雞肉,把骨頭剔掉,用水衝了衝放在小黑麵前的碗裏。
小黑埋頭大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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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是要早起拜年的。
梁銜月隻要去四爺爺家就夠了,梁康時要走的人家多一點。
她還沒走到四爺爺家,就看見道路一邊全是鞭炮放過的碎紙,一地紅紙鋪在雪地上,遠看就像一副白雪紅梅圖。
這是誰家有往年買的鞭炮,昨晚拿出來放了。梁銜月一家人都在海島空間裏,沒能聽到響聲,
她穿著狼皮鬥篷,四奶奶一見就誇她漂亮,拿出瓜子和炒花生給梁銜月吃,果盤裏竟然還有幾塊水果硬糖和花生酥。瓜子是四奶奶家自己種的向日葵,每一個向日葵的花托都有梁銜月的臉大,上麵整齊的排列著生瓜子。
這些生瓜子倒上鹽在鐵鍋裏炒過,炒熟以後就成了外麵可以買到的炒瓜子。花生也是一樣,花生一般用的是沙子炒,所以沒什麽鹹味,但是吃起來很香,輕輕一搓紅色的皮就掉下來,露出裏麵白白胖胖的花生仁。
這個新年四奶奶的兒女都不在身邊,她看起來十分落寞。直到梁銜月來了才歡喜一點,拉著梁銜月不肯放。
梁銜月從包裏掏出個小收音機,她早就料想到將來很有可能沒有電視和網絡信號,所以買了這台收音機。
這台收音機能夠接收中波和短波,所以除了本市以外,還能收到其他城市的廣播。梁銜月有時候更換電台,就會收到各地抗災的相關信息。不過由於梁銜月並不知道怎麽把電台調到斌市,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四奶奶他們。
但是昨天是除夕夜,梁銜月調試頻道的時候會聽到各個頻道都在播報【XX市祝賀全國人民新春快樂】,立刻就會知道現在的這個頻道是哪個城市的廣播電台,梁銜月就是通過這種方法很快找到了斌市的廣播。今天就趕緊把收音機拿來給四爺爺和四奶奶聽聽。
廣播裏先是滾動播放了一段賀詞。然後是某某避難所後勤部為避難所全體市民煮餃子的新聞,再然後是一段音樂。偶爾還會出現幾條道路管控和物資分配的播報。
四奶奶和四爺爺嚴肅認真地聽了所有的廣播,一直到收音機裏飄出音樂聲才放鬆下來。
雖然廣播裏的內容半點都沒有提到四奶奶的兒女,甚至連他們的工作單位、小區都半點沒有提及,可她聽到斌市依然還有秩序存在,市民都遷到地下的人防工程裏避難,春節還能吃上一頓餃子,心裏懸著的那顆大石頭終於放下來。
“月月,幸虧有你在,不然我和老頭子兩個人連年都過不好,心裏一直堵著呐!”四奶奶蒼老的手抓著梁銜月的手,老懷欣慰。
“月月中午留下來吃飯吧!”四爺爺出聲道。
這是放在以前,梁銜月就留下來吃個午飯也不要緊。現在物資緊張,梁銜月要是留下來,四爺爺和四奶奶一定會把家裏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款待他。兩個老人平日裏都是省吃儉用的,梁銜月怎麽好意思吃他們家的好東西。
“不了,四爺爺,我這就回家了,我爸媽出去拜年,家裏就一條小狗,我怕家裏的爐子滅了,再生火也不好生。”
“那你拿上這個,”四爺爺從外麵裏取了什麽東西出來,硬塞到梁銜月手裏,“家裏現在也沒什麽好吃的,就一點兒凍好的嫩玉米,你爸說你最愛吃這個。”
梁銜月推拒不過,隻得收下。
“路上小心點。”四奶奶囑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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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接灶王爺。
灶台邊不僅貼了灶王爺的神像,還擺上香火供奉。今年雖然沒有果盤擺放,拿出來的東西也不敢太出挑,畢竟別人一進門就能看見門邊的灶台。
灶王爺的神像麵前對稱擺著兩小盤餃子、一盤上頭點了紅點的小饅頭、一個勉勉強強雕了花的蘿卜、一盤花生和一碟春卷。
梁康時給灶王爺上了香,合掌拜了拜。他的願望很樸素,不求飛黃騰達大富大貴,隻求一家人平安健康、吃飽穿暖。
甄敏在一旁歎道:“不知道大姐他們怎麽樣了……”
往常年後這個時候,甄敏是一定去過甄麗家看望的,她父母早亡,甄麗這個長姐如母,大姐在哪,她的娘家就在哪。
甄敏從黃一峰的口中得知大姐所住的田家屯現在已經軍管了,心裏知道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可是沒親眼見到人,聽他們親口說上幾句話,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梁康時攬著她安慰道:“等下次峰子來,我看看能不能跟他借這個雪地摩托去一趟田家屯,如果進不去,哪怕把你大姐叫出來說兩句話呢,這樣你們兩個都放心。”
他話音剛落,圍牆外突然傳來了一聲令甄敏不敢相信的吆喝聲:“小敏!你在家不,哎呀!你家這圍牆可真嚇人!我該從哪兒進來?”
甄敏趕緊推門出去,梁康時也轉身抓起甄敏的外套跟上。
“大姐!”甄敏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梁康時把甄麗引到院牆上唯一能進入的豁口,伸手接過她手上拿著的泡沫箱子和背後背著的袋子。
甄麗剛從圍牆邊的梯子上下來,甄敏立刻緊緊地抱住她:“大姐,你最近還好嗎?”
“好著呢,我和薇薇都好,既沒挨餓也沒受凍。你們怎麽樣?”甄麗輕輕拍著甄敏的背。
“我們也好。”
“媽,快讓大姨進屋啊?外麵這麽冷,快到火炕上坐著暖和暖和。”梁銜月趕緊打斷兩人的敘舊,甄敏急著出來穿著很單薄,甄麗也在外麵不知待了多久,鼻頭都紅彤彤的,可別凍壞了。
“對,我都忘了,大姐,快進屋去。”甄敏吸了吸鼻子。
甄麗進門來,梁銜月已經泡好了紅糖水,甄麗也是渴了,端過來一飲而盡。說道:“我從村口過來,原先熟悉的建築都被雪埋上大半,我都找不到你們家了,還是跟村裏人打聽,人家跟我說,看到屋頂上銀光閃閃的就是你們家。我走過來再一看,地上也鋪得全是尖刺,真夠嚇人的。”
“這都是才弄的陷阱,我們後山上有狼,反正在家也是閑的沒事,就想著搗鼓這些安全點。不說這個了,大姐,這麽遠的路你是怎麽過來的?”
甄麗一副原來你們還不知道的表情:“從市裏往梁家村的路通啦!就初二那天通的。”
路竟然已經通了?梁銜月家離馬路那麽近,竟然都沒發現。其實也是因為有狼的威脅在,除了大年初一那天一家人出門拜年,其他的時候他們能不出門都是窩在家裏的。
“那是薇薇姐開車來的?怎麽沒見他?”梁銜月奇怪道。
“不是,”甄麗解釋,“她在家呢,家裏好幾個大棚,不能一個人不留,我這次是自己來的。也不是自己開車,我是跟著別人的車來的。”
甄麗解釋完,梁銜月也明白了。原來通路不隻是通路這麽簡單,從市裏到各個村莊的道路開通以後,人員爆滿的避難所立刻開始統計有沒有在某個村莊裏有親屬,有意向搬去農村居住的,統計好以後可以搭著市裏調配的車回去,這樣做的好處一是這些人可以和家人團聚,二也能為避難所減輕壓力。甄麗就是搭上了這輛車來到梁家村的。
“不對呀?”甄敏發覺了這件事裏的不對勁,“我沒告訴你我們搬到了村裏住了!再說你隻說可以搭車從避難所到梁家村來,那從你家到避難所這段路你是怎麽走的?”
甄麗幹笑兩聲不說話,甄敏越想越不對勁,一拍大腿:“你肯定是去過我們市裏的家了!”
她想到這裏眼眶又紅了,現在信息交流不方便,她連搬家的消息都沒法告訴大姐,一想到大姐在這種零下40度的天氣帶著那麽多東西跑到家裏來看自己,結果卻撲了個空,隻能到處輾轉打聽,最後才找到了這麽一個辦法過來,甄敏心裏十分內疚。
“也沒有你想的那麽波折,”甄麗怕甄敏腦補一些有的沒的,趕緊把這一路的細節說出來,“現在的人都搬到地下避難所了,我以為你們也在那裏,就想著給你們捎點東西。
你也知道我們田家屯是種菜的,每天都有車來往市裏和田家屯運菜,我就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先把我捎到市裏。那些車上的軍人特別負責,把我交給你們住的那一片負責的警察,讓他們幫忙看看你們在哪個避難所。
我在那個臨時治安點才呆了兩個小時,就有警察說跟你們是一個小區的,知道這個小區的人都搬到哪去了,要帶我去找你們。結果我一說你們的名字,他就告訴我他認識梁子,是你們樓上的鄰居。”
梁康時奇怪道:“我沒有做警察的鄰居啊?”
甄麗說:“他長得可高可壯,好像是姓彭。還說多虧你他才能當這個警察,我當時沒聽懂,也急著找你們,就沒多問。”
梁康時恍然大悟,原來是彭輝,他們住的這個單元裏發生的第一起搶劫案,就是彭輝見義勇為,捉住了三個搶匪。後來梁銜月一家做登記庇護所人員誌願者的時候,梁康時隨口和當時負責的警官說起解決人手不足的方法,就是在最近這段時間裏見義勇為的市民裏挑選適合的補充進警察隊伍。
原來這事真的成了。
甄敏不滿梁康時打斷大姐:“別打岔,大姐你接著說。”
“知道你們搬到農村來,我還以為沒辦法來看你們了。還是這個彭警官,他告訴我最近有車要送人到農村來,讓我先在避難所裏住上一天,第二天就能跟著車過來。你看,我這不就來了,沒遭什麽罪,一路都是坐車的。”
甄麗說的輕描淡寫,其實因為她不是避難所登記的人員,是不能領到避難所的食物的,幸好她出門前準備了一袋熟包子想帶給甄敏,從離開家到來到梁家村這一天半裏都是啃的冷包子。這些她不想和妹妹說,免得甄敏又傷心。
甄敏知道大姐沒在外麵耽誤太久,臉色才稍緩。“大姐你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甄麗確實餓了,她也不跟親妹妹見外。“隨便熱點剩飯給我就行。”
甄敏騰地一下站起來,吩咐梁銜月:“你把之前炸的肉丸子和昨晚做的豆腐排骨湯熱一熱,我給大姐再下碗麵條。”甄敏估計大姐應該不缺菜吃,就是不知道平時在家能不能吃到肉。
甄麗也跟著站起來:“月月先別去,不急著這一會兒,來看看大姨給你們帶了什麽好東西。”她走向自己帶來的好幾大包東西。
白色的泡沫箱子外麵裹得嚴嚴實實,解開包在外麵的毛毯以後,甄麗掀起蓋子,露出了裏麵一個個又大又紅的草莓。
“哇!”梁銜月都嚇了一跳,別看她身懷一個隨身海島,現在也沒實現水果自由呢。島上全是野果子,自己種的果樹還隻是個幼苗,以前囤的東西隻有果幹還有剩,新鮮水果已經全吃完了。這些草莓個個都有雞蛋大小,紅的發亮,剛一打開就散發出甜甜的果香。
另一個箱子更不得了,是一箱紫紅色的大櫻桃。梁銜月都看傻了:“大姨,這都是哪來的?”在大部分人還為了一把青菜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她神通廣大的大姨帶著草莓和櫻桃奔波幾十裏,最後終於送到了她家來。
甄麗看到梁銜月一家三個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滿意的笑了。
“你們都忘了,我們田家屯本來就什麽水果蔬菜都產的,草莓我家大棚就有種,櫻桃是和大棚裏有櫻桃樹的人家換的,這還有一包菜,”甄麗一邊往外拿一邊說,“這包是豆角,這是茼蒿,這是卷心菜……幸好在外麵待的時間不長,這些菜都沒凍。”
她叮囑梁銜月:“草莓和櫻桃都得快點吃,我在避難所耽誤兩天,再放不了多久了。”
甄敏已經下好了麵,剛才熱的肉丸子和豆腐排骨湯也放在了桌子上。“大姐,快來吃飯吧。你一個人帶著這麽多東西,多麻煩啊,本來應該我們先去看你的,也好告訴你我們搬家的事,誰知道這天天在家裏憋著,連外麵的路通了都不知道。”
甄麗一邊拿起筷子一邊說:“可別,你要是也去找我,咱倆可就徹底錯開了。我的消息靈通,別看我不怎麽出田家屯,經常和在我們那兒執勤的軍官打聽外麵的事呢。”
甄敏和大姐麵對麵坐著,甄麗埋頭吃飯,不時和妹妹嘮幾句家常。
梁康時招呼梁銜月:“聽說有車拉人回來了,咱們出去看看熱鬧?”
“好。”梁銜月起身去拿她的狼皮鬥篷。
外麵果然熱鬧,就在她家附近的那條穿過村裏的主幹道上。停著一輛廂式貨車。梁銜月沒見到那些從市裏送回來的人,估計已經各自回各家了。
“梁大哥!”站在貨車邊的一個男人突然衝梁康時招手,梁康時急著出來看熱鬧,口罩和帽子抓在手裏就走了,正邊走邊帶呢,就被人認出來了。
梁康時朝著那邊一看,不確定的問道:“彭輝?”
“是我啊!”
果然是彭輝。
“你怎麽來了呢?”梁康時趕緊走過去。
彭輝笑嗬嗬地說:“我遇到你大姐了,我當時一聽她說的名字和地址,想著肯定就是你家,又知道你在梁家村,我就和人換了班,把這些人送過來,尋思著說不定能見你一麵呢。”
梁康時沒問他怎麽成為警察這回事,雖然也和他關係不大,但要刻意說起來,就像是在討人情一樣。他轉而問道:“人不都送來了嗎?你怎麽還在這站著呢?要不上我家坐坐。”
彭輝搖了搖頭:“送來可不算完,說不定一會兒還要接走呢。”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梁康時和梁銜月正疑惑,就聽見另外一邊有一群人鬧哄哄的過來了。
這群人看起來像是兩家人,一家老爺子手裏拿著把大掃把,老太太手裏是擀麵杖,那不不知道是兒子和兒媳婦還是女兒和女婿的兩個年輕人也是一臉憤懣,一起推搡著另一家人往這邊走。
見到彭輝,那被推搡過來的一家人剛要開口,另一家人就搶先道:“你們怎麽好意思報名說在梁家村有親戚呐!這都是什麽八杆子打不著的遠親,我活到六十歲,才見過了你們家老爺子兩次,其他人更是連名字都沒聽說過,過來投奔我們,你們也真敢想呀!”
另一家人囁喏著開口:“那避難所條件太差了,我們想著都是親戚,就在你家暫住兩個月,等天氣暖和了……”
“誰跟你是親戚!”那邊立刻打斷他,“要照你這麽算,我們家能拎出四位數的親戚來,都跑過來借住,連瓦片上都能站滿!”
他們看向穿著製服棉大衣的彭輝:“這位警官,這家人不是我們家的親戚,你把他們領回去吧。”
彭輝一直沒有參與進這場爭吵,臉上已經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他阻止了兩家人的推推搡搡,招呼那來投奔的一家人:“先上車吧。”
這樣的事又發生了兩次。梁銜月這才明白彭輝說的“一會兒還要接走”是什麽意思。避難所隻能吃大鍋飯,還得搶活做才能吃飽,又沒有私人空間,不少人不想在裏麵住下去,自己家又冷得住不了人,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住在農村的遠親身上。
反正官方統計的時候又沒有精力一個個核實,隻說是在這個村裏有親戚就會把他們送來。至於會不會被趕出來,先碰個運氣再說。
這種情況一點也不少見,彭輝早就習慣。不過他等在這裏,除了要看著車子,等著這些人回來以外,還在等村長過來。
村長家住的不遠,但是老人家腳程慢,這會兒才慢慢挪過來。
彭輝這次來還有其他任務,他拿出一張打印好的A4紙,白紙黑字密密麻麻的,底下還有一個紅章。
“村長,市裏想收購你們去年收的糧食,這是可以換的物資,比例都寫在上頭,你在村裏統計一下,看看有多少人願意賣糧食,到時候我去別的村送人的時候轉過來取統計表,到時候讓他們拉著物資來換糧食。”
梁銜月也探頭過去看,紙上的字體倒還挺大的,應該是為了照顧這些都已經上了歲數的村長們。能兌換的物資種類也不少,不過有不少後麵都寫著(每戶限量XX)的字眼,也不是想換多少就能換到多少的。
政府隻收玉米、白菜、土豆。這三種都是梁家村民主要種的農作物。其他的雜糧種的本來就少,如果填進名單裏還要增加和每一種物資兌換的比例,容易把人繞迷糊,也不值得這麽麻煩。
光是這三種東西,這樣一看就挺讓人迷糊的。每一種都和下邊的物資有不一樣的兌換比例,村長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捋清楚。
“我是看明白了,我怕我說不明白啊!”他一抬頭看見了站在一邊的梁銜月,眼睛亮了,“月月幫著給大家講一下唄!”
“也行,”梁銜月接過了紙,“我先看看。”
村長這時候趕緊和彭輝說道:“警官,山上有一群狼下山到村子裏來了,在我們這咬死了一個人,又跑到臨山村咬狗,你看這路都通了,能不能讓人來把這群狼打死。”
有狼這可是個大事,梁輝一下子站直了,承諾道:“我回去就向上反映,爭取早點來處理。你們先保證自己的安全,不要和狼群有正麵衝突。”
村長終於解決了這樁讓他提心吊膽一個多月的事,看彭輝這也沒什麽需要他的事,又慢慢騰騰地挪回家去了。臨走前告訴梁銜月:“明天都到我家開會,你給大家講講這物資怎麽換的事。”
“好。”梁銜月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