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機方寸大的屏幕中,倒著顯示出了桌子外的景象,在兩隻穿著人衣服的巨大老鼠中間,剛才說話的法師被其他東西取代了。
之所以說是其他東西,是因為這玩意兒完全不能算是人。
寧之風隻能勉強分清人的頭顱和四肢,黃色道袍外每一寸露出的皮膚裏全都像是癩蛤蟆一樣長滿了疙瘩。
那疙瘩也不隻是皮膚上的起伏,每一個疙瘩上麵還長著小疙瘩,在寧之風視線看過去的刹那,所有的疙瘩在一瞬間開始破裂。
黑色的**和血水摻雜在一起,一張張小小的人臉從裏麵鑽了出來,無數雙眼睛透過屏幕和寧之風對視,每一雙眼睛都由完全的黑色填滿眼眶,看不到一點眼白。
這東西就是村長請來的法師?
當寧之風被驚得魂不附體時,對方身上層疊的小臉全都在笑,但是綠豆大小的眼睛裏麵全都是難言的一種惡意。
他被發現了!
“媽的,拚了!”寧之風想都不想,猛地站起身將桌子掀翻,一把拽下法師的桃木劍就想要往外跑,但是在回頭的一瞬間卻和那蛤蟆一樣的東西對上。
對方脖子上最大的那顆疙瘩像熟透的西瓜那樣碎裂開來,一張中年人的麵孔從裏麵露出來,看到寧之風後瞬間張大了嘴和眼睛,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伴隨著慘叫聲,對方張大的嘴裏不斷往外擠著小臉,像是塞了一嘴的葡萄,歡笑著朝寧之風湧出來。
這一回離得近,寧之風終於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麽。
“種善因嘞——”
寧之風將手擋在身前,拿著桃木劍一通亂揮時,燈光忽然暗下來,這個循環結束了。
趙文文在雨水中撕心裂肺地嘔吐時就被寧之風拽走了。
剛才她站在桌子前,沒有維持多久的清醒就又加入了狼吞虎咽的隊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在碗碟上動手腳的緣故。
等慘叫聲響起時她才反應過來,食物幾乎都已經頂到了她的嗓子眼。
此刻她顧不上收拾自己的狼狽,隻能抹了一把臉,跟在寧之風身後往外跑,“你剛才說什麽,法師是鬼?”
“對。”寧之風回道,他非常肯定,在之前發病的時候,他的幻覺裏從來沒有這種又恐怖又惡心,完全在挑戰人類接受下限的東西。
那玩意兒不是他想象出來的,而是確實藏在這個副本裏麵的怪物。
係統說任務是至少殺死三個鬼,難道像這樣的東西還有兩個?
僅僅是剛才對視的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內,他好不容易從紙人身上彌補回來一些的SAN值就降到了100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數值下降的副作用,他的腦子現在疼得幾乎要炸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腦子裏麵長了第二顆心髒,每一下跳動都像是在撕扯纖細的神經,跳動著將腦漿都攪碎。
“可是不對啊,剛才我站在院子裏,看到的就是一個正常的中年人,怎麽可能是你說的那樣的怪物?”趙文文顯然不太能接受。
“我不知道,好像就是在我伸出手機的一瞬間,他就變了。”寧之風覺得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圍,“不管怎麽說,咱們得搏一把,不能等死。”
“那,那現在怎麽辦?”趙文文不知所措地問道。
寧之風捏緊了手中的桃木劍,帶著人往來時的墓地方向走去,“殺鬼。”
還好,桃木劍沒有同循環一起消失,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雨水中趙文文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
往墳地方向的路成了一段下坡路,原本在大坑裏的村子此刻卻建在了山崗上,趙文文的步伐踉蹌,“咱們怎麽殺?總不能直接衝出去吧?”
“得在墳墓旁邊的霧氣裏下手,你試試看能不能把那村長和年輕人引開,我去對付法師。”寧之風說道。
剛才院子裏麵都是村民,在那裏麵動手,肯定會陷入寡不敵眾的境地,不如選在濃霧裏,如果情況不對,他還可以借霧氣的掩護往四周逃。
村長和村民很像,似乎就是一段規定好的程序。
既然剛才他能夠靠氣味和聲音把村民引出來,說不準這次也可以把村長引走。
趙文文的臉上還帶著點猶豫,寧之風隻能安慰道,“你隻管幹你的,一會兒要是運氣好,我還能有幫手呢。”
“你是說劉婧嗎?她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不一定趕得上。”趙文文顯然還是不放心。
寧之風卻不想再解釋什麽,隻是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對方,“設定個鬧鍾,然後你就跑遠些,兩個手機間隔響起,足夠拖幾分鍾了。”
等趙文文離開後,寧之風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現在他的動作遠不如之前靈活。
手上的紗布早就被雨水打濕,揭開後露出了那一片詭異的傷口,血液裏麵斑駁的痕跡看得人觸目驚心,翻起來的皮像紙一樣脆弱,隨便一扯就脫離了肉體。
與此同時,他們前麵的不遠處傳來了人的說話聲,重複著他聽過一遍的對話。
“紙人姑娘,我知道你能聽得見,看見前麵那個中年人了嗎?就是他阻攔咱們離開這裏後團聚,也是因為有他,這雨下個不停,你也不喜歡下雨吧?”
雨夜中,容貌俊秀的年輕男人蹲在荒草叢裏,低聲呢喃著,“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願意留在這個世界裏的,之前沒有人在乎我,直到遇見你。”
“紙人2號對玩家的好感度已經提升到百分之七十五,她已經離不開你了。”
百分之七十五的喜歡,可還不夠騙這個紙人給自己賣命的,望著越來越近的身影,寧之風知道自己還得加把勁兒。
“我想你也一樣吧,沒有人理解,沒有人關心,一個瘋子,一個紙人,咱們正好是一對兒,隻有我可以帶給你溫暖,你願意給我幫點小忙嗎?”
“紙人2號對玩家的好感度已經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五,她願意陪你去做任何事情。”
陪?寧之風可不想和紙人一起去送死,他想要再說什麽,可法師已經就在他眼前了,雨聲不一定能完全掩飾他的說話聲。
而他身上的異化明顯更嚴重了,他幾乎要失去痛覺以外的任何感覺,頭疼在減弱,SAN值下降的趨勢卻沒有停止。
再不動手,他就要先一步融化在雨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