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那張麻木的滿是皺紋的臉此刻怪異地偏轉了九十度,和地麵幾乎平行,兩眼無神地盯著寧之風。
寧之風不知道村民體內的黑色物質是什麽,但就像他血裏麵的紙灰一樣,不是人體內該有的。
現在村民不僅沒死,還因為他的刺激而多了點活性,是村長給的殺鬼的方式不對,還是說村民並不能算是鬼?
他不敢再耽誤時間,見村民不死,便對著趙文文打了個招呼,準備進屋。
麵前老舊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寧之風打量著屋子裏麵的陳設。
和他想的一樣,這裏麵也是一桌酒菜,飯桌上鋪著塊垂到地麵的粉色塑料桌布,桌子正中央還放著一瓶五糧液,看包裝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年。
四周都是普通的老式家具,寧之風用手機照亮,像是小賊一樣翻找起來。
單人**是疊起來的被子,床下麵是各類雜物,上麵覆蓋一層厚灰,看樣子是長久未動的,如果這個屋子裏麵還有什麽地方可能藏有危險的東西,那就隻有旁邊的大立櫃了。
老式衣櫃的兩扇門上鑲著個大鏡子,照映出寧之風分外妖異的景象。
因為剛才淋雨的緣故,他的皮膚表麵泛著一種潮紅,像是剛在熱水裏泡完澡,偏偏眼珠子黑得嚇人,弄得寧之風都不敢多看,正要將櫃門打開時,鏡麵晃動間照到了他的背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白影。
他的後背趴著個人!
那人影扭頭和寧之風對視一眼,露出了個羞澀的笑容後才消失,赫然是那個被扒皮拆骨的紙人。
這東西竟然一直趴在他的身後,怪不得他身上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可他將手向後背摸去卻摸了個空。
寧之風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了些,難道紙人死了還會變成纏人的鬼?
可是院子外麵越來越響的動靜,讓他不敢再耽擱,既然這玩意兒沒有立刻要他的命,那還可以拖一拖,最重要的是解決眼下的困境。
“紙人姑娘,要是你在這個時候搗亂,咱們就得被永遠困在這兒,你再忍耐一下,等出去後我給你重新做個身體,把你畫得漂漂亮亮的......”
一邊這麽學著渣男的樣子給紙人畫大餅,寧之風將櫃子門打開了一條縫隙,見沒有東西突然冒出來後,才放下心打起手機往裏麵望去,卻正好和一張煞白的麵孔對視。
誰能想到衣櫃裏麵竟然藏著個人。
這人在櫃門徹底打開的瞬間就朝他撲了過來,一瞬間寧之風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匕首下意識地揮出去。
然而他手裏的匕首劃過綿軟的衣料,沒有碰到任何實物,反而紮進木頭內壁中。
寧之風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他收回手打起手機仔細一瞧,發現是自己在緊張下看錯了。這分明是一套掛起來的壽衣,不過上衣和下衣對齊,底下放著壽鞋,頂上是個帽子,乍一看像人。
先是穿著壽鞋的村長的鬼影,現在又是循環時間中村長家中的壽衣,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他還沒想出答案,就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碗碟碎裂聲。
這是他和趙文文商量好的辦法,一旦村長他們回來就弄出點動靜來提醒寧之風,讓他趕緊往外逃。
可是現在一無所獲,離開就得再等下一次循環。
副本一共就48小時,他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等待上。
寧之風的視線在屋子裏麵掃了一圈,聽著村長的說話聲越來越近,索性心一橫,將桌子上的白酒打開推倒,自己則掀開桌布鑽了進去。
白酒順著桌布一股股滴下來,屋子裏立刻彌漫起了一層酒氣,掩蓋住寧之風身上的氣味。
同一時間,屋子裏麵的燈徹底亮了起來,村長推開門的一瞬間,寧之風屏住呼吸,不敢有動作,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桌子外的聲音上。
一進門法師就注意到了桌子上翻倒的酒瓶,“哎呀,這是怎麽弄的?”
村長卻沒回答,反而回道,“準備點酒菜不麻煩。”
“請坐請坐......”
村長加上作陪的青年男子,和法師一共三人,落座之後腳就動個不停,寧之風像是雜技演員一樣將四肢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形狀才避免被人踢到,心中更是覺得稀奇。
所有人都像是設定好的程序一般,除了法師。
“......剛才法師說,怎麽對付這些妖邪?”一番客套之後,村長將話題引到正題上,“你是不知道,村東頭的老李下葬後,老有人說陪葬的紙人複活了。”
法師的腳動了兩下,“這其實很常見,無非是死者覺得自己還在人世,或是用自己的肉身,或是附在什麽東西上遊**,用童男的血驅散就行了。”
旁邊作陪的青年則接著問道,“那要是直接見鬼呢?”
“直接見鬼就要麻煩些。”法師砸了兩下嘴,似乎是在品酒,“大部分情況都可以用我身上帶著的這桃木劍來砍鬼,一定不能用鐵做的刀,激怒了鬼反而要壞事。”
聽到這一句,寧之風的心卻涼了下來。這和下午村長給他們講的並不一樣!
到底是誰在說謊?
他心中多了點慌亂,目光不自覺地往上移動,恨不得透過桌布和桌板看清楚外麵三人的表情,看看這些人到底有沒有在撒謊。
可是他沒有這種功能,他能看到的隻有對方在燈下的投影。
那村長的脊背似乎比下午看到的還要彎曲些,身體臃腫,脖子和腦袋一般粗,完全連在了一起。在這個循環的時間裏呆著,村長也吃胖了?
桌上還在小聲說些什麽,寧之風隻能聽見些諸如“下葬”“黑水”“死了”之類的詞匯。
他心裏著急又沒有辦法,眼看距離循環結束的時間越來越短,他忍不住打開了手機的前置攝像頭,想要從桌下伸出去,也許能從拍到的口型中看出點什麽。
隻是他的指尖剛探出去,就看到村長的褲腿裏麵好像有蛇一樣的東西在蠕動,接著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從褲子中鑽出,貼著他的手背滑了過去,帶起一陣涼風和癢意。
乍一看寧之風還以為是條黑蛇,但是等定睛看去,那分明是老鼠的尾巴。
村長和那位青年原本皴黑的腳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光滑的老鼠皮毛。
這兩人變成老鼠了?
不,是他的幻覺!
從進入這個寂靜世界後,他的病情好像在幾小時的時間就變得越來越嚴重,等48小時後,他還能保持理智嗎?
他不知道,可是現在他得活下去,看著麵前像蛇一樣扭曲搖晃的老鼠尾巴,寧之風忍住惡心將手機推了出去。
寧之風已經做好了在屏幕中看到兩個半人半鼠的怪物,他將自己的頭低下去,盯著屏幕,接著整個人就被自己看見的東西驚得呆在了原地。
什麽病不病的,都被震驚和恐懼所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