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問閣這邊的調查暫時陷入了僵局, 其他門派的弟子仍舊在努力調查,同樣一無所獲。

這讓四圍的曆練仿佛集體進入了瓶頸, 喜盈門的修者走投無路下再次尋來了。

許老府中一片混亂, 三問閣的眾人也不能再留了。

許栩和霜簡、槐序、司如生留在了城中,在閑暇時間跟喜盈門弟子講述了他們調查的結果。

荒玳聽完很是滿意:“僅僅知道這些線索,我們就算是領先他們了, 他們那邊也一籌莫展呢。唯劍閣那邊更是氣急敗壞的,都開始劍走偏鋒, 故意落單引鬼新娘出來滅口他們,再群起而攻之。結果深夜裏遊**一整晚,也是一無所獲,像一群蠢貨。”

許栩也有種無力感:“這種不能打架的環境,好無聊啊……”

荒玳跟著長歎:“我也有同感,我們甚至都沒想到過自己能堅持到四圍, 跟著混日子還覺得被各大掌門看著, 他們什麽也不幹不太好,隻能來找你們了。”

二人正在無聊望天,就看到空空和扶光縱身回來,空空急切地說:“老夫人不見了。”

眾人突然來了精神。

扶光招呼了他們後道:“我們先是暗暗潛入宮殿, 調查了老城主和城主夫人, 並沒有發現任何疑點。恰巧此時有人稟報說老夫人不見了, 我們也聽到了消息, 趕緊趕回來。”

許栩迅速站起身跟著他們走,同時詢問:“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守住許老的屍身,她會回來的。”扶光說著, 看向荒玳, “你跟過來即可, 別帶太多人,別把其他門派的人引來搗亂。”

荒玳很是聽話,一個人跟著三問閣六人再次來到了許老的家裏。

他們進入之後,定住了府中的家丁與侍女,清空了靈堂的閑雜人等。

空空站在棺前推開棺蓋,看到許老的屍身完好地躺在裏麵,心中稍安,接著手持拂過,算是一種打擾屍身的道歉儀式。

他的手指在屍身的額頭輕點,口中念念有詞,最終低喝:“往生。”

往生術,是修真界罕見的功法之一。

使用法術的人可以進入他人識海,讀取那人早期的記憶,在其記憶中尋找線索。

先前不能在活人上使用功法,現在對一具屍身,他們終於可以使用了。

許栩隻覺得眼前景象突變,她的神識被拖拽進了另一個空間裏。

這裏是混亂的天地,火在四周燃燒,灼灼烈火仿佛要燃了昏暗的夜。

一個清瘦的男人在努力拖拽被燒斷的房梁,終究沒能救出被砸在其中的女子。

“娘——”他哭著喊叫,卻未能喚醒她。

他身體踉蹌著起身,看到賊人已經囂張地衝進了府邸,大肆翻找財物,燒殺搶掠。

他竟無能為力。

什麽都改變不了。

不知是氣急攻心,還是被煙霧熏得頭暈,男人昏死過去。

他再醒來時,他的家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他在廢墟中徒手挖掘,沒能挖掘出另外一個能陪他一起承受難過的人。

他頹然地走了,所到之處皆是狼藉。

他的城被屠了,他的家裏並非唯一一家遇害者。

路上他聽到了旁人的哭泣聲,看到有人從廢墟裏搬出屍體來,一聲輕歎尤其刺耳:“安霞城完了。”

從進入這段回憶起,許栩就被司如生捂住了眼睛。

荒玳注意到了這個小舉動,還當是司如生不想許栩看這麽慘烈的景象,並不知道司如生在保護他。

許栩僅僅是聽著這些哭聲,便跟著歎息出聲:“好慘啊……”

空空看著走在街道上,丟了魂魄似的許老,說道:“此時的他看起來才十**歲的樣子,他之前的府邸要比那個三進的院落還大,他曾是大戶人家的子嗣。”

霜簡跟著感歎:“這麽看來,當初的安霞城險些亡城,並非尋常的動亂。”

他們能在許老的回憶裏穿梭,能被他們看到的,都是許老記憶最深刻的那一段。

以至於,他們很快看到了事情的轉折。

許老到其他的城池做了一段時間的奴役,可惜他從前也是嬌生慣養大的,很多事情不會做,因為身材瘦弱,還會被其他人欺負。

他食不果腹的時候,隻能去山間挖些野菜,或者在溪流垂釣。

一日,他找到了一間破敗的廟宇,那裏成了他的落腳地。

他用木板支撐起床鋪,用僅有的銀錢置辦了一些物件,終於有了家。

這期間,他在牆的縫隙裏發現了一個小冊子,是一種呼喚邪祟協助的邪法。

直到一天夜裏,他看著星空久久發呆,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起身,從包裹裏取出了朱砂等物。

空空看到這一幕後,便道:“他要開始做法了。”

許栩扒開司如生的手指看向這一幕,問:“還真是他?那他死了,鬼新娘為何沒死?”

司如生回答道:“很快就會有答案了,繼續看吧。”

說完再次捂住了許栩的眼睛,因為許老用匕首紮進了自己的心口,用流出來的血去畫圖案。

荒玳看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豁出性命了。”

槐序也跟著感歎:“若是不成,他恐怕也會死在這荒山野嶺的。”

扶光的聲音卻很平靜:“近乎亡城,家破人亡,曾經也飽讀詩書卻無處施展,還受盡屈辱,在他看來他就是在苟且偷生。他在那一刻想通了,不如就放手一搏,若是不成,死在這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唯有自己的性命。”

許老在陣法中倒下,呼吸微弱,仿佛很快就要咽氣了。

也不知是不是死前的幻象,他聽到了很多女子的議論聲:“還真有蠢貨會這麽做?”

“誰會為了他做出這麽極端的事情?將自己的後半生托付在他的身上,他萬一是個短命鬼怎麽辦?”

“好像長得還挺俊俏的,可惜犧牲太大了,我可不願意。”

這時,突然有一個溫柔的女聲問他:“你能為我做什麽?”

許老迷迷糊糊間仿佛看到了一束光,那光撐起了他的生命,讓他掙紮著開口:“傾盡我所有……”

其他女子聽完輕笑:“你有什麽啊?”

“男人說的話可不能信。”

可那溫柔的女聲居然輕笑出聲:“去輪回了,不過是再次普通地活著。我若是跟著他活了,就是擁有了如今的力量去人間再活一程,豈不更有趣?我讓他多活幾年就是了。”

那女子的身影輪廓極為模糊,她俯下身來,在許老的身上一抹,那被匕首刺傷的傷痕突兀消失,讓他恢複如初。

接著是她帶著笑意的聲音:“明天夜裏記得娶我。”

許老依舊是虛弱的,就算傷口已經好了,他依舊因著之前失血過多而無法立即恢複。

夜裏是這般冷,讓他忍不住發抖。

可他依舊在接近破曉之時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到溪水便洗幹淨身上的血液,接著到了城裏。

他不理會旁人的嘲笑與唾罵,再次去了最賺錢的苦力點,做了一天的苦力,賺了一日的銅錢。

接著,他還去巷子口,幫老者讀了一卷竹簡的信件內容,得到了兩枚銅錢。

他拿著這些錢沒有買吃食,而是買了嶄新的床褥,還去攤子買了一個簡陋的頭釵。

他捧著這些東西,回到自己簡陋的破廟中布置,手中捧著頭釵等待。

直至夜深,明月高懸之時,他才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他趕緊起身到了門口,看到在陰暗的林子裏出現了螢火蟲飛舞,有一個隊伍敲鑼打鼓從林中走來。仔細看,就會發現隊伍裏多是牛頭、狐麵的鬼怪。

他們還抬著一個紅豔豔的喜轎,螢火蟲那瑩瑩光亮圍繞著喜轎飛舞,那種光亮下,轎子上喜慶的圖案都變得詭異。

尤其是隊伍周圍還彌漫著一股黑霧,更顯陰森。

許老也是一陣身體僵直,最終還是站在了原地。

狐麵的鬼怪朝著他喊道:“還不來迎親?”

他趕緊迎了過去,掀開了轎子的紅色簾子。

他未來的妻子尚未出現,卻見轎子中散出一陣黑色霧氣,緊接著是一隻

白皙到病態的手。

那五指纖長,指甲也是豔紅的顏色,指甲很長,頂端很尖,仿佛可以直接刺進他的咽喉。

他伸手拉住了那隻手,將自己的新娘迎了下來,看到穿著喜服,蓋著紅蓋頭的鬼新娘走了出來。

仍在圍觀的幾人都認了出來,這個鬼新娘就是前幾日跟他們交手的那一個。

許老牽著鬼新娘的手進入了破廟內,鬼新娘等了片刻,似乎轉過頭看向了他。

書中記載,迎娶鬼新娘,可有能力最強的邪祟伴你左右,成為你的助力。

可你需要獻祭自己的餘生,成為她的奴。

這蓋頭你敢掀嗎?這房你敢行嗎?

他終於伸手掀起了鬼新娘的蓋頭,未能看清新娘的麵容,便抬手將頭釵插在了她的頭頂:“以後定然給你買一個更好的。”

鬼新娘一怔,抬手摸了摸頭頂的頭釵,突然笑了。

她本來應該在這一夜,用邪祟的形態試驗他,看看他敢不敢和自己行房,若是這一夜裏她不滿意,仍舊可以放棄這段契約。

此刻她卻散了黑霧,露出自己的麵容來。

麵容妖嬈,眉眼含笑,竟然是難得的美人,讓許老微怔。

鬼新娘湊過去問他:“呆子,你要看我一夜嗎?”

聲音輕柔,有著蠱惑人心的能力。

槐序這個人實在是好奇心太重了,他一直好奇鬼新娘的容貌,急得恨不得去幫忙掀蓋頭。

正湊過去看鬼新娘的麵容呢,兩個人就在他眼前近在咫尺的位置吻在了一起。

他趕緊起身,一臉晦氣地往外走:“非禮勿視,非禮勿視。”