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三苗之事底定,舜帝一行便要啟程回平陽。回程浩浩****有五千將士隨行,莫暄翮、扶侖、董肆欽、嬴夔、皋陶隨列在側,丹朱也被看押隨同,洋洋雄師出丹城北大門,渡丹水,在北浦大營勞軍後,出發北上平陽。

冬日行路寒風凜冽,有的將士路上得了時疫,都是由扶侖親自醫治。扶侖醫術高明,往往藥到病除,連舜帝的醫師都見之恭謹歎服。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用了一個多月,才搬師回到平陽城,五千護駕將士便都駐紮在城門外五裏處,隻留下三百親兵,隨舜帝一行回正陽宮。

平陽百姓早已得到四罪平定的消息,無論是酒樓茶肆,旅店飯館,還是街坊鄰裏,都紛紛流傳著或添油加醋,或神乎其神的諸般故事。那時民風淳樸簡達,男女可自由結合,沒有所謂的青樓這些,人們聚眾閑談嘮嗑,都是些正經場所,風月之地甚少。

回宮當天,在朝文武官員數百人,在城門口列候迎接,為舜帝一行人祭酒洗塵。舜帝等人下馬,行完行禮後,便同騎馬進入洞開的城門,兩列官兵陳道,氣勢威武雄壯,吼聲鏗鏘有力,聽之精神一振。

平陽城方圓有近十裏,又曰成陽,在雷夏澤東南岸,近水臨山,地勢清奇,有龍氣環繞,是上風上水的寶地。華胥履跡雷澤生伏羲於成,堯作於成陽,舜漁雷澤,可謂鍾靈毓秀,物華天寶不遑多讓。

高頭大馬、英姿勃發的舜帝騎在寶馬之上,麵對兩列夾道歡呼的百姓,不時示意。皋陶、扶侖、董肆欽隨駕在側,而莫暄翮則換了男裝,和嬴夔一起喬裝混入了人群中。

到了正陽宮,舜帝命叫圖本言的衛隊將領將丹朱禮入舊宅,妥加安置,等待正式下詔。就在這之前兩個月,朝堂飛書已經陸續發出,到達各諸侯部落和方國,召各首領與諸侯王,於十二月十五抵達平陽,參加大朝會,屆時將議定勘平四罪的重大事宜。

時不時便要出外巡視的舜帝,此番終於回宮。雖然他時常不在宮中,但自上任之初便配備了一套較為健全的政務班子,大臣各司其職,理政體係有序運轉。常有快馬專遞緊急文書,國策方略可得到有效推進。在乾鳳閣忙著處理積壓的要務後,天幕已暗,便起身打了個哈欠,感覺略有疲倦。

“帝君多日勞頓,想必有些乏了,兩位帝妃娘娘早在宮中備膳候著您呢,還有義均小殿下,多日沒見您又長高些了。帝君是否現在去娥後的姣娥宮?”侍從勤根兒上前行禮說道。

這一外出又是數月未見愛妻和龍子義均,舜帝自是想念萬分,立馬決定起駕去妙瓔宮,便在八名侍從的跟隨下,穿廊走亭,不多會兒就跨進了妙瓔宮的大門。見是舜帝駕到,院內院外的使女仆役們都一一蹲身行禮。

此時天色剛剛暗下來沒一會兒,路上陰冷陰冷的,白天下了點小雪,但落地即化,早已了無痕跡。宮人們都穿著厚衣裳,舜帝也披著一身虎皮裘子,不過他是有法力在身的人,再加從小體質康健,是不怎麽怕冷的。從大門進了前院,再到中庭正房,由於舜帝並未許宮人先行通報,是以到了正廳前,他親自推門跨了進去。

一入屋內,便見房間各個角落都點著火爐子,東西麵窗戶緊閉,室內溫暖如春,頓覺渾身舒泰。跟隨的八個侍從也恭謹地進來,隨列兩側。見舜帝回來,正端坐在榻上繡鞋的娥皇,和與兒子義均說笑的女英,三人一塊兒站了起來,又是驚喜又是感動。

“夫君你這一出門,大半年才回來,來了也不先知會一聲,我們好到門口去迎你。”

女英忙拉著兒子上前來,娥皇則體貼地將舜帝身上的虎皮裘子脫了下來,掛在一邊。

“不過是回自己家裏,外麵又涼,你們還跟我講究那些瑣碎儀禮作甚。”舜帝一邊說著,一邊將才不到三歲的義均抱起來,粉粉糯糯、玉雪可愛的義均見到他,口中不住發出清脆的童音“父君,你可回來啦”,惹得舜帝格外愛憐。

舜帝將義均抱著坐在自己的膝上,不停逗弄著他,平時總是整日介地忙,於家庭生活分配的時間甚少,想起也不免有些對不住兩位夫人和孩子。他見娥皇正吩咐下人們布置飯桌,上菜端湯地忙著,不一會兒便利落地準備好了。一家四口圍桌而坐,十多個侍女、仆從在身後圍成一圈伺候著,舜帝擺了擺手,“你們留下兩個在一邊候著就行,其餘人都下去自個兒吃飯吧!”

諸人得了令,便留了兩個貼身侍女,餘下的都有序地行禮告退。舜帝坐在上首,將義均放在左手邊專門製作的椅凳上,娥皇女英一左一右。桌上的菜,葷素搭配,精致可口,舜帝吃著很是爽心。他一邊道,“我在外巡視,常常是風餐露宿,啃個幹糧,喝點山泉水也就過去了,也沒給你們帶什麽,還請夫人見諒。明天我給鈞兒紮幾個小獸玩兒。”

“夫君在外奔勞,妾身也不能為你做點什麽,唯一求的,是夫君的平安,哪還需要什麽禮物呢。你是天下共主,黎民的安康需要你勞心竭力,我們一家子,理應盡一生去付出去奉獻,而不是所求於百姓於山嶽江河。當然,作為你的妻子,我們也想多為你生幾個孩子,好好地養大成人,將來也能有一番作為。”坐在右首方向的娥皇一邊給舜帝夾菜,一邊婉婉而談。

一句話,引得舜帝放著沉思起來。左首的女英給義均喂了點參湯,續道,“姐姐說得是,與夫君成親幾年來,通共隻得均兒這麽一個孩子。夫君再忙碌,也得多添點子孫不是。”說著拿媚眼掃了過去。

娥皇、女英長相一模一樣,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絕色,容貌端莊秀麗,儀態雍容華貴,大有母儀天下的風采。隻娥皇略顯清瘦,女英則稍豐腴一些,然論起美貌來,就連莫暄翮也有所不及。看著女英那羞答答又風情盡顯的模樣,舜帝一時也動了情腸,不過看著身邊純真孩童模樣的義均,卻又有另一番思索。

“當初我給均兒取名時,用了義均二字。義者,天道也,天德也,順乎天,合乎禮,成乎情;均者,平也,人事鹹勻。取義操守、均天下之意,寄吾厚望。為君王者,不僅求政通人和,民生安樂,也求我天家子嗣昌隆。我早尋思著,該給均兒選個好師傅了,教他通文識字,文武相長,明事知禮,可成大器。這師傅人選嘛,卻是好生猶豫。”

說到此處,舜帝卻停了下來,不再言語。看舜帝愁眉緊鎖的模樣,女英知他是顧及還有兩個侍女在側,便說笑開來,“夫君這趟回來,氣還沒喘勻呢,正吃著飯就說這麽正經的,來來來,先吃飯先吃飯。”

會意的舜帝和娥皇笑了笑,便趕緊著把飯吃完。等撤了席,女英讓侍女都退了出去,關上門來,隻一家四口在房內。娥皇懷裏抱著義均,與女英一起坐在矮榻上,舜帝則站著身子,在房間來回踱步。

“我說給均兒選老師的事,夫君究竟有什麽難處?現在就咱一家四口子人,想說啥可以敞開來說。依得我看,要說文,扶侖就很好,他性子沉穩,滿腹才學,最是適合不過。武嘛,我比較中意南燭,翩翩公子範兒的,人又生得那麽俊。暄翮可教均兒法術,肆欽可教謀略。還可以讓嬴夔來教樂音。五人各盡其才,讓均兒多學點本事是再好不過的。”

女英先就著題說了起來,卻看到舜帝仍舊凝著眉,便問他,“怎麽了,夫君,難道是覺得他們不合適?”

踱著步的舜帝回道:“當然不是。若能這樣,那是再好不過。隻暄翮他們五人,可堪為師,然現在政局初定,四罪剛平,仍有許多大事,需要他們去勞心勞力,建功立業,難有多少時間留在帝都,專門教習皇嗣。我憂的是這個。”

“夫君要這麽說,那還真的教人有些為難。我都還想生個公主,也跟著暄翮學一身高深的修為呢。那他們要是不能長期留在宮裏,那也隻能先從文武百官中選一兩個能臣教習了。”

聽著女英的話,舜帝默了默,然後歎口氣,“哎,且不論嬴夔,暄翮四人本是天上神宿,半神之身,將來總歸是要回天界的。雖然在人界,他們名義上是襄助於我,但卻實無君臣之別。他們也是親人,是一同出身入死的生死之交。誠希望我們的孩子,能有他們那樣的師傅。然世事紛雜,需要他們的地方太多,又不能分身而事,隻能就重從權。至於給均兒選老師,可讓伯夷教習儀禮,八元八愷俱是和順有才德之人,都可給均兒上課。暄翮他們,隻要有回都的時候,讓他們過來指點一下就行。”

說著,他提到了在三苗發生的諸般事情,末了不勝唏噓,“若不是有暄翮、扶侖、肆欽這樣的能才,斷不會這般順利。他們剛回媯汭府,先讓他們好好休息幾天。大冬天的,河工上的事要緩下來一些,除夕之前,要召開大朝會,各部落方國首領齊聚,傳詔早已發出去,馬上南燭要隨姒文命回平陽述職,到時人也齊了,讓暄翮他們一塊兒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