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危正在教學樓旁邊的林蔭大道上,旁邊有一個大操場。

盡管操場上燈光有些昏暗,還是聚集了很多學生。

他們應該是晚上不用上選修課,有的在組織社團活動,有的在摸黑踢足球,有的在田徑場上運動,有的牽著手散步,有的坐在台階上聊天,還有樂隊在演出……

手機手電筒星光點點,熱鬧非凡,黑夜也掩蓋不了他們的朝氣和活力。

但是,季思危可以看到遊**在世間的亡靈。

所以他眼裏的畫麵是這樣的——

台階的空位上坐著好幾個衣衫襤褸的骷髏,它們坐得離人類很近,仿佛在傾聽他們說話。

幾個死狀各不相同的人盤腿坐在草地上,和學生們一起看樂隊表演,學生們開著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有規律的搖晃著,光線不時晃過它們猙獰的臉。

田徑場上的亡靈更多,它們有的看起來像是跳樓死的,有的麵黃肌瘦,有的渾身是血,跟在人群後麵飄**,仿佛也在散步。

據說羊城大學建校之前有一片亂葬崗,看來就是這裏了。

不過這裏鬼魂雖多,惡意卻不重,對活人基本沒有什麽影響。

它們隻是心有執念,又或者錯過了投胎時機不能往生,才滯留人間。

令季思危感到奇怪的是,操場上那麽熱鬧,他這條路卻沒有一個人經過。

他留心觀察了附近的路人,發現他們好像在刻意繞開這條路。

難道是因為這條路上的樹長得比較奇特,樹枝張牙舞爪的,晚上看起來有些恐怖?

又或者因為路燈太昏暗,他們怕走夜路不太安全?

正這麽想著,季思危忽然感到背上一涼。

好像有什麽東西滴在了他的背上。

伸手摸向背後,摸到一手透明的黏液。

不太像下雨,難道是鳥從頭上過,留下一坨翔嗎?

猶豫了一下,季思危聞了聞指尖,隻聞到一股青澀的植物黏液的味道。

抬頭一看,除了有些刺眼的路燈和搖曳的樹枝,什麽也沒有。

風毫無征兆的大了起來。

風聲幾乎要蓋過操場上樂隊表演的聲音。

妖風陣陣,巨大的樹冠有節奏地搖頭擺腦,仿佛正在跟著樂隊的演奏蹦迪。

深綠色的闊葉被風刮下,發出“簌簌”的聲音,向下飄落。

幾片葉子飄向季思危的方向,速度飛快。

他側頭躲開,卻有更多的葉子飄落。

“咻……”

一個躲避不及,鋒利的葉子劃破了他鼻梁上的皮膚。

殷紅的血液一下子就滲出了出來。

有情況。

這不是普通的樹葉。

“咻……”

又有幾片刀片般鋒利的葉子企圖劃開季思危的脖子。

這次季思危有所防備,從背包裏抽出一張符紙,扔向半空,輕聲道:“百無禁忌。”

符紙無火自燃,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分別射向空中飄**的葉子。

火星四濺,葉子化作飛灰消散於空中。

傳單大叔給的符果然很好用,要不在他那裏買個幾百幾千張的防身吧。

背上又是一涼,濕透了的襯衫緊貼在皮膚上,被妖風一吹,簡直透心涼心飛揚。

這到底是什麽水?

季思危再次抬頭,一寸一寸地巡視著頂上的樹。

眉頭越來越緊,他看到粗大的枝丫上竟然張開了一張猩紅的嘴巴,裏麵布滿鋸齒,齒間沾滿濕潤的唾液。

心裏有些不爽。

感覺莫名被人吐了口水一樣。

看來這棵樹確實有問題。

建國之前就種下的樹,成了精也不足為奇。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樹幹上又張開了幾張嘴巴。

數張樹中嘴一張一合,流著口水,想將季思危拆吃入腹。

見識過食人花吃人,還真是沒見識過榕樹吃人。

風越刮越大,垂在半空中的榕樹須忽然全部立了起來。

要是牛頓看見這完全忽視萬有引力的畫麵,估計要拆開棺材爬出來了。

那些榕樹須像被激怒的小蛇,帶著淩厲的殺氣從四麵八方攻向季思危。

季思危看起來無處可躲,像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但他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害怕和恐懼。

他甚至彎起唇角笑了笑,虎牙尖壓在嘴唇上,身上散發著一股和樣貌不符的危險氣息。

原本跟著季思危的白衣女生已經悄無聲息地躲開了,在遠處瑟瑟發抖地看著這一場“戰鬥”。

為什麽榕樹精會覺得他好欺負呢?

難道榕樹精近視了嗎?

骨節分明的手緊握著通體漆黑的亡靈弩,季思危有些興奮。

孤魂野鬼遇見過不少,現世裏遇見妖精還是第一次。

送上門來的靶子不用白不用。

正好給他測試一下亡靈弩對妖精有沒有用。

操場上亡靈數量那麽多,這裏最不缺的,可就是陰氣。

季思危在傳單大叔的事務所裏,就已經透徹地研究過亡靈弩的結構,在它的側麵有個小凸起,隻要輕輕一按,就能迅速吸納周圍遊離的陰氣。

季思危指尖一動,亡靈弩被觸發,無形的陰氣從地底冒出,從四麵八方湧過來,悉數鑽進亡靈弩的“彈匣”裏。

亡靈弩的質感越來越冰涼,季思危單手舉起弩,閉上一隻眼睛,瞄準榕樹精的樹幹。

大樹不能離開紮根的地方,這是它的致命弱點。

扣下扳機,一根利箭虛影從亡靈弩的槍膛疾射而出。

伴隨著一種奇異的鳴聲,虛影越來越大,碰上它的榕樹須瞬間灰飛煙滅。

“錚!”

利箭虛影釘入樹心,榕樹精發出一聲悲愴的啼哭。

數不清的榕樹須盡數停在原地,不能再靠近季思危分毫。

過了幾分鍾,榕樹須變得疲軟,榕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根部開始枯萎了。

想吃季思危,這剛成了精的榕樹還是不夠道行。

見識到了亡靈弩的殺傷力,季思危更加欣喜。

他放下亡靈弩,看向操場的方向。

這裏鬧出的動靜不小,那邊的人群卻毫無察覺。

“你真是扮豬吃老虎。”

端坐在輪椅扶手上,從始至終穩如泰山的八尾貓舔了舔爪子,點評了一句。

“不要亂用成語。”

季思危看了看天空,深藍色的天幕上摻進了一種妖異的紅色,月亮躲在雲層後麵,散發著冷光。

“這風怎麽還不停,有點冷。”季思危幹脆攬住八尾貓,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的把它揣進懷裏:“這下暖和多了。”

八尾貓瞬間炸毛,掙紮著要逃離季思危的懷抱,凶巴巴道:“笨蛋人類,放開我!你的手冰死了!”

季思危微笑著,捏住了它的後頸皮。

八尾貓瞬間安靜如雞。

小木偶乘機鑽進八尾貓的肚子底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隻探出一個小腦袋。

八尾貓:“……”

感覺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嚴。

這該死的動物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