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 霜簡剛剛有所鬆口,便要帶著她們進宮殿。

她仿佛非常喜歡霜簡,生怕她很快就離開安霞城似的,又仿佛是怕霜簡後悔, 趕緊帶著她們去了。

一路上許栩都悶悶不樂的, 霜簡還沒辦法安慰。

馬車搖晃, 車簾一**一**的,光從縫隙投進來,印在了許栩瓷白的臉頰上。

她白嫩的小臉微嘟,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在發脾氣, 都不願意和霜簡眼神交流了。

不過霜簡並未在意這一點, 畢竟她們二人就算真的眼神交流了, 許栩也看不懂她的眼神示意。

老婦人似乎與城主夫人的關係極好, 臨時到來通稟了一聲, 她們便可以進入了, 這可能也是老婦人敢來的底氣。

進了大門,她們便下了馬車,走過長長的通道才能去往後殿。

途中, 她們遇到了左參軍和許老。

他們二人看起來正在說著昨天晚上的事情, 修真者耳力好,他們似乎是在商議給唯劍閣的弟子送去些傷藥慰問一番,再去問問詳細的經過。

許老看到老婦人帶著霜簡和許栩進來有一瞬的詫異, 卻很快回歸平靜,走過來問:“去見城主夫人?”

“沒錯,你們要出去忙?”

許老點頭應是, 伸出手來, 牽了牽老婦人的指尖, 接著柔聲道:“那我去了。”

“嗯。”

老婦人微笑著帶著霜簡和許栩繼續前行,走了幾步之後,老婦人下意識回頭,就看到許老並未移動位置,還在目送他們離去。

老婦人趕緊揮手道別:“不必擔心,去忙吧。”

“嗯,好。”許老回應完,終於轉過身帶著左參軍離開。

左參軍一邊走一邊感歎:“您二位夫妻這麽多年還這般恩愛,真是讓人瞧著羨慕。”

“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我自然要疼惜她。”

左參軍想到老婦人曾經也懷過孩子,可惜孕期遇到了動亂,孩子胎死腹中,老婦人身體也落下了病根,再難孕育孩子。

這麽多年許老也沒有再娶,夫妻二人一直以來相敬如賓,也是讓人讚許。

也難怪城主會選擇許老做新城主的先生。

*

城主夫人看起來也六十有餘,身體狀態似乎還不如老婦人。

從城主夫人的輪廓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骨相極佳。如今年邁,皮膚鬆弛出現了褶皺,但勝在氣質極佳。

她的臉上有著精致的妝容,可以掩蓋氣色,不過行動時需要人的攙扶,說話也是說了幾句,便要勻一下自己的氣息。

霜簡和許栩不是醫修,也能夠聽出城主夫人的確體虛得厲害,怕是平日裏的休息也不太好。

盡管如此,城主夫人依舊有著自己的威嚴,看人時嚴肅,行為也一板一眼。

城主夫人語氣不急不緩地輕聲說道:“前幾日的確聽說了城中來了能人異士,願意協助我安霞城渡過難關,今日得見,確實一表非凡。弄雪平日裏清冷,難得有女孩子能讓她這般喜歡,我也十分詫異,想來二位定有非凡之處。”

霜簡禮貌回應:“承蒙喜歡。”

許栩悶悶地說了一句:“我師姐自然是優秀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城主夫人一陣詫異,隻能看向弄雪。

弄雪自然是知曉內情的,畢竟從她提起新城主是適婚年齡後,許栩的情緒就非常分明,她隻能用袖子掩著嘴唇輕笑:“這孩子有趣。”

說著,便去詢問新城主的事情:“等晴呢?”

城主夫人柔聲回答:“想來也快來問安了。”

如城主夫人說的那般,這邊聊了片刻,新城主等晴便來請安了。

城主夫人放下茶杯,關切地道:“你方才可以去看望父親?”

“兒臣去了,父親的狀態不錯。”

不錯,也隻是沒有惡化罷了。

等晴朝著弄雪行禮,隨後看向霜簡和許栩,許栩在此刻揪緊了霜簡的袖角,生怕自己一鬆手,霜簡就跑去跟等晴成親去了。

“三問閣霜簡,見過城主。”霜簡行禮。

“三問閣許栩,見過城主。”許栩跟著行禮。

“哦,原來是那些俠士,不知這兩日調查的如何?”等晴顯然沒有多想,他更關心的還是城中動**的事情。

回答他的是霜簡:“我們已經初有眉目,昨日也恰巧遇到了凶手,有過交手。我們定然會早日調查清楚,還安霞城一個安寧。”

“可否告知一二線索?”等晴急切地詢問。

霜簡遲疑片刻,沒有回答詳細:“對方恐怕並非凡人,而是邪祟。”

這個回答出現後,城主夫人顯然受了一驚,驚訝地看向她們。

等晴似乎早就有所預料,並沒有像城主夫人這般驚訝,卻也是變了神色。

屋中幾個人又聊了片刻,弄雪便帶著她們二人離開了宮殿。

坐在馬車上,弄雪再次牽過霜簡的手詢問:“你瞧著等晴如何?”

“挺好的。”霜簡回答得心不在焉。

許栩卻瞬間睜圓了眼睛,想要反駁卻怕惹禍,最終忍住了。

新城主十七八歲的模樣,身量頗高,相貌端正,禮儀氣質方麵極佳。

可是看慣了身邊俊朗如陽的扶光,以及皎潔如月的司如生,還有那樣貌過於精致的空空,新城主的樣貌的確不算什麽。

弄雪見她這般模樣,也不再問了。

*

回到住處,司如生他們已經回來了,一直在等她們二人。

許栩剛剛進入房間就不高興地告狀:“師姐她要嫁人了!她看上新城主了,還說新城主挺好的!”

屋子裏四個男生之前還在討論,聽到許栩的話同時一愣,接著一齊看向了霜簡。

霜簡隻覺得這四個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先是看向許栩,接著看向她,表情都像得離奇。

霜簡隻能歎氣,大咧咧地坐在了一邊:“今日我們去觀察老夫人了,發現老夫人手指有溫度,表情也沒有什麽不自然的。聽聞城主與城主夫人感情也不錯,想著他們也有可能,正好老夫人提起可以進宮殿看看,我便打算跟著進去見見城主夫人。”

空空聽完心中了然:“若是按照之前的猜測,那麽城主和城主夫人也有可能。”

許栩聽完呆愣在原地,許久後才挪著小碎步到了司如生的身邊詢問:“師弟,師姐其實是去調查的嗎?”

“嗯。”

許栩趕緊去拽霜簡的袖子道歉:“師姐,我誤會你了。”

霜簡用食指點了點許栩的額頭:“小腦袋瓜子裏都想什麽呢?”

扶光倒是不關心這些,而是詢問霜簡:“城主夫人那邊可有什麽不正常?”

“城主夫人是一個不苟言笑的性子,全程沒有過多的麵部表情,看不出什麽異常來。不過聽說老城主和城主夫人也是很厲害的人,全靠他們扭轉了安霞城的局麵。”

槐序盤膝坐在炕上,撐著下巴詢問:“這麽說的話,難不成是老城主?他想在自己臨終前,將安霞城的潛在的禍害清除,讓自己的兒子能更好地接班?”

司如生卻沒有認可這個說法,道:“你們覺不覺得,她們這邊的情況不合理?”

眾人都沒有回答,而是等司如生繼續說下去。

司如生便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昨日第一日見麵,今日也才相處不久,這老夫人就敢將霜簡往城主夫人那邊送,還說相看新城主?若許老在安霞城的地位不低,他的夫人不該這般不沉穩,帶不了解底細和性情的人過去。

“這在我看來,是老夫人太著急了。”

槐序被提醒了之後豁然開朗,驚道:“是啊!”

司如生繼續說下去:“老夫人的確愛笑,但是總會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嘴,我猜測是在遮擋自己的臉部僵硬。

“昨日她看到我們來了府上,猜測到恐怕是被懷疑到頭上了,所以趕緊找了一個情況相近的夫婦,準備禍水東引,讓我們去懷疑老城主和城主夫人。

“加之城主夫人本就是不苟言笑的性格,說不定真的會被懷疑。”

霜簡也陷入了沉思,接著點了點頭:“確實有些奇怪。”

空空也跟著說道:“所以還是需要調查,切勿手段過急,傷及凡人可是觸犯規矩的。”

眾人紛紛答應後,許栩詢問他們:“你們那邊調查得怎麽樣?”

扶光回答道:“我們那邊也很奇怪,我們去調查了幾處,發現出來的端倪,似乎不像是鬼新娘的行動手

法。不過線索被抹得太過幹淨,我們目前沒有其他的進展。”

就在幾個人說話的工夫,府中突然大亂,甚至傳來了嚎啕大哭的聲音。

他們六個人趕緊出去,走到二進院落,才看到被抬進來的屍身。

“老爺他……老爺他突然就……”家丁哭著說著消息,接著跪在了弄雪的麵前。

弄雪站在屍身前,不前進查看,也不哭泣,隻是那麽呆愣愣地看著自己夫君的屍身,久久沒能回神,仿佛還沒能從噩耗中驚醒。

她越是這樣,旁人越是不敢打擾。

三問閣的六個人都很驚訝,許老突然死去,弄雪卻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難不成司如生猜錯了?

空空雙手掐訣,調用功法,探查片刻後很快收招,對其他人搖頭示意。

許老是真的死了,並非作假。

鬼新娘會隨著自己的夫君生,隨著夫君亡。

現在許老已經死去,弄雪安然無事,仿佛一瞬間甩掉了鬼新娘的嫌疑。

這時,弄雪終於回過神來,接著暈死過去。

槐序趕緊上前,捏住了弄雪的脈門,道:“沒事,隻是受了驚,抬進屋中靜養。”

說話間已經在往弄雪身體裏輸送治愈法術,讓弄雪能夠堅持過去。

槐序還在同時探查了弄雪的經脈,這般探查,弄雪的身體依舊與常人無異。

府中因著老爺突然死去,老夫人也暈死過去,變得一片混亂,反倒是顯得三問閣的眾人有些格格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