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的是,這次不過是小區域的山體滑坡,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的情況。

但薑江的情況不太好,晚間山裏溫度急劇下降,加上剛開始傷口處理不恰當,這會兒她縮在石洞角落,發起了低燒。

“救援隊怎麽還不來。”她蜷縮著身子,腦袋昏沉,有些畏寒,身體在輕微打顫。

“山體滑坡後周圍環境複雜,直升機無法降落,搜救隊沒有精準定位,來得慢。”林沐風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給薑江披上,又將火堆往薑江在的地方挪近了點,好讓薑江不那麽難受。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女孩實在是難受得緊,她閉著眼睛,就快要睡過去。

“搜救犬。”

薑江赫然睜開了眼,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各種情感交織融匯,林沐風率先移開了視線,他低著頭,輕輕開口。

“你畢業之後和張超他們正式開啟了這個項目,李枝拉的投資,當時誰都不看好你們……”他捏著樹枝撥弄了一番火堆,樹枝端頭燃了火,他抽出樹枝,火苗顫了顫,隻留下一縷青煙,他就著炭灰在地上寫了兩個字。

【華木】

是當年唯一出資支持他們的企業。

薑江自嘲地笑了笑,偏頭將腦袋靠在石壁上,閉上眼,似乎真的要睡了過去。

“想要聽歌……”

“不要。”

林沐風話隻說到一半,就被薑江厲聲製止,他一愣,朝女孩看過去。

薑江瞪著雙眼,明明自己難受得要緊,卻依舊固執地梗著脖子,她眼中蓄了淚,腦後的抓夾已經沒了效力,長發垂到了胸前,好不可憐。

“不用,不用你管。”

林沐風垂下眼睫,火光暗淡,叫人看不出他洶湧的情緒。

……

薑江再次醒來,眼前反射著白光的天花板亮得刺眼,兩邊窗簾被人拉開,窗外立著樹梢尖的嫩葉,在風中顫動著。

她左右環視了一通,在床頭櫃的標簽上看到一行“寧市第一醫院住院部”的字樣,她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早,手機裏躺著寥寥幾條消息,還有不少是公眾號發的店鋪上新告知。

病房門把手被擰開,薑江下意識把手機往枕頭下塞好,就像高中背著父母偷玩手機的學生一樣。

來人隻是例行檢查的護士,她抱著病例表,朝薑江笑了一下。女孩看上去年紀不大,笑起來臉頰兩邊還有個甜甜的酒窩,很親和的樣子。

“你醒啦,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特別難受的?”小護士的聲音也甜絲絲的,薑江勉強恢複了點精神,也回以一抹笑意。

“我沒事了,那個,我想問……”薑江頓住,有些窘迫,她不知道如今她要怎麽稱呼林沐風。

“你想問那個男生是吧,他剛下樓了,應該是給你帶早飯去了,他對你不錯呀,是在追你嗎?”小護士檢查了各項指標,在病例表上塗塗寫寫,一切都檢查完畢,她摁了摁圓珠筆,在床位和薑江寒暄。

薑江連連擺手,“沒有,就是認識。”

小護士了然地點了點頭,也沒過多幹涉別人的隱私事,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就轉身去檢查下個病房。

“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不過我看那個男生真的很在意你。”

小護士沒忍住,在出門之前多了句嘴,她暗罵了自己一聲,幫薑江關上了病房門。

一室無聲,薑江一個人幹坐著盯著窗外的嫩葉發呆。

六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自從那天晚上林沐風不告而別後,薑江麵上不顯什麽,可身邊的朋友們都能看出來她的變化,古歲寧和陸誦行一天到晚想著法子帶薑江出門散心,可收效甚微,更多時候她待在自習室埋頭苦學。

大小比賽、各項證書……薑江拚了命的用各種瑣事填充自己的生活,說是連軸轉也不為過,三年如一日,一畢業就馬上投入工作,根本不給自己休息的時間。

她自己也覺得這樣做挺傻的,就為了一個不告而別的人如此作踐自己,她好不容易徹底走了出來,開始享受自己的生活,甚至接受新的人,可林沐風又猝不及防,撞入她的世界。

這算什麽啊……

病房門再次被敲響,薑江以為是林沐風,她還沒想好這種情況下怎麽麵對他,幹脆把被子一撈,悶住了自己。

“薑江!我聽說你們那有山體滑坡,特地請的假連夜趕過來看你,你怎麽樣?沒傷著吧。”

陸誦行難得正經了一回,語氣是說不出的擔憂和急切,他快步走到病床前,隻看見一個拱成一團的小鼓包。

“你在幹嘛?”

薑江從病床裏探出頭,往他身後看了看,沒發現有其他人,她歎了口氣,重新在病**坐好。

“別擔心呀,我沒事,就是……”薑江頓了頓,目光轉向擱在旁邊椅子上的薄外套,是林沐風昨天穿著的那件。

“就是什麽?你別真傷著了,讓我看看?”

陸誦行作勢就要去掀薑江的被子,被她一把抓住。

“看什麽看?光明正大耍流氓是吧。”薑江死死摁住自己的被單,慌亂中扯到了傷口,疼的她齜牙咧嘴地。

“行行行,我不看,我就說你傷著了……”陸誦行在椅子上坐下,他感到背後硌著慌,往後一摸,摸到了那件被主人落下的外套。

“起開。”林沐風提著一袋早餐,從門外邁步而來,明明隻是醫院食堂最常見不過的粥點,在他手中卻好像是什麽高檔餐廳裏管侍手中端著的精致西點。

陸誦行也有一瞬間愣神,他在兩個人中間來回打量,一臉不可思議。

“所以你們倆……”

薑江無奈扶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部隊裏不忙嗎?”

陸誦行氣得快從椅子上蹦起來,“什麽我部隊裏忙不忙,說了是請假來的,你不如說說你們倆是怎麽回事。”

林沐風沒有理會陸誦行的跳腳行為,他走過去給薑江升起**桌,將早飯一樣一樣擺好,又把筷子拆開,給倒刺磨平,這才遞給薑江,末了似乎還想拍拍薑江的腦袋,他動作一頓,終究還是收了手。

“你先吃,我和他有些話說。”

語氣像他的名字一樣,如沐春風,好像六年的時間在他的字句裏,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

醫院的樓道裏,林沐風和陸誦行兩個人相對而站,各自靠在自己身後那堵牆上。

陸誦行畢竟當了幾年消防員,沒了以往花花公子的浪**模樣,眼神裏盡是堅毅,著實是變了不少。

林沐風睨了他一眼,垂眸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盒香煙,磕了一支出來,捏在手中把玩。

陸誦行嗤笑了一聲,沒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

“真行,在消防員麵前玩火。”

林沐風沒抬頭,他隻是把煙放在鼻子下麵吸了口,淡淡的煙草香能暫時讓他的大腦冷靜下來。

“看上去是有些諷刺,這事你別告訴薑江。”林沐風收起了手中的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就像轉筆一樣,漫無目的地轉著手中的煙。

陸誦行聞言,臉上的厭惡怎麽也遮不住,“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看你資本家當久了,行事做派都讓人反感。”

他嘴上毫不饒人,沒了剛剛在薑江麵前二缺的模樣,反而更有男人味了。

林沐風也不著急,就這樣子靠在牆角,慢悠悠地把玩這手中的東西,“這幾年,謝謝你。”

醫院的樓道口看上去有人在經常打掃,地上灰塵很少,連牆上的瓷磚都被擦拭得一幹二淨,兩個人背後的瓷磚倒映出對方的樣貌,勢均力敵,誰也不肯讓誰。

“謝我什麽?你要回來,你問薑江同不同意。”陸誦行眼中充斥著輕蔑,可往深處扒了,卻也隱隱能見一絲一閃而過的慌亂。

“我會讓她再次慢慢接受我的。”

陸誦行忍了忍,捏在身側的手在微微顫抖,顯然是在克製自己的怒火,可沒過一會兒,他徹底失了控,陸誦行衝上去擰住林沐風的衣領,呼了一拳。

“當初是誰一聲不吭說離開就離開,你讓薑江變成現在這副生人不進的模樣,現在就輕飄飄一句會讓她接受你的,你是男人麽你。”

林沐風沒擋著,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拳,他偏著頭,用手背擦了一把被打破的嘴角。

“你說的我沒有辦法辯解,當初不告而別的確是我的不對。”他垂著眼眸,眼中的光徹底碎成了幾片。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我又不是被你辜負的那個人,說實話,你現在可不是當初學生時代那個一身幹淨的林沐風了,你願意放下你手中的權利,放下身段來重新追求薑江麽,林先生?”

陸誦行沒管林沐風此刻在想什麽,他鬆開林沐風的衣領,雙手憑空甩了甩,像是撣走什麽不存在的汙漬,他轉身拉開沉重的樓道門,他沒有回頭,隻是定在原地,和林沐風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好好想清楚了,陪在她身邊六年的人是我,我們公平競爭,如果最後她依舊選擇你,我無話可說,希望這次你能像個男人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少還是很熱血中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