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聲勢浩大, 來勢洶洶,很快便攻破了皇城的城門,然後裏應外合轟開了西都城的城門。
大批士兵像是蟻群般自城門向皇城中湧動, 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與此同時,大雍各地掀起叛亂, 邊關暴動,要塞失守, 這次並非隻是針對皇城的謀逆,而是試圖搶奪整個王朝的全國叛亂。
留守關外的鎮北軍、鎮守西南的滇西軍……各地府道共計十八支軍隊,有半數都起兵舉事,意圖控製各地首腦行政機關。
打著的大旗, 便是順德帝篡改□□聖旨,殘害兄弟手足, 今要替天行道, 讓真正的玄祖嫡子繼位!
榮親王此時身著鎧甲,策馬入皇城。
目不斜視地走過西都城長街, 對沿街的戰火視若不見,對街邊老幼婦孺的哭嚎充耳不聞。
一往無前地向著雍和宮城而去。
此時的雍和宮城,城門打開, 戰火繚繞, 再無往日金碧輝煌的雍容氣象,此時的宣德門,一如十四年前的永元門那般血流成河。
神風軍的雲將軍就在城門前等候趙肅明的到來。
見趙肅明策馬而來, 雲將軍翻身下馬就要跪地行禮,“拜見——”
趙肅明直接打斷道:“雲將軍快快請起, 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再說不遲。”
雲將軍適時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
於他而言, 雲家沒落已久,自雲溪紅離世後,雲家便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走向衰敗的困境之中,他已經是難得能稱得上將才的人選。
但歸根結底,與蕭欽竹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眼下,榮親王的起兵謀事讓他看到了雲家重新崛起的希望。
趙肅明自然能看到雲將軍眼中對權勢的狂熱追逐,他眼神冷漠地看向前方,直奔趙肅胤所在的太儀殿。
整個雍和宮城都已經被他控製,太儀殿外被他的人重兵把守,見到他來,自發閃開一條路。
……
再次踏入太儀殿時,已經是與曾經截然不同的心境。
趙肅明自嘲地笑了一聲,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殿內各處,感受到四處埋伏潛藏的殺機,猛然推開大殿的門——
帶著血腥的風轟然湧入,大殿深處響起壓抑的咳嗽聲。
趙肅明讓身後將士候在外麵,獨自一人進殿尋找趙肅胤的身影。
厚重的帷幔之後,隱約能看到趙肅胤靠在**的身影,他一聲接一聲地咳,像是要咳出自己的心肺。
“你、咳咳、你來了。”
直至此時,坐在這裏,趙肅明的心才徹底安定下來。
他長歎一聲:“該結束了。”
帷幔後傳來粗重的呼吸,他也說道:“該結束了……”
異變陡生,局勢頃刻逆轉。
太儀殿外的神風軍將士被盡數拿下,被強硬破開的宮城大門再度緊閉,鐵蹄錚錚自城外而來,控製住在西都城內製造混亂的叛軍。
將所有參與謀反的人緝拿。
“父皇——”
“微臣救駕來遲!”蕭欽竹的聲音硬生生將太子的呼聲截斷,鎧甲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音,“臣救駕來遲,請聖上恕罪!”
趙衍慎神色不虞,深呼吸片刻才說道:“父皇,兒臣救駕來遲,現在城內城外已經安定,叛軍被盡數緝拿,隻待您一聲令下,便可肅清!”
“扶朕起來。”
沙啞的聲音從帷幔後傳來,趙衍慎正欲上前,竟聽到後麵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父皇,小心。”
是趙衍恪!
無論是趙衍慎還是被按在地上的趙肅明具是一愣。
爾後響起趙肅明癲狂的笑聲:“能坐上這個位子的人,又有幾個會是純良無害?趙肅胤,是我錯看你了!”
“是你錯看了自己。”趙肅胤在趙衍恪的攙扶下走上前來,“你總以為自己能做到一切,是你太過天真。”
“天真總好過日日夜夜算計他人。”
至此時,這場發生在午夜時分的謀反已經宣告尾聲,一切已成定局,以榮親王為首的叛軍被盡數緝拿,再無回天之力。
太儀殿上,老太後在宮人的攙扶下匆匆趕到,她身後還跟著靈珠郡主和琉雯。
當琉雯看到兵敗如山倒的榮親王被押在地上時,踉蹌兩步直接跌坐在地。
她抬眼,戰戰兢兢地看向坐在高位的帝王……
謹小慎微一輩子,最終還是被潑天富貴迷了眼,一步行差踏錯,終生難以回天。
莊良玉是最不著急的人,她慢悠悠地走進太儀殿,然後慢悠悠的行禮。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絲毫沒有參與謀劃的意氣風發,看上去與平日裏沒什麽兩樣。
榮親王是老太後的最後一個孩子,她這輩子一共有過四個孩子,在戰亂中死去兩個,在皇權爭鬥中死去一個。如今——
她不希望這座牢籠似的宮城奪走她最後一個孩子。
哪怕她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若是自己的孩子是這個王朝的皇該有多好。哪怕她不止一次希望坐在金鑾寶殿上的人會是清兒會是明兒……
老太後聲音顫抖,“皇帝……”
她知道錯了,她不該讓明兒去爭皇位,不該放任琉雯這丫頭打著前太子遺孤的大旗在囂張行事。
“皇帝,明兒是哀家最後的孩子了。”
順德帝的神情映在光影中看不分明,“母後,您是朕唯一的母後。九弟本可此生榮華富貴,偏偏鋌而走險走了最錯誤的路。九弟,你何苦要這樣做?”
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趙肅明冷笑道:“若非如此,如何幫我的好皇兄掃出一片大雍毒瘤?”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
趙肅明朗聲大笑,疏狂放浪:“十四年前我沒能救下三哥,十四年後,我總該下去給三哥賠個不是。”
“你要讓母後又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嗎!”老太後聲淚俱下,踉踉蹌蹌就要奔向她僅剩的兒子。
趙肅明的神情有些落寞沉痛,他說:“母後,你早該認清楚,兒臣並非是帝王良才。在父皇的十幾個孩子裏,四哥是最合適的人選。做皇帝不能隻會開疆拓土,更要能受得住來之不易的江山。”
“母後,是你錯了。”
第134節
大殿上立時響起無數謾罵之聲,跟隨趙肅明起事的人,個頂個都是想博個從龍之功,想爭個富貴滔天,哪裏想得到他們想要追隨支持的未來君主竟然在一開始就存了要犧牲他們的心?
哪怕有士兵看守壓製,也根本止不住這些人的瘋狂。
他們押上身家性命跟著趙肅明想賭個權勢滔天,哪裏想得到竟然是被人釣著送進了墳墓?
莊良玉站在蕭欽竹身邊,將一切都看得分明。
無論趙肅明所說是否屬實,都必須承認正是趙肅明的謀反,將這些想要重新攫取權力的世家全部拎出水麵。
這些人是國子監改製前路上的阻礙。
莊良玉站在一旁,頗有些百無聊賴地想著,也不知什麽時候這國子監能夠擺脫政治力量的桎梏與束縛,成為一個真正具有學術意義和科學價值的高等學府。
到那時,才能真真正正開一場別開生麵的好組會。
趙肅明被收押宗人府,參與這次謀逆的趙玲珠和琉雯也難逃幹係,被一並押送。
連帶著參與這次事件的大臣也都被收押等待審訊。
老太後在一瞬間蒼老許多,在宮人攙扶下無力地看著她唯一的兒子被士兵帶走。
“皇帝,哀家求你,我求求你,讓明兒活著。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鼓動他,罰我吧。讓我替他去死吧。”老太後不住哀求,聲音悲慟。
莊良玉確信順德帝並不會要了榮親王的命,尤其在百官眾目睽睽之下,榮親王說出那番為清除毒瘤的話後,就算榮親王真的想要他的命,他也得留下,以免悠悠之口。
但此時的老太後已經看不到這些,兒子受難的恐懼吞噬了她的理智。
“母後。”順德帝將太後扶起,目光掃過所有被押在地上的官員,“錯的不是你。是這些貪婪的想要朕的百姓一無所有的官。”
“這件事從長計議,朕會給母後一個交代,同樣也會給天下百姓一個——”
“報!!!”
“啟稟陛下,狼煙傳信,八百裏加急快信,各地州府發生暴動,北部邊境有突厥騎兵大規模集結之兆!”
被押送的官員中有人爆發狂笑,“不得人心的皇帝,如何能坐得穩這片江山!”
老太後似是不信,對著傳信兵怒道:“你再說一遍!”
傳信兵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皇帝,得到允許之後才重複道:“稟太後,狼煙傳信,八百裏加急快信,各地州府發生暴動,北部邊境有突厥騎兵大規模集結之兆!”
莊良玉在一片混亂中思考早就麵目全非的劇情,想著北部突厥騎兵來犯到底對應故事中的哪個節點。還沒來得及厘清頭緒,就聽身邊的人直接請命。
蕭欽竹單膝跪地,沉聲道:“臣願替陛下征戰北部,擊退進犯蠻族!”
!
莊良玉想起來了,蕭欽竹就是死在北征突厥的路上。
她下意識想要阻攔,卻看到蕭欽竹眼中堅定的光。其中翻湧的是濃重的家仇國恨。
回想起兩人經曆的種種,莊良玉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蕭欽竹——似乎也對未來有某種預知能力。
蕭欽竹此時不像單純為了保家衛國而出征,更像是要完成某種一雪前恥的複仇。
大殿上,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他們。在一眾模糊不清的站隊中,唯有莊良玉和蕭欽竹是絕絕對對站在趙肅胤那一邊的人。
“允!”
蕭欽竹的聲音低沉且堅毅,抱拳行禮,“謝陛下!”
順德帝站在高台上,發出一聲慨歎:“不爭一世爭百世。諸位愛卿別因著眼前的蠅頭小利成了史書中的千古罪人。”
趙肅胤在說話時,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站在大殿上的兩位皇子。
太子趙衍慎神色不虞,情緒難辨,四皇子趙衍恪卻是一副渾不在意吊兒郎當的神情。
底下被刺到的大臣皆流露出些許難堪,說到底,這些人要臉,被點破了心思個頂個覺得愧對詩書,無地自容。
“擢輔國大將軍蕭欽竹為驃騎將軍,率鎮北軍、神風軍右軍與漠林軍北征,痛擊突厥,佑我大雍邊境安寧!”
“臣,謝聖上恩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