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像碧玉一樣清透。暖風徐徐,吹起院子中男人的衣裳,散了他的青絲。

鳳瀾神色專注地為院子裏剛冒出新芽的種子澆水,看著土壤上那一片盎然翠綠,心情不由大好。

再過不久,小東西就能吃上他種的菜了。

“阿瀾,你真是好興致啊!”

眸中笑意轉眼即逝,鳳瀾抬頭冷冰冰地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你來做什麽?”

男人一見自己就像刺蝟一樣渾身豎刺,戒備滿滿,神茶心裏不禁有些難受:“來看看你不行嗎?”

男人剛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神情令她印象深刻,無法忘懷。他對那道士的種種愛意真是令自己嫉妒的發狂,一顆心如被踩在腳底下的難受。

將水盆放下,鳳瀾撫平衣袖褶皺,語氣淡漠:“多謝地府關心,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是請回吧。”

語畢便轉身進屋,拒人於千裏之外。

那人藏在衣袖裏的手漸漸收縮成拳,握得死緊,指尖狠狠陷入掌心神茶都不知疼痛。

她猩紅的雙目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她死死地盯著男人無情的背影,體內怒意翻江倒滾。

這六界八荒,自己何曾對誰拉下臉麵如此低聲下氣,他不珍惜也就罷,竟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她神茶何時受過這種待遇!

她眸光毒辣,抿了抿唇:“你可知你那小道士最近在幹什麽?”

眼前人果真如自己所料停下了腳步,神茶不禁內心一喜。

她緩緩向男人走去,手搭上他的肩膀,忽略他不悅的神情,笑顏如花地與他冰冷的眼眸對望。

鳳瀾眉頭緊鎖,揚手拍掉肩上令自己不舒服的存在,冷冽眸光似利刃,射向一旁的女人:“有話不妨直說。”

小東西最近總是早出晚回,每每回來都是一身疲憊,吃完飯沾了枕頭就睡。他從來就不插手摻和她的事,見她如此勞累便也沒去多加打擾,這事她怎麽知道?

“嗬。”輕笑一聲,神茶接著道,“你可知最近清德鎮上來了一群道士,號稱要捉拿那鬼頭山上的鬼王。而恰巧,你家道長就是其中的一員。”

鳳瀾凜冽的眸不禁冷了幾分,直直地盯著眼前妖嬈的女人不言不語。

男人隻字未道,臉色沉的猶如那冬日裏的暗夜,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人吞噬。神茶見此也無懼意,眼底滿是幸災樂禍:“阿瀾你如此癡情,可人家卻是想要你的命。我當真是為你不值,心疼呢!”

冷肅的麵容毫無波動,嘴角弧度似在嘲諷:“我的事無須你這外人來指指點點。再說了,她若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隻要她開心,我也願意。”

“你……當真是鬼迷心竅了。”

鳳瀾的話字字刺在神茶心頭,刺得她的心血肉模糊,胸口像被一塊大石壓住,喘息不來,眼底霎時淚水盈盈,脆弱得惹人心疼,但不包括鳳瀾。

他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宛如在看一個陌生人,沒有一絲溫度。

神茶突然放聲狂笑,語氣不緊不慢:“嗬,枉我對你一片真情實意,你卻視如糞土。如今你受了傷,少了多半法力,我若想抓你倒是不費吹灰之力。”

那日他來殿前,她就發現他身旁圍繞的煞氣薄弱稀疏,她那時雙目法術一凝便知他受了傷,但也沒講出來,此刻她這般話語倒有種與他魚死網破的勢頭。

她在賭,賭這男人會不會因此向自己服軟,會不會隨了自己願。

“那你大可試試。”

鳳瀾目光冷幽,腳下暗暗使力,若這女人真的抓他,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那仇視的眼神讓神茶眼水止不住決堤,她死死地盯著男人的眼睛,想要從那冰冷的神情中找到一絲波動,最終卻死了心鬆了拳頭。

自己終究還是心軟,不願動手傷他。

眸中倒映著男人冰冷的樣子,神茶眼底含情,悠悠開口,帶著幾分不舍:“你好自為之吧。”

她最後一次允許自己再如此這般看他,往後她會將她所有的情感收回。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相往來。

神茶化作青煙了無蹤影,鳳瀾高大的身軀瞬間垮下,眼底冷意散去,漆亮的眼眸黯淡無光。

若是以前他定不會怕這些,隻是自從那日他強行解除封印,身體遭到反噬,法力減退一半,此刻也不知道能不能鬥得過那群道士。

那道士法力再如何的高強他心無畏懼,他怕的隻有他的阿顏,她知道他的身份又會如何?她會不會拋棄自己……

不敢再多加揣測,鳳瀾隻覺得明明此刻陽光明媚,自己卻冷得四肢發顫,從未有過的無助感在胸口蔓延。

他知道阿顏愛他,隻是比起她心中的道法,那愛又算得了什麽。

無顏回到家中隱隱覺得男人有些不對勁。他臉上雖有笑意,但卻不達眼底,眉間皺痕淺淺,似有憂愁。

放下手中的筷子,無顏圓溜溜的大眼閃過狡黠光芒,起身一屁股坐在鳳瀾腿上,雙手環著他,腦袋在他胸前直蹭:“阿瀾我好累啊!”

累得隻想癱在他溫暖的臂彎中,不願起來。

最近自己忙著與那些道長們抓拿禍害世間的鬼王,反倒冷落了他,他不高興也是應該的。

懷中依賴著自己的女人嬌軟可人,鳳瀾手臂收攏,將她圈住,低頭埋進她的頸窩。

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不安跳動了一下午的心漸漸回歸平緩,緊皺的眉毛這才舒展開來。

真好,他真想一輩子就這樣緊緊抱著她,哪怕讓自己失去所有他也願意。

懷中的無顏回摟著鳳瀾,眸光晶亮,小手在他背上輕輕地拍著:“阿瀾,我初見你那時是鬼頭山,你可否有見過山中鬼王?”

頸處上的男人一陣搖頭,蹭得癢感泛起,無顏不禁在他懷中柔了身體,嗬嗬地笑個不停。

她沒發現,男人因她的話而僵硬了脊背,摟著她的大掌青筋暴起,掩埋在墨發中的雙眸猩紅,釋放著無盡的殺意。

是夜,身旁女人早已入眠安睡,鳳瀾睡意全無。

他側著身體,大掌撫摸著她微涼的臉龐,貪婪地看著她熟睡的可愛模樣。

明月皎潔,閃著銀白光澤,冷風吹過,帶走大槐樹上的枯葉,卻帶不走**男人的惆悵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