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狗在芭堤雅南部的海邊找了家度假酒店住下,躺在沙灘椅上,看著金蛋在海邊的沙子上跑來跑去叼飛盤自己玩,我又想起歐陽先生的這個生意。他對母親的感情真是夠深,深到擺個死者的蠟像都不害怕,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但鬼畢竟是鬼,人鬼殊途,再善良的人,變成了陰靈也不可能和人的思維言行相同,所以歐陽先生這個事,注定最後要放棄。他和家人都沒出什麽意外,這就是最好的結果,而且還明白了陽陽兩隔的道理。
不過把話說回來,鬼的脾氣大與小,還是與這個人生前的性格有很大關係。歐陽先生的媽媽是個善良女人,死後即使有怨氣,也不會害自己的兒子。要是換成那種橫死陰靈,或者和活人有仇的,比如之前江西煤老板那個兒子小江,被他逼死跳樓的男同學,其陰靈就怨氣十足,非把小江纏死不可。這種情況,要不是有“三描咒”的存在,小江非死不可。
我在這邊回憶的時候,金蛋可能是無聊了,跑過來舔方剛,方剛對金蛋很有好感,雖然以前從沒見他表示出對動物的興趣。但我能從方剛臉上看到無比信任的表情,估計是他覺得動物沒有人類那麽虛偽吧。
馬玲對方剛很好,對我也不錯,就像個真正的家庭主婦招呼朋友那樣,經常把飲料和啤酒小吃幫我們拿過來,放在身邊的矮桌上。每次我都悄悄朝方剛使眼色,意思是說這樣的女人多好,方剛卻每次都撇著嘴,好像馬玲上輩子欠他情似的。
在芭堤雅玩了幾天,我回到羅勇,上網時看到同學群裏一個勁吵著要我回去,說還沒玩夠。我心想隻為了吃喝玩樂就再回沈陽,來回機票也不便宜,就說要是有生意或家裏有事才能回,過倆月再說。
吃晚飯的時候,表哥扔給我一張紙,上麵記了個電話號碼。說:“這是我一個在黑龍江雞西市開商貿公司的客戶給的號碼,說是他朋友,好像是什麽看事的弟子,我也不太懂,說想跟你合作,有空你回個電話吧。”
聽到“看事的弟子”這幾個字,我心裏一動,說實話平時經常聽人說起過這個詞,但沒接觸過,也不了解,隻知道類似於巫師和神漢之類,能通靈會上身,和那些阿讚師父有幾分相似,但最大區別是,東南亞的法師是利用巫術經咒,而這些“看事”的是讓仙家上身來達到通靈目的。
吃完飯,我回到臥室,給這個號碼打去電話,對方是位女性,聽聲音大概三四十歲,帶著明顯的東北口音。聽我自報完家門,她就問:“哦,你表哥就是那個在泰國賣水果的吳老板吧?”我連聲說對,她說:“我姓黃,對門鄰居也是賣水果的,好像有個啥公司,說跟你表哥長期合作,每年都從你表哥這兒進口好幾十萬的水果呢。”
“這樣啊,那你們是怎麽聊起我的?有什麽事嗎?”我問。
黃姐說:“那天晚上在樓下的飯店吃飯,碰巧他也在,聊天的時候就說起我師父的事。她是出馬弟子,堂口立了幾年,可不知道為啥就是不靈驗,特別鬱悶。我那鄰居就給我看他脖子上戴著的一條什麽項鏈,說是泰國佛牌,裏麵有泰國法師加持的力量,可靈了,每次換供奉品的時候晚上還能夢到啥陰靈。我平時也聽過幾次泰國佛牌,但不太懂,就問從哪買的。他說他有個生意夥伴姓吳,在泰國定居,他表弟就專門幫人請這些東西,還有很多聖物,另外說那些泰國的法師可神了,不但能通靈,也能驅邪。”
我笑著回答:“是啊,東南亞的巫術是很神奇,我也就是吃這碗飯的,專門幫人聯係請佛牌、供奉聖物和驅邪之類的事。你師父是想請佛牌?”
黃姐說:“不是不是,我那個鄰居給我講了不少關於泰國佛牌的事,說可邪性了,那些法師專門能治中邪啥的,還能用法術讓人得怪病,怎麽也治不好,除非他自己能解開,要不然這人就得死。”
“嗯,這叫下降頭,分好多個種類,這種生意我也接過。”我說,“你師父既然不請佛牌,那找我又有什麽事?”黃姐說,她特意托人打聽了有關泰國那些法師的事,她師父覺得可以跟我合作一下。
我沒明白:“怎麽合作?”
黃姐說:“我師父的意思是,要是你能找到比較托底的法師,真正有法力、能通靈的那種,到這邊來幫她解決一個事。”我心想你師父不是會看事嗎,還從泰國找什麽法師,就問什麽事,黃姐說:“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師父是四年前開始看事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堂口立得不對吧,看事總是出偏差,在我們當地的口碑也不太好。現在有個師父的朋友,以前在鶴崗同一個林場工作。他兒子上高三,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好像中了邪,經常犯邪病。學校老師和同學們都躲著,也沒人願意和他同桌。找我師父看過兩次,我師父隻能說出‘禍在學校’這幾個字,但那孩子他爸去學校查了好幾遍,什麽事都沒有。”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泰國的法師幫你師父把她朋友兒子中邪的事給解決了?”我問。
黃姐說:“差不多吧,就是這個意思。”我說那你師父的形象也沒法挽回吧,這事是泰國阿讚解決的,又不是你師父。黃姐說:“我的意思你還沒明白,因為我聽說泰國的法師施法和咱們中國東北的出馬仙正相反,我們這邊是仙家上身之後,借用人的嘴說出一些事。而泰國法師施法,是讓鬼神啥的附在客戶身上,讓他們自己說真相,對吧?”
我說:“沒錯,你還挺了解的。”黃姐說她的意思是,把泰國法師請到這邊來,躲在暗處給客戶施法,明麵上是我師父在那裏出馬,這不就行了嗎。
她說到這裏我才算徹底明白過來,敢情這個黃姐是想讓泰國阿讚和她師父唱一出雙簧,還真是頭回聽說。
我想了想,問:“我對東北的出馬仙不太懂,像你師父這種讓仙家上身給人瞧病看事,每次都怎麽收費?”
黃姐說:“最少一千,最多兩三千吧,看情況。”我笑著說把泰國法師請到國內施法,最少也要收費三五萬塊錢人民幣,那你師父豈不是賠大發了。
“要這麽多錢呢啊?來回機票路費也就幾千塊唄,咋收這麽多?”黃姐很意外。我說泰國的阿讚師父可不比國內那些巫婆神漢,他們平時都是深居簡出,很多人在深山裏修法,除非你去泰國找他們,收費可能會低些。要是非讓他們出國施法,不光是路費和作法事的費用,也有辛苦費。
黃姐沒明白:“也就是說,這些泰國法師還挺擺譜的?”我笑著說不叫擺譜,那是東南亞修法者的性格。比如你去中國的什麽山裏找和尚老道,讓他們出山去你家作法事,給多少錢他們都不見得願意,就是這個道理。泰國法師好歹還願意來,隻要多出些錢。
“這麽說也有道理,”黃姐說,“好幾萬塊不是小數,我得跟師父商量商量,到時候再聯係你。”我問平時你們看事每次才收一兩千,可從泰國請法師要幾萬塊錢,這麽多錢客戶能願意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