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安那雜種昨天已經把趙書記和周書記帶到鄧美玉的家裏去了。”“這個話昨天晚上你也對我說過了。今天還要對我說第二遍,你是什麽意思呢?”顧家富發現丁安仁的臉麵滿布著一種陰森,兩個眼珠盯著自己,射出一種陰冷的光。他的心裏不由打了個激靈,他從來沒有見過丁安仁這麽一副威嚴可怕的模樣,有些底氣不足地說:“我真的有些拿不準了。何奔和莫胡子、全安那幾個雜種,一直對我和我哥懷恨在心,就因為有你丁縣長,他們才奈何不了我們。現在把趙書記和周書記往鄧美玉家裏帶,肯定另有目的。他們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丁安仁冷冷地說:“也許,你們那時沒把鄧美玉肚子裏的孩子弄掉,就是想把我抓在你們的手中。”丁安仁的目光緊逼著顧家富,“顧家富,我告訴你,我們相識已經六年多了。六年前你們是個什麽模樣,現在你們又是什麽模樣,你們自己心裏清楚。

而我,也被你們一步一步地拖下了水,和你們捆綁在一塊。你們怎麽說,我就得怎麽做,你們的手段真夠毒的呀。”這時的丁安仁,還真有些後悔當時自己怎麽就落入顧家兄弟的圈套了呢。

丁安仁記得五年前他去苦藤河鄉扶貧不久,下村時不小心將腳崴了一下,回到鄉政府休息了兩天。那時鄉政府還在大岩村。

鄉企業辦顧家富帶來一個十分漂亮的姑娘,說她名叫嚴卉,今年十八歲,雙埡村人,文化程度雖然是初中,可在我們苦藤河鄉卻算得上大知識分子了,我們苦藤河鄉上過初中的人那可是鳳毛麟角呀。過後又對嚴卉說,這就是來我們鄉扶貧的縣農業局丁局長,你這幾天的任務是給丁局長洗衣服被子,打掃房間衛生。再就是侍候好丁局長,丁局長下村時腳崴了,走路不方便。你的工資由企業辦開。“當然,丁局長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手中又有權,你把他侍候好了,他高興了,也不會虧待你的。”顧家富這麽說過,就走了。丁安仁在嚴卉進房來的那一刻就把眼睛盯著嚴卉沒有移開過。嚴卉長得實在太漂亮了,實在太清純了,在縣城是很難見到這樣的姑娘的。當然,嚴卉不但長得漂亮,做事也勤快,口齒也伶俐,對他的照顧更是格外的周到細致。這時正是春耕大忙的季節,顧家好帶著鄉裏的幹部全都下村去了,鄉政府空空的。丁安仁躺在**,看著嚴卉那可人的臉蛋,那突起的胸脯,嗅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汗香,他的心跳就加快了,渾身感到燥熱難忍。這天晚上,當嚴卉來給丁安仁送開水的時候,丁安仁就將她給睡了。他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嚴卉被他睡過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問他顧主任說讓她到鄉政府來做服務員是不是真的。丁安仁當時還愣了一下,心想顧家富怎麽能對她許這個願。可是,看著嚴卉那失望的神色,床單上那一片殷紅的血跡,他答應了。第二天,顧家富來對丁安仁說他準備給鄉國土站小王保個媒,將嚴卉嫁給他。“這樣,你和嚴卉就不會出什麽事了。”丁安仁以前其實是個比較正統的人,比較有上進心、有責任感的人,工作能力也很強,在縣委政府幾個主要領導中的印象特別的好,雖說年有五十,但從內部傳出的消息,他是會再上一個台階,進政府大院的。他覺得顧家富是有意在玩什麽圈套,想把他丁安仁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睡嚴卉的滋味實在讓他難以忘卻,將一個年輕又漂亮的姑娘壓在身子下麵的那一種**實在讓他難以抵禦。嚴卉後來真的不但做了鄉政府的服務員,還和鄉國土站小王結了婚。丁安仁也就得以長期地睡嚴卉那嫩花花的、富有彈性的、活力四射的身子了。不久,顧家富要丁安仁去縣農業銀行聯係貸款,他要辦木材加工廠和石灰廠,丁安仁就隻有全力去辦了。再後來,顧家兄弟送給丁安仁木材呀,煙酒呀,甚至錢呀,他都來者不拒。顧家富將年輕漂亮的姑娘安排給他睡,他也樂意接受。隻是,顧家兄弟要他辦的事也越來越多,要他關照的問題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而他,在顧家兄弟麵前也就隻有點頭的份了。“丁縣長,你怎麽這麽說?你把我和我哥當成什麽人了。”“你自己說你是什麽人,你莫非還是好人不成。”丁安仁頓了頓,歎了口氣,“你顧家富不要來要挾我,我們現在要辦的,是不能讓他們抓著什麽。知道嘛,他們要是抓住了證據,一切就都完了。”顧家富說:“別的人都好對付,縣紀委那個周書記我是沒辦法對付的。他不信邪,這個人隻有全靠你了。”丁安仁說:“所以,我要你辦的事,你得趕快去辦。動手遲了,就來不及了。我這棵大樹倒了,大牢就敞開大門等著你們了。”丁安仁頓了頓,“你們以為我下來的這兩天是在旁邊看你們的熱鬧?跟你們說,在官場上,你們還嫩了些。這兩天,我一直在做這方麵的工作,你們也要把該做的工作全部做好,不要有任何縫隙讓他們鑽。他們就是覺得苦藤河鄉有多大的問題,找不到證據,也隻有幹瞪眼。下午我過河去,跟趙祥生打個招呼,然後就回縣裏去了。他們在這裏,我待在這裏不好。”“苦藤河鄉的老百姓恨極了你,如今他們有周明勇撐腰,膽子就更大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你還是別過河去好。”“趙祥生和周明勇下來兩天了,我不去打個轉,會讓他們猜疑的。”丁安仁說著匆匆走了。

顧家富目送丁安仁下了樓,便去三樓找他的女人。顧家富的女人比顧家富大三歲,由於長年累月在農村汗爬水流地勞作,顯得特別的老糙,五十多歲年紀,臉上的皺紋像一張破漁網,頭發白了許多,腰也開始變彎了,看上去儼然六十多歲的老太婆了。

和肥頭大耳的顧家富站一起,不認識的人還以為老女人是他的親娘哩。自從全家從茅山衝村搬到河這邊開起了酒家,鈔票真的就像拾樹葉子一般來得容易,老女人的日子就好比從苦水裏淌進了蜜罐子裏。隻是,顧家富不學好,常常背著她和那些從農村來的女孩睡覺。有一次,他把一個女服務員帶到三樓家裏來睡,被她抓住了,她真的氣得不行,覺得自己的男人太過分了。要他保證今後不再和別的女人睡覺,她就不去告他。沒有料到,顧家富一點都不著急,說他為什麽把服務小姐帶到家裏來睡,就是希望她去告他。那樣,他就可以和她離婚了。他說國家有法律,如果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好上了,隻要自己的女人告了他,就說明他們雙方已經沒有感情了,法院就可以判他們離婚了。如果有感情的話,男人為什麽要帶野女人到家裏來睡覺呢,女人為什麽要告自己的男人呢。老女人一下就被他嚇住了。如果真離婚了,那自己又隻有回到茅山衝去。這幢三層樓房自己沒出過錢,也沒出過力,當然自己就沒有份的。老女人沒有文化,也沒有見過多少世麵,男人說的話她就信以為真了。她想起自己這大半輩子吃的苦,心裏就打顫顫,真的要她離開連山酒家,苦日子就沒有盡頭了啊。老女人隻得屈服地說:“我求求你,看在我們老夫老妻的分上,婚就別離了,我從此也不管你了,你要跟哪個女人睡我都沒有意見,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再不要把野女人帶到家裏來睡。”顧家富看見女人被他嚇住了,得寸進尺地說;“你應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副老巫婆一樣的模樣。你在一樓打一個轉,酒家就沒人來吃飯喝酒了,就沒人來住宿了。沒人來吃飯住宿,哪來的錢賺?沒錢賺,你吃屎喝尿填肚子我都不管,我們的女兒讀不成書卻是大事。我說你就坐在家裏享福吧。吃什麽,穿什麽,我都讓人給你安排得好好的,不要像個鬼一樣,這個房間瞅瞅,那個房間瞅瞅,讓客人心煩。你要不聽我的話,我們還是隻有離婚。”老女人沒有辦法,隻有答應顧家富的條件,他給她買一個大冰櫃、一套餐具,她吃住都在三樓,每天除了去菜市場買點菜,再不下樓來。在旁人的眼裏,她成了一個寄住在連山酒家的外來人了。

老女人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才起床不久,披頭散發,一副慵懶的樣子。顧家富眉頭皺了皺,說:“你真會享福呀,快中午了才起床。”“你來做什麽。”老女人冷冷地問。平時,十天半月男人也不上樓來,今天急急地跑到這裏來,肯定有什麽事。

顧家富說:“明天你到醫院看看鄧啟放他老娘去。住幾天醫院了,近幾天可能要出院。”“鄧啟放是哪個,我不認得。”老女人看著男人,眼裏全是抱怨。她有時就想,如果男人沒在這裏修這幢三層高的樓房,如果自己家裏沒開酒家,男人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錢多了也害人呀。那些年輕漂亮的姑娘說不定就是一枚枚定時炸彈,不知什麽時候會將這幢三層高的樓房炸掉,將自己的男人炸得死無葬身之地的。

顧家富說:“鄧啟放就是那個這麽多年來一直告我狀的人。如今他還在告我,我真要被他告倒了,我們隻得回到茅山衝去,我們的女兒也就讀不成書了。你去看看他的老母親,買些禮品送去,說說白話,拉拉關係。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啊。鄧啟放是個孝子,或許他老娘說了他,他就不再告我了。”老女人擔心地說:“怕她不理我。”“你們都是女人,年紀也差不多大。再說我大小也是個企業辦主任,你上門去看望她,她麵子裏子都得了,怎麽會不理你呢。我將禮品多買一些,她高興還來不及哩。”顧家富說,“我這就去買禮品,你抽空去一趟醫院。不為別的,就為我們的女兒著想吧。”顧家富下樓來,看見張朵一個人坐在那裏苦著臉想什麽,不由起了疑心,便問張朵:“丁縣長把你叫到他房裏沒有做什麽吧?”“沒有做什麽,就問問我娘的病好了沒有。”張朵輕輕地說。

“你要多個心眼,他一直盯著你的,弄不好你就會上他的手。”張朵勾著頭說:“他到酒家來,我就怕。”顧家富惡狠狠地說:“不要怕,我要他要不了多久就滾出連山鎮去。”這麽說著,就匆匆走了。

顧家富在火車站旁邊的商店買了幾袋老年人吃的奶粉、一大包水果,還買了一袋旺旺餅幹,就匆匆回到連山酒家。他沒有把這些東西立即送到三樓老女人那裏去,而是提進張朵的房間,然後把房門關了,從口袋取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溶化之後,注入一支針管,一點點地注射進塑料袋裏麵的旺旺餅幹上,才匆匆地提上三樓交給老女人。

這天下午,趙祥生和周明勇從茅山衝村回來的時候,縣紀委又下來了兩個人,是周明勇打電話叫他們下來的。一個是馬紀委,一個是孫紀委。他們在火車上碰到了被公安局放回來的莫胡子和鄧啟放、全金來三個人。幾個人一塊說著話,來到了鄉政府。莫胡子是認得趙書記和周書記的,迎著他們說:“兩位書記到苦藤河鄉來幹什麽?黨的光輝真的照到苦藤河鄉來了啊。”“莫胡子,我們握握手吧,我在這裏向你和那兩位農民兄弟表示歉意了。”趙祥生伸過手去,眼睛瞅著麵前這個四十多歲的村支書,他和竹山埡村那個姓全的村支書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相貌,兩種性格。全支書雖然也才五十來歲,卻像個深山裏的農民老頭,看上去愚鈍,木訥,說話也土裏土氣。麵前這個村支書卻是一副十分幹練的樣子,說出的話也十分的老辣。“我一來苦藤河鄉就聽人們說起你莫胡子,你的名氣可大呀。我說莫支書,苦藤河鄉的工作,還要靠你們這些在基層工作的老黨員、老同誌的全力支持才行啊。”丁安仁在趙祥生和周明勇上午去茅山衝村不久就來到了鄉政府。這時他對趙祥生的舉動似乎有些不高興,一旁說莫胡子道:

“像個共產黨員說的話嘛,苦藤河鄉不是照的共產黨的光輝照誰的光輝。莫胡子我告訴你,這些話是可以上綱上線的,不是隨便能說得的。”鄧啟放衝著丁安仁說:“莫支書說說就不得了了,就犯法了。

有的人白天是人,夜裏是鬼,當著人是人,背著人是鬼,幹的全是男盜女娼的勾當。他們就沒有犯法?我說他們才是披著人皮的畜牲。他們自以為了不得了,沒人管得了他們了,可以隨意地欺壓群眾,可以隨意地魚肉百姓。我說這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共產黨的光輝遲早會照到苦藤河鄉來,這不,縣裏兩位書記不就來了嘛。”氣得丁安仁臉都青了,瞪著眼睛正要發作,李冬明連忙岔開話問大家說:“已經下午了,你們吃中飯了沒有。沒吃中飯的話,我讓廚房辦點中飯吃。”莫胡子說:“不遠,回家去吃,”過後就對趙書記說,“趙書記,我原來以為這次被弄到公安局去,沒有一年半載是不會回來的,那樣的話我的心也涼了。沒有料到把我們弄去關了一天就放了,你趙書記還和我們握手表示歉意,這就讓我們的心裏又有了希望啊,我今天就又要向你趙書記提要求了呀。”“什麽要求,你說吧,隻要我趙祥生能辦到的,我一定給你們解決問題。”“還是和過去一樣的事情,也是苦藤河鄉的群眾盼望已久的事情,這就是把苦藤河大橋修好,不能因為一些別的事情把修橋的大事給耽誤了啊。”“當然要把苦藤河大橋修好嘛,我們縣委、政府這次是下了決心的,不然怎麽會給你們鄉撥一百多萬呀。這一百多萬對於富裕縣來說算不得什麽,可對我們西山縣那就是個了不得的大數字了,相當於我們全縣幹部一個月的工資呀。我已經對你們李書記說了,不管困難有多大,不管發生了什麽問題,苦藤河大橋是一定要修好的,不能改變的。當然,修苦藤河大橋還離不開你們的大力支持啊。”“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能說我們支持李書記,而是要感謝趙書記和縣委政府對我們的關心,對我們的支持。我們的想法,一是大橋要修雙車道,有多大的困難,我們苦藤河鄉的群眾自己想辦法解決。二是修橋開工的日子不能改變,還是十月一號動工。我們苦藤河鄉的老百姓是窮苦了,窮怕了,我們都盼望著把大橋修好,盡快地脫貧致富,這樣也才不會拖我們西山縣的後腿呀。”“有你們這樣的決心我就放心了。”趙祥生對李冬明說,“你聽見沒有,這就是群眾的呼聲啊。”李冬明說:“莫胡子你們放心,我已經向趙書記立了軍令狀,不把大橋修好,我就待在苦藤河鄉不回去了。”莫胡子說:“群眾這一鬧,你沒被嚇住?”李冬明有些尷尬地說:“這和修橋是兩碼事嘛。”莫胡子笑說:“那就好。”過後就對鄧啟放和全金來說,“走,到我家弄中飯吃去。”李冬明說:“鄧啟放,你愛人去市裏了,你知不知道?”“我被弄到縣公安局去了,怎麽知道她去哪裏了。”鄧啟放心裏尋思,我們三個人被抓到縣公安局去關了一天,又這樣放了,放的時候那個田躍還一再地解釋,說對不起,是不是與自己的女人去市裏有關,就說,“李書記,我們做農民的,就這樣隨便被抓,又隨便地放了,莫非就不給個說法了?”李冬明說:“剛才趙書記不是說了麽,向你們表示歉意,還請你們理解。”“過去的問題也都算了?”鄧啟放眼睛盯著趙祥生問道。

趙祥生說:“你們放心吧,這次紀委周書記下來了,他是專門來處理苦藤河鄉的問題的。你們有什麽意見,盡管對他說,他可是管官的官呀。”“是管官的官也好,不是管官的官也好,這我們不管,我們隻要替老百姓說話的官,為老百姓辦事的官,不要心肝上沒得血的官。”莫胡子一旁說:“啟放快走吧。我說了,這次太陽一定會照到苦藤河鄉來的。”說著,帶著兩個人匆匆走了。

丁安仁盯著三個人遠去的背影,沒好氣地說:“這樣下去,誰還管得了他們。我真擔心,李冬明這個黨委書記在這裏怎麽當得下去。”鄭秋菊一旁說:“我被這些農民圍攻怕了,我真的不想在這裏待了。”丁安仁就發脾氣說:“你這是什麽話,有幾個人告告狀,操操蛋,就怕了,就低頭了,就屈服了,你們還算不算革命幹部?

一個二個還在鐮刀斧頭下麵舉過手的哩。”鄭秋菊有些委屈地說:“你自己剛才還說李書記在苦藤河鄉待不下去了啊。”“待不下去就不待了,就準備走路?為什麽不想想要采取怎樣的措施才能將苦藤河鄉的這股歪風邪氣打下去,給苦藤河鄉營造一個安定團結的環境。”丁安仁十分生氣地說,“我看苦藤河鄉的領導班子太軟弱了,太沒有權威了。那時定班子的時候,我就提出過這個問題,現在果然出問題了吧。”趙祥生知道丁安仁的這話是對著自己來的,說:“我們看問題還要客觀一些才行。我這兩天走了兩個村,一個茅山衝村,一個竹山埡村,順便還到當陽坡村走了走。聽說竹山埡村還是全鄉比較好的村。連比較好的村都隻有那麽個樣子,可想而知,苦藤河鄉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是多麽的艱難。他們都知道,他們貧窮的根本原因是由於交通不便引起的,是苦藤河上缺少一座橋,將他們致富的路給切斷了。可是,他們為什麽對集資修橋有那麽大的意見,甚至發展到聚眾到鄉政府要退集資款,推倒鄉政府圍牆的嚴重事件。

我們能說都是群眾不對?我們就不應該檢查一下自己的工作出了什麽問題?早晨市委楊書記為什麽在電話裏一再叮囑我,要立即將抓到縣裏去的三個人放了,一定要把苦藤河鄉的問題解決好?因為鄧啟放他老婆手中有九個村的聯名告狀信。這個聯名告狀信我也收到了。楊書記十分震驚,我也十分震驚。這可是全鄉九個村六千多人簽了名、蓋了手指頭印的啊。他們不是被逼得忍無可忍了,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他們會這樣做嗎?中國農民的特點就是不願惹是生非,不願拋頭露麵,他們都希望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你們想一想,兩個沒有出過遠門的女人,半夜三更泅水過河去市裏找楊書記告狀,需要多大的勇氣呀!我為什麽要周書記還要叫兩個人下來,就因為擔心不及時處理好苦藤河鄉的問題,可能會釀成更為嚴重的後果。”

一旁的鄭秋菊說:“農民知道什麽,少數幾個人策劃好了,要他們簽名,蓋指頭印,他們能不照著辦嗎?”何奔一旁譏諷說:“鄭書記,我請你寫一封告狀信,去村裏簽六千多個名,蓋六千多個指頭印回來。你是苦藤河鄉的副書記、父母官,在苦藤河鄉群眾中的威信肯定高,大家肯定會買你的麵子,在告狀信上給你簽字畫押的。”丁安仁說:“祥生同誌,上午你們就放不放人的問題征求我的意見,我是堅決反對放他們的。公安局不是菜園子,隨便可以進出的。公安局是我們黨和國家的專政機關,在人民群眾中具有很高的權威性,怎麽能當兒戲呢。即使抓錯了人,也得關三五天再放他們嘛。現在,你們不但把人放了,還把紀委老馬和老孫都叫了來,看樣子要在苦藤河鄉大幹一場的。我說你們這是在助長歪風邪氣的氣焰,今後你們帶著人四處撲火就是。”丁安仁頓了頓,“聽說昨天晚上的會上,趙書記宣布為了減輕農民負擔,苦藤河鄉立即停止一切收費,老百姓肯定要高喊共產黨萬歲的,會說你趙書記是最最關心農民疾苦的好領導。可是,苦藤河鄉的幹部就沒法工作了啊!現如今辦什麽事都要錢,苦藤河鄉一沒工廠,二沒企業,哪來的錢?不從老百姓手中收點錢上來,你叫他們怎麽開展工作?說得現實一些,你們二位在這裏調查了解情況,莫非就不吃飯了?苦藤河鄉收的各種費,還是我在這裏扶貧時定下來的,有錯的話,應該由我承擔這個錯。”

周明勇說:“丁副縣長,話不能說得那麽絕對。目前,我們縣告狀的人並不多,除了經常接到苦藤河鄉的老百姓寫的告狀信,別的地方基本上沒有。我們下來幾個人,將告狀信上說的問題落實一下,有什麽不好?我們到苦藤河鄉來,睡覺付住宿費,吃飯付飯錢,並沒有給鄉政府增加多大的負擔呀,也沒有讓他們從農民群眾手中弄些集資款來招待我們啊。”“告狀信上都說了些什麽問題?”

“主要是五年前的集資款的問題。”“上次調查組的結論不算數了?”周明勇嚴肅地說:“苦藤河鄉的群眾有要求,我們就要下來查,這可是我們縣紀委工作的職責。”丁安仁有些氣急敗壞地說:“明勇同誌,怎麽調查,調查些什麽內容,那是你們紀委的事,我無權過問。我擔心的是你們在苦藤河鄉這麽一弄,苦藤河鄉的領導班子就這麽癱瘓了,沒人敢工作了,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苦藤河鄉的老百姓呀。”“你那是杞人憂天,擔心得太多了。從以往的經驗看,凡是紀委辦過案的地方,群眾的積極性特別的高,工作的效率也特別的好,從來還沒發現紀委辦案之後,這個單位卻垮了。”趙祥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眼睛盯著他們的幾個鄉幹部,覺得當著他們的麵爭吵不好,說:“到房裏去休息一下吧。周書記你走了半天山路,還不累嘛。”說著就要嚴卉給他去開房間的門,“提瓶開水去,等會我和丁副縣長周書記要碰一下頭。”嚴卉剛剛將趙祥生的房門打開,丁安仁就跟了進來:“祥生同誌,苦藤河鄉的情況,你不太清楚,我是十分了解的。我在這裏扶了兩年貧,後來又聯係了兩年,苦藤河鄉一千六百多戶,我沒有幾戶沒上門看望過。全鄉六千多人,我沒有幾個不認識。這裏的老百姓說起來還是比較純樸老實的,他們沒有見過多少世麵,對外麵世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由於連山鎮這些年的變化比較大,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提高得比較快,苦藤河鄉的群眾心裏不怎麽平衡,讓莫胡子、全安幾個人在後麵一挑動,大家就跟著他們起哄鬧事。你走訪了兩個村,應該看出一些問題來了嘛。”“九個村的聯名告狀信怎麽解釋?”趙祥生冷冷地問道。

“剛才鄭副書記不是說得很清楚嗎?你為什麽不考慮這樣一個十分現實的結果,莫胡子他們被抓走之後,苦藤河鄉一下就平靜了。這就說明一個問題,隻有將這幾個在群眾中造謠惑眾的害群之馬弄走,苦藤河鄉才會安寧下來,我們西山縣的領導也才有安靜的日子過。”趙祥生就大聲地喊在對麵房子裏和馬紀委孫紀委說話的周明勇:“周書記,你過來一下。”周明勇過來說:“剛才馬紀委和孫紀委說,他們在火車上聽莫胡子他們反映了很多情況,都是我們從來沒聽說過的。”“你看你看,你們紀委幾個人也被他們那些話弄糊塗了是不是。他們能反映什麽情況,不就是顧家富拿著六十多萬塊錢,在連山鎮買了一片荒坡地嘛。當時的大氣候如此。我們省在海南炒地皮扔掉了多少個億你們知不知道?這個責任又由誰來負?我說誰負這個責任,槍斃他十次也不為多。”趙祥生的眉頭早就擰緊了:“老丁,你冷靜一點嘛。我早就說過,沒有問題,就不怕查。黃金扔進火堆裏它就沒有了?不是這回事嘛。如今很多清正廉潔的好幹部,還是因為查才發現的哩。”“既然這樣,我就不說了。說多了會讓別人誤會。你們查吧。

我丁安仁百分之百地支持你們。”趙祥生對周明勇說:“清查苦藤河鄉的賬目,隻是你們工作的一部分。你們還要深入到群眾中去,多做調查了解。當然,還要向群眾多做深入細致的解釋工作,說服教育工作。正如丁副縣長說的,有的問題隻是群眾的懷疑,猜測,中間很可能還有很多誤會,也不排除個別對鄉政府的領導有陳見的人,在群眾中間搬弄是非,說怪話,挑撥幹部和群眾的關係。我相信你們是會把苦藤河鄉的問題處理好的。”丁安仁說:“趙書記和周書記都在這裏,我就用不著在這裏了。趙書記昨天要我下來,是處理群眾鬧事的問題來的,這件事已經平息了,我就回去了。家中的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回去處理。”趙祥生說:“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的。苦藤河鄉的事情就交給周書記他們去處理吧。”“我這就走。趙書記你什麽時候走?”“昨天小車送我和周書記下來之後,我讓小車回去了。還沒給縣委辦打電話的。明天上午有個會要參加一下,準備明天下午回去。你是不是和我一塊回去?”“不了,讓連山鎮的車送我一趟就是。”丁安仁站起身,出門去了。

趙祥生盯著丁安仁遠去的背影,許久才說:“明勇,我們在苦藤河鄉待了兩天,我真有坐在火山口的感覺。你們還要做好思想準備,在這裏可能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和問題。但不管困難有多大,阻力有多大,也不管誰來說情,誰來幹擾、阻止,或是牽涉到什麽樣的人,都不要管。你們現在隻聽我趙祥生的。我趙祥生全力支持你們的工作。”周明勇說:“你放心吧。反腐敗都反到很高級別上去了,我們還有什麽怕的。”“這就好,你們將苦藤河鄉的問題弄清楚之後,我還要來這裏召開群眾大會。我要親自發動苦藤河鄉的廣大群眾集資修橋,修一座能跑大貨車的水泥大橋。隻有這樣,苦藤河鄉的老百姓才能摘掉貧窮的帽子,奔上小康之路。”這天,鄧啟放和全金來跟著莫胡子來到他家的時候,茅山衝村的張有財已經先他們一步來到莫胡子家,正和莫胡子的女人在說什麽,看見莫胡子回來,大聲道:“莫胡子,下一步怎麽辦,快拿主意吧。”莫胡子問道:“你知道我今天回來?”“知道,我們都盼著你回來。這次縣裏下決心了,要清查苦藤河鄉五年前那次集資的問題。縣委趙書記一直住在我們鄉政府裏,縣紀委周書記也來了。”莫胡子說:“縣紀委還下來了兩個人,和我們一塊下來的。在火車上,我們把苦藤河鄉的問題全對他們說了。我說,他們隻要把苦藤河鄉的問題都查清楚了,一些人會將牢底坐穿的。”莫胡子說話的時候,看見女人站在一旁抹眼淚,就走過去說,“哭什麽,我不是回來了嘛。”“他們給你們飯吃了沒有?沒打你們吧?”“他們打我們做什麽,我們又不是壞人。公安局的人對我們很客氣。”張有財說:“你不說,我還真把一些問題都忘了。隻是這麽多年了,恐怕難得搞清楚了。”“人還在,賬就不會毀掉,怎麽搞不清楚呢。”“我記起來了,當時是劉宏業兼鄉企業辦的會計,那邊的賬全由他管著。後來辦移交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全部交過去了。”“他對我說過,他都留有底子的。”“真的?”張有財一副吃驚的樣子,過後就說,“這樣就好,這樣就不愁扳不倒顧家兄弟了。”莫胡子對鄧啟放說:“你家美玉的事,也要認真地向周書記反映一下。那麽一個懂事的漂亮姑娘,讓他顧家富給弄成這麽個樣子,可憐呀。”鄧啟放的牙齒咬得格格地響,他渾身都在發抖:“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盼著這一天呢。”張有財說:“都說美玉的私生女兒像丁縣長。這個事,一定要落實,不能說當官的欺負了平頭百姓的姑娘,就可以逍遙法外。”莫胡子對女人說:“快弄點東西我們吃,吃完東西我們好一塊到竹山埡村去,看看全安在做什麽。有一些事情,還要商量一下才行。”“你們先走一步,我到河那邊我女兒那裏去一下。她帶信要我去,也不知道有什麽事。”張有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